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喂养指南 第20章

作者:寒土 标签: 甜文 美食 古代言情

  大娘以为她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本想换个话题,但到底没抑制住自己做红娘的心思,说道:“小娘子可说亲了?若是没有,我家中正好有个侄子,刚中了秀才,长得也算不赖,人品也好——”

  旁边的大叔见状,推了她一把,说道:“没眼见的婆娘,你看看人家姑娘身上的料子,定然是哪家的小姐,哪里是老二家那小子配得上的?”

  他说话粗俗,眼光却毒辣,谢毓见他打扮,猜出大约是哪家布庄的活计,便没有反驳,抿着唇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大娘虽说一脸可惜,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还善解人意地给她找了个台阶:“我见你身边连个丫鬟都不带,还以为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倒是我没见识了。”

  “不过你长得这般俊,出身又优渥,以后定然能寻着个好夫婿。不说别的,光瞧这群小伙子,就是个顶个的好。”

  大娘往军队的方向一指。队伍离他们还有段距离,看不大真切。激动些的百姓都冲上去和后面的军爷们搭话了,队伍的步子自然就慢了下来,走了许久,也没有到他们这边。

  旁边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少年听见这话,“嘿嘿”地笑了几声,眼珠子咕噜地一转,说道:

  “孙家嫂子,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家姑娘说不定还嫌弃泥腿子出身的莽汉不懂怜香惜玉呢。照我说,到底还是嫁给王公贵族的好,就算是做小,那也是天大的富贵,您看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一个赛一个的好样貌,若是能进了他们府中——”

  他直直地盯着谢毓露出的白皙下巴看了一会,还欲说什么,却被孙大娘用力地拍了下头。

  孙大娘抱胸看着他,一挑眉,怒道:“你还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攀炎附势不成?当心我把你这话告诉你娘,让她听听你是怎么看你那早死在战场上的老爹的。”

  少年脸色一变,像是被踩中了痛脚,面色不虞地啐了一口,钻在人群里溜走了。

  孙大娘一脸抱歉地看着谢毓,说道:“你别在意,那孩子其实心眼不坏,就是打小死了爹,家里还有个老太太要养着,未免就市侩了点。”

  她又一转脸色,往军队的前端看了一眼,撇着嘴说道:“照我说,嫁给贵人未免是好事,大宅门里不知道多少阴私事儿,死了都没地方诉冤去。”

  “你看那太子爷,虽说长得龙章凤姿,又是未来皇上,看似一入他被窝就是未来娘娘,但是以后一有太子妃,怕是都得被压下去——我们小老百姓的男人纳的妾还要被大妇欺负,那宫里头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谢毓:“......”

  谢毓:不是,大娘,这话我真没法接。

  小老百姓说起上面就是一张嘴一瞪眼的事情,对她这种近前伺候的人来说,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只能尴尬得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随即在心里抱歉地给太子爷磕了百来个头。

  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近,或许是因为刚才间接说了太子爷的坏话,谢毓此时有点心虚,甚至有点想临阵脱逃。

  但是还没等她把想法付诸行动,好巧不巧,队伍的前端正好走到了她旁边,旁边的百姓们一阵激动,有个汉子往前推搡了几步,将本来站在前面的孙大娘的幺子挤到了地上。

  孙大娘家看着就不是特别富裕的,那孩子身上穿得不算很厚,这么狠狠地一摔,顿时疼得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人自然又是一片抱怨。孙大娘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谢毓左顾右盼了一番,也没找到那家人的影子,怕是全被人流冲散了。

  谢毓皱了下眉,将那孩子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往空的地方走了点,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孩子向来是吃到甜头就忘了疼的,这时候忙着吮糖,倒是忘了哭了。

  谢毓松了口气,好歹哄住了孩子,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兜帽在这阵子骚乱中也被挤得落了下去,露出了鸦黑的长发和上面点缀着的珠花。

  谢毓一惊,刚想直起身戴好兜帽,却蓦地被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人叫住了。

  皇帝对晋王这个儿子的感情一向是复杂的,因而借由政务繁忙,并没有亲自出宫相迎,而是派出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他的太子。

  饶是再厌恶这个弟弟,表面功夫也是要做好的,宋衍算是尽他所能,给百姓留下个兄友弟恭的印象。

  他喜静,今天见到这一片嘈杂,正觉得头疼,却忽然看见了个眼熟的珠花。

  ——宋衍身下的马是纯白色的,毛皮顺滑,黑色的瞳孔里冒着水光。

  是匹好马。

  谢毓在拥挤的人群中,呆呆地仰视着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想象中的盖世英雄是不是就该是这样。

  长相英俊,骑着高头大马,只对她一个人笑。

  没等她在多想,“盖世英雄”便叫了声她的名字。

  语气很温和,像是怕惊醒了什么美好的梦。

  谢毓捏着兜帽的手紧了一紧,随即叹了口气,将手从兜帽上放下,不紧不慢地拍了下自己的裙角上不知在何处沾染上的尘土,然后慢悠悠地将两个牌子重新系上了。

  周围的百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位天潢贵胥未免在这一块逗留太久了——于是慢慢地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

  刚冲过来的孙大娘似乎品出了什么,有些无措地从谢毓手中接过孩子,然后见那刚才还跟她瞎扯淡的姑娘上前一步,朝那对她来说跟云端上一把遥不可及的贵人一拜。

  谢毓道:“奴婢谢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是“奴婢”,不是“民女”,也不是“臣女”。

  谢毓垂着头,跟太子爷当中隔了一排羽林卫,却像隔了个深不见底的沟壑一样,冷漠而又疏离。

  宋衍看着她,谢毓少见地打扮了一下,脸上擦了妆粉,涂了大红的唇脂,唇红齿白的,比平日里还要好看。

  他先是想,旁边是晋王,不能让他看出这事儿。

  他又想,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这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在触及她目光的时候消失了。

  警惕的、像是森林中小鹿一般的目光。

  宋衍的眉眼忽然都温和了几分。他对着谢毓伸出了手,说道:

  “过来吧。”

  谢毓猛地抬头,惊讶而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从宋衍的眼中看出一丝犹豫。

  这场合连张令德都不能在,她这算是奴婢道路上的头一份了,一个奴婢能混到这份上,是能出去吹嘘一辈子的。

  谢毓长舒了一口气,抬眼之间,眉梢忽然带出了一分游历天下沾染的匪气。

  孙大娘两眼发直地看着那抹其倩影从自己身边掠过,一·句几不可闻的话被吹到了她耳朵里。

  “宫里确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但是老子他娘的怕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表示看不过去这俩小朋友了。

  作为亲妈!我命令你们!不要再墨迹啦!

  我的小饼干们都要等急咯!

  ————

  下章晋王正式出场ww

第24章 面果(三)

  队伍行得很慢,有时候几乎是在原地踏步,因而尽管宋衍坐在马上,谢毓也能轻易地跟上。

  她单手抓着马鞍下方坠下的一条串了翡翠珠子的络子,偷偷地抹了把白马柔顺的皮毛。

  宋衍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动作,目视着前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毓轻轻地往左边转开了头,用自己的一般后脑勺对着宋衍,说道:“尚膳监的段公公派奴婢出宫办些事,方才就在东市那边,正巧听到号角声了,想着事情也办完了,就来看看热闹。”

  宋衍心道,段康平派的活儿,大约便是和延臣宴有关了。只是旁边还有个晋王,也不好多问,于是笑着扯家常道:“可是宫中让你闷坏了?虽说锦衣玉食的,到底也比不上外面热闹。”

  谢毓到底年岁还不算很大,又不如宋衍这种宫中长大的一般心思深沉,有点小孩子心性倒也说的过去。

  况且这点小孩子心性着实挺可爱的。

  谢毓垂着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她扁了下嘴,想往后看一看军伍的样子,没想到一回头,好巧不巧地,正对上了晋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视线。

  谢毓心中一个咯噔。

  晋王长得不怎么像皇帝,有一双据说和他生母一模一样的狐狸眼。那上挑的眼尾放女子身上便是个“狐媚子”的标准配置,偏偏晋王整张脸又是刀削般的冷硬,这么一结合,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不过乍一看,的确也是英武不凡,很讨女儿家喜欢的。

  晋王见她避之不及地错开了视线,微微皱了眉,目光却是光明正大地在宋衍和谢毓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几轮,也不知他到底看出了什么来,忽然神采飞扬地大笑了几声,把谢毓惊了一呆。

  晋王抚着自己爱马的脑袋,转头对着宋衍说道:“这等讨喜的小娘子,怪不得皇兄和珍母妃都要争着给她出头。”

  宋衍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挑了下嘴角,说道:“谢毓,还不谢恩?”

  谢毓满脑袋的疑惑,但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也能判断出宋衍嘴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讥诮,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奴婢谢晋王殿下/体谅,只是奴婢是东宫的人,太子爷和娘娘不过是不想下了东宫的面子,倒是称不上一句‘争着给我出头’。”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道:“果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奴婢。”

  谢毓再抬头,却见他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模样。

  晋王板着脸的时候,便带了种边关风沙与浓浓血气的味道,看得人不由心惊胆战。

  谢毓移开了眼,心道,比起这位王爷,太子爷至少看着是好相与的。

  到了皇城,晋王和太子爷便要先去太极宫述职,走的是承天门,和走延喜门的谢毓并不同路。谢毓便早早地拜过了太子爷和晋王,同他们分道扬镳。

  谢毓今日跟小厨房告了假,无需过去,况且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疲惫,于是便早早地用过了晚膳,在新月刚刚升起的时候,便脱衣就寝了。

  .

  宣阳坊。

  李泉今日醒得很早。

  往窗外看了看,并没有一丝天光。

  他一生未曾娶妻,老了也是自己一个人过,自己做点小生意,倒也是自得其乐。

  他按照寻常的步调,慢悠悠地洗漱完,又喝了碗凉在锅里的小米粥,穿戴好,整理完头发胡子,移开了抵着门的木栓,正想出去找老伙计要点茶叶吃,却见院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影子,旁边还有摇摇晃晃的亮光。

  李泉吓了一跳,还以为大清早的撞了鬼,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个提着灯的姑娘。

  正是早早等在外面的谢毓。

  东宫的宫禁和太极宫不同,早朝开始时才解,谢毓紧赶慢赶地奔了过来,没想到反而是自己早到了。

  她已经站了许久了,湖蓝色的斗篷上沾到了簇簇白雪,脚边已经有了个小雪堆。

  谢毓见李泉出来了,没说什么,先规规矩矩地福了个身。这老头现在也算是她半个师傅,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

  李泉脸上少见地带了点笑,将院门开了,说道:“进来吧。”

  李泉的房子里外都其貌不扬,堂屋的陈设不算破旧,但家具都上了年头了,也没什么看着贵重些的摆设,唯一的装饰只有堂屋前面供着的两尊菩萨。

  谢毓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李泉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看着又没什么嫖赌的毛病,不应该过得如此拮据,况且昨天见他进账,也不是什么小数字——

  直到她踏进了那比寻常百姓家大一倍的厨房。

  厨房的一隅,堆着大袋的白面、各种蔬菜和用细麻袋子精心装好的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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