十善 第26章

作者:二月梢 标签: 轻松 古代言情

  刚说完话?,却见云榕着急地道:“苓姐儿呢?苓姐儿怎么不见了?”

  云梓心里咯噔了一下,“苓姐儿不是跟着你吗?”

  “是,她?刚才还在,我……”云榕都快急哭了,她?只顾着看?斗虎去了,早把苓姐儿忘到了脑后,后头又突然下起了雨,大?家慌里慌张地去避雨,更是把想不起苓姐儿了,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苓姐儿不见了。

  云梓急忙让人去园子里找人,要?是把苓姐儿弄丢了,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看?向云桢等人,“你们呢,你们也没瞧见?”

  云桢说道:“方?才太?乱了,斗虎开始之前苓姐儿还在绣凳上坐着,后头就不清楚了……”

  云桐和史倩也都摇头。

  云梓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没等她?抓住,就听云榕在旁边含着泪道:“怎么办,苓姐儿能去哪儿?老祖宗说让我看?着她?的?。”

  现在记起老祖宗的?话?有什么用,云梓怕的?是苓姐儿在园子里乱跑,里头有山石有湖水,磕了碰了都是轻的?,发生点意外可怎么好。

  好在没过多久府里的?丫鬟就把苓姐儿找回来了,虽然衣服都湿了,但没磕着也没碰着,云梓等人都放下了心。

  去园子里找人的?丫鬟婆子,不仅带回了苓姐儿,还把一个晕在草丛里的?丫鬟带了回来。

  云桢惊讶地道:“这?是三嫂身边的?疏雨。”

  话?音落下,大?家才发现,屋内唯独少了萧时善。

  云榕握着苓姐儿的?小?手,撇嘴道:“三嫂是去换衣裳了吧,她?又不是小?孩儿,还能像苓姐儿一样找不到路?”

  正因为不是孩童,大?家才没怎么留心,看?着眼前晕倒的?丫鬟,云梓多了丝不安,她?让人把疏雨带到另一间厢房,又亲自去各处查看?了一下,仍是没有找到人。

  云梓这?下才觉得坏事了,她?跟郑夫人悄声说了一下,赶忙命人去各处寻找。

  郑夫人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么多人还能把人给?弄丢了不成,心里着急万分?,却不敢声张出去,只盼着赶紧把人找回来。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大?奶奶,三公子来了。”

  云梓诧异地迎了出去,果然是李澈冒雨前来,“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来接三婶和几位妹妹回去。”李澈是从愉园赶过来的?,因近来天气异常,来接老太?太?等人回卫国公府,然而天气说变就变,赶到愉园得知郑夫人和几位姑娘都在东平伯府别院做客,就转道来了此地。

  云梓看?着李澈,不知如?何开口,她?张了张嘴,“三弟,三弟妹不见了。”

  李澈动作一顿,倏地看?过去,漆黑的?眼眸压下来,锋利的?眉,矜傲的?眼,本是极斯文清隽的?人,此刻却多了丝凌厉,“不见了?”外间风雨交加,隐隐的?雷声藏在云后,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云梓定了定心神,说道:“原本三弟妹跟云榕几个都在园子里看?斗虎,下雨之后,大?家往屋里去避雨,后来发现三弟妹的?丫鬟晕倒在园子里,三弟妹不知所踪……”

  天色阴沉昏暗,廊下的?灯笼被点亮,微弱朦胧的?灯火在风雨中虚浮飘摇,李澈站在屋檐下,看?着在大?雨瓢泼中从别院离去的?各府马车,攥了攥手里的?马鞭,“把今日赴宴的?宾客名单给?我。”

  闻言,云梓赶忙让人去把单子取来,李澈垂眸扫了几眼,收起单子,抬步往外走去。

  云梓愣怔了一下,焦急地追了出去,站在门口扬声问道:“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找?”

  李澈没有回答,利落地翻身上马,留了几个人在东平伯府别院继续找寻,其余的?人跟他冲进雨幕,疾驰而去。

第四十一章

  雨点敲得车顶噼啪作响, 萧时?善醒来时正躺在一辆逼仄的马车上?,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用力地挣了几下, 却挣脱不得。

  这会儿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马车外轰隆隆的雷鸣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没有其他车马的响动,也不似东平伯府别院的热闹喧哗。

  萧时善努力地撑起身子,靠近车窗往外瞧去,车帘被风吹得翻卷起来, 雨滴打湿脸庞, 心里顿时?一沉,外边风雨交加,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四下里瞅了瞅, 并无可用的东西,突然想到头?上?的发簪, 便急忙蹭着车壁, 把斜插在发间的珍珠发钗甩了下来。

  萧时?善握在手里,用发钗的尖端去划手腕的布条,雨声?嘈杂, 遮盖了车厢里的声?音, 刚把手腕的布条撕开,没等她?松上?一口气, 就听到车厢外一个?男人催促道:“快点快点,那边有片林子,就在那里停下,老子快忍不住了,先快活一回再说。”

  另一个?男人粗声?道:“上?头?还等着呢,你先把人碰了,到时?候怎么?交差?”

  “怕什么?,那位侯府小姐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可是说让咱们随便玩的,你不敢碰就边上?待着,我可忍不了。”

  萧时?善咬紧了牙,既是愤怒又是惊惧,她?不知道这二人要把她?带到哪里交差,但他们提到侯府小姐,她?瞬间就想到了萧淑晴,还有今日一反常态的陈氏。

  在极度愤怒之下,反而将惊恐压下了几分,萧时?善快速解开脚上?的布条,只在脚上?虚虚地系着,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住,她?紧攥着发钗,闭眼躺了回去,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

  下一瞬,车厢的帘子忽地掀开,风雨涌入车厢,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钻了进来,看着躺在车里的美人,咽了咽口水,搓着手扑了上?去。

  “美人……呃呃……”发钗尖端没入男人的脖子,男人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了萧时?善一脸,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眼睛都染上?了血色,视线里一片血红。

  她?攥着手里的发钗再次往前用力,把剩下的一截全?捅进了对方的脖子里,涌出来的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淌。

  男人瞪大了双眼,鼓起的眼睛布满血丝,没有料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会有胆子用发钗捅人脖子,鲜血汩汩涌出,他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一张嘴又吐出一口血。

  男人比女人的力气大,即使这是个?三寸钉,在被捅穿脖子后,居然还有反抗的力气。

  萧时?善怕他发出动静,会引来外头?的那人,她?用布条慌乱地去塞男人的嘴,手里的发钗拔不出来,就使劲往里摁,也不知道她?方才哪来那么?大力气,竟能捅穿对方的脖子,再让她?刺一次,怕是也使不上?劲了。

  她?用团起的布条死死摁住男人的嘴,天知道她?连鸡都没杀过?,此刻怕得要命,完全?是硬逼着自己下手,直到男人没动静了,她?才敢松了手。

  萧时?善缩回手,那支发钗还插在男人的脖子上?,她?也不敢去拔,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愣神了几息,她?很快回神,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赶紧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瞧了一眼。

  外头?还有个?粗壮高大的汉子,单凭武力,怕是十个?萧时?善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好在那人这会儿下了马车,正在树前方便。

  萧时?善抓紧时?机,悄悄出了车厢,攥着马车的缰绳,猛地扯拽了几下,只听得一声?马嘶,马车突然驶了出去。

  那汉子听到动静瞬间回头?,提着裤子追了上?来,粗声?喊道:“胡三,你他娘的干啥呢,快抓住这小娘们!”

  任凭他怎么?喊,也没人回应。

  男人在后面狂追,萧时?善不会驾驶马车,只能不断地鞭打,可道路难行,马跑得越来越慢,后面的男人逐渐追了上?来,正在她?拼命鞭打之际,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吓得萧时?善尖叫了一声?。

  却原来那胡三还存了一口气,此时?浑身鲜血,面色苍白,模样十分骇人。

  萧时?善咬着牙,狠下心来,一把抓住那只手,把人拽出车厢,伸腿踢了下去。

  胡三摔出马车,扑在泥水里,最后一口气也摔没了。

  这会儿工夫,后面的汉子追了上?来,萧时?善急得不行,可这马就是不跑,她?摸出头?上?簪子,胡乱地扎了几下马屁股,马受了疼,登时?扬起马蹄,狂奔了出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这片树林。

  “公子,这里有具尸体?,刚刚咽气,是被一支镶珠发钗刺穿脖颈,失血过?多而亡。”

  李澈下了马,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拔出那支发钗,摩挲了几下,收拢在衣袖里,略一思索,循着地上?的车辙,带人追了上?去。

  天空乌云密布,闪电撕扯着天边黑沉沉的厚重云层,天色昏暗,看不出时?辰,雨雾迷蒙中连方向都无法辨清。

  萧时?善紧紧地抓着车辕,才没有被甩下去,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个?高大男人的声?音仍然响在耳边,她?扭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那人攀在了马车后面,一路都没甩掉。

  男人桀桀地笑?:“你等着……看老子不弄死你……”

  马车狂奔不止,萧时?善暗暗祈祷马车千万别停,如果不能把那人甩下去,这会儿停住,她?只有死路一条。

  失控的马车在大雨中没有方向地前行,萧时?善感觉到车底有响动,她?低了低头?,突然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从车底露了出来。

  那死去的胡三不过?是专门替人办阴私事?的小厮,主人吃肉他喝汤,气焰嚣张了些,但没什么?本事?,是来跑腿盯人的,可追了萧时?善一路的这个?汉子却有些武力在身上?,是出力气的打手,攀着马车跟了一路,居然从车底爬了过?来。

  萧时?善抬脚踹了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脚,她?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拿着簪子使劲刺去,男人紧抓着不放,还在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上?马车,这时?马车穿过?林子,直直地撞向了树干,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

  萧时?善被撞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滑行了一段距离,浑身疼痛难忍,她?抬头?望了望,趁对方没爬起身,她?忍着疼往前跑去,她?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人抓住。

  她?拼命往前奔跑,嘴里满是血腥味,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仿佛是到了一处山坡上?,大雨下得她?睁不开眼,突然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身体?的每根骨头?都疼得厉害,庆幸的是坡度不高,她?也是福大命大,没磕到要害的地方,萧时?善把身子挪到石壁前,发现这处地方往里凹陷,像一个?极窄的山洞,她?往里钻了钻,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扯过?外边的树枝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外面又是打闪又是打雷,仿佛要把一整年的雨水全?部倾泻下来。

  天空黑沉沉的,萧时?善身体?蜷缩,疲惫地趴在手臂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在风雨中忽远忽近,听起来有些像李澈的声?音,飘飘浮浮,如在梦中。

  萧时?善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她?被树藤缠绕住身体?,向他呼救,他却见死不救,还嫌弃她?哭得丑,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没两个?月他就得续弦。

  男人就是这么?负心薄幸,着实不必太高看他们,到时?只见新?人笑?,哪里还记得她?萧时?善是哪根葱。

  旋即想到陈氏和萧淑晴等人的得意,旁人可有可无的惋惜,萧时?善咬紧牙关?,陡然生?出几分不甘。

  风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呼喊,“萧时?善!”

  萧时?善愣了一下,分不清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还是真的是李澈在叫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不敢轻举妄动。

  护卫已?在周边搜了个?遍,至今一无所获,时?间短暂,她?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十里地。

  “萧时?善,出来!”

  这声?呼喊又清楚了些,莫非真的是李澈,萧时?善身上?没了力气,手软脚软的使不上?劲儿,她?努力地抬起手,正要拉开身前的树枝去看看情况,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身前的树枝被霍地扯开,萧时?善吓了一跳,愣怔地抬起头?。

  李澈的手臂撑在石壁上?,俯身看向了她?,他呼吸微促,浑身湿透,是他平时?罕见的狼狈与冷肃。

  而萧时?善此时?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白皙的脸颊上?溅着泥点子,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发髻歪斜散乱,衣裳脏污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刮蹭磕碰的道道血痕。

  萧时?善傻了似的愣住了,旋即想到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衣衫。

  李澈半蹲下来,抬起她?的脸,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脸颊的血痕,他倾过?身去,闭了闭眼道:“怎么?不出声??”

  萧时?善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揪着自个?儿皱巴巴的脏裙子,“我怕自己听错了……”如果外头?的人不是他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她?的声?音不大,此刻雷声?震耳,本该轻易地盖过?去,但李澈每个?字都听得清楚,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抱到了怀里。

  他抱得她?有些紧,却奇异地带来了某种安定?,萧时?善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忽地断开,嘴巴一瘪,顿时?滚出了泪珠,什么?恩恩怨怨都可暂时?抛在一边,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拼命地往他怀里埋。

  一旦开了闸,眼泪就没完没了地往外流,她?抓着他的衣袍,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一片湿滑,也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水,压抑多时?的恐惧不安终于得到宣泄,哭得狠了还张嘴咬了他几口。

  李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轻抚着她?的脊背,即使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仍陪着她?在这犄角旮旯里待了半天。

  萧时?善太累了,双腿不停地打哆嗦,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不敢有丝毫松懈,此刻松了心神,脑子就有点发晕,她?靠在李澈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

  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李澈低头?看了看,解下披风裹到她?身上?,将她?从狭窄的石壁间抱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萧时善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率先看?到的是挂在顶上的葛布帐子,屋里光线昏暗, 外面依旧下着雨,分不清白天黑夜。

  萧时善整个人昏沉沉的,像塞了一团棉花,完全无法?思考,眼睫颤动了几下,身体的疼痛慢慢袭来,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或许是疼到麻木, 让她有种飘飘乎乎的感觉,像躺在云彩上一般,晃晃悠悠地不落实处,晃得她头晕想吐,这?种感觉比单纯的疼痛还让人难受。

  她抬手按住额头, 依然?是发晕。

  “怎么了,头疼吗?”

  微凉的手甫一贴上来,萧时善便感觉到了一阵清凉舒适, 她拉住他的手,往额头上摁, “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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