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第132章

作者:阮阮阮烟罗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些时日,她也一直在暗暗观察圣上对永安公主的态度,她曾疑心那在圣上背后留下抓痕的野女人,就是从前的楚国夫人温蘅,可后来圣上昭告天下、册封楚国夫人为永安公主的举动,又叫她疑惑,是否之前一切,都是她的误解,那占了圣上恩宠的野女人,其实另有其人。

冯贵妃无法判断,只能凭一双眼,暗暗观察圣上待永安公主,究竟是存有特殊的情意,还是仅仅是家人之间的爱护关心,她见圣上自永安公主入殿后,大都微垂着眼饮茶,并没给永安公主多少眼神,在太后娘娘与永安公主笑语时,也并不插话,好似看着并不在乎永安公主,可在永安公主忽然孕吐时,捧握着茶杯的手,立即一紧,抬眸看向太后娘娘身边的永安公主,眸中关切,藏得再好,亦因太满而不由流露出几分。

温蘅以手掩口,侧着身子,难受地干呕了几下,感觉整个身子都似在痉挛,一下子被抽光了全部的力气,虚弱恶心地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在旁看得心疼,一边轻拍着阿蘅的后背,一边关切急道:“你看你这样子,时时离不得人照顾的,还和哀家闹说着想回青州琴川,这怎么行呢?!”

在与明郎和离后,温蘅原有试着和太后娘娘提说,想带着父亲,回青州琴川,住段时日,太后娘娘自然不肯,她一则疼爱阿蘅,怎舍得让阿蘅离开她身边,一则阿蘅怀有身孕又无丈夫,她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回琴川生养,遂坚决不允。

太后看阿蘅干呕了一阵,人虽缓过来了,可脸色都白了,半点精神劲儿都没有,遂扶她起身,让她到慈宁宫内殿榻上躺歇一阵,皇后等听了,便都纷纷请退,皇帝是真想留下看看她,可实在没有立场、没有理由,遂也只能向母后请退离开。

他人回到建章宫批看折子,可总是分心走神,回想她在慈宁宫中难受干呕的情形,心也跟着难受,根本静不下心来批阅奏折,如此精神游移了好一阵儿,皇帝干脆掷了折子,传了郑轩来问,女子孕吐可能治好?

……这又不是病,哪里谈得上治不治的好?!

郑太医暗暗腹诽,无奈地恭声回道:“孕吐是女子怀孕必有症状,无药可治,起先是会难受些,但等孕期满三个月,自然会渐渐好转,孕吐次数逐渐减少,直至于无,永安公主因体质问题,是比旁的孕妇孕吐得厉害些,但等孕期满了三月,自然就会渐渐减少孕吐,陛下不必担心。”

皇帝怎能不担心,他回想她难受的样子,心都要揪起来了,如此担心了好一阵,转念又想,当初他在母后腹中时各种闹腾,令母后十分难受,孕期受苦甚于旁人,这孩子在她腹中,也如此闹腾、折腾生母,岂不是说他为生父的可能性更大了些,超过五成。

皇帝这般一想,心中又浮起了欢喜,欢喜了没一会儿,又为她的身体担心,如此颠来倒去,更是静不下心来,一定得要再见见她才行。

他原想借口陪母后用午膳去看看她,但又想,她与他同桌,大概是吃不下饭的,她现在怀着孩子,可得多吃些,遂只能按捺着熬过了午时,直等到估摸着她和母后已用完午膳,方往慈宁宫去。

去到慈宁宫时,宫内阗静无声,宫人回说母后与她俱在午憩。

皇帝心思一动,示意赵东林安排人支使开她所在偏殿外的慈宁宫宫人,悄往殿中走去。

他放轻脚步,拂开重重帐幔,静走至榻边,见她正沉沉昏睡,面色苍白憔悴,睡梦中亦眉尖微蹙,似仍受身体之苦。

皇帝先前听宫人说她午膳没用多少,就又都吐了,再看她这般睡中仍然不得安宁的模样,心疼不已,他人在榻边坐下,凝望她睡颜许久,低下身子,伏在她的腹前,对她腹中孩子轻道:“你要乖一些啊 ……”

自然无人回应,可皇帝心中,却泛起细细密密的欢喜,这样坐在她身边、与她腹中的孩子说话,于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时光,皇帝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候,无需再压抑自己,毫无顾忌地凝望着他日思夜想的美丽面容。

望着想着,平素压抑的情思,如潺潺流水淌过心怀,皇帝心潮暗涌,眸光落在她淡樱色的朱唇处,情难自禁地倾身凑前,欲悄亲香泽,一解相思,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呼:

“……弘儿……”

第127章 二更哟

皇帝心中一惊,身体如石化僵直不动,慢慢抬起了双手。

他既是后悔自己沉浸在这岁月静好的气氛中,竟没听见母后进来,又是恼怒外头的赵东林是死了不成,竟不扯一嗓子,提醒提醒他,再就是庆幸自己只是倾身凑前,还没悄悄吻上那处柔软的所在,用慢慢抬起的双手,抓住盖在她身上的薄被两角,往上拉了拉,而后“淡定”地转身站起,轻声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儿臣听宫人说您也在午憩,还准备看看阿姐后,再去悄悄看看您呢,您怎么过来了?”

太后原有午憩的习惯,也是在午膳过后,卧在寝殿凤榻上阖目休息,但她心里,总念着阿蘅难受的模样,阖目许久,也没有半分睡意,遂又起身,来偏殿看看阿蘅可睡得安稳。

她走至偏殿外,见除了随侍阿蘅的侍女外,赵东林并几名御前宫侍,竟站候在殿门外,心道难道阿蘅也没睡着,皇儿在里头陪她说说话?

太后见赵东林张口要喊,制止了他的动作,轻步走入殿中,听里头半点声音也没有,觉着有点奇怪,手拂着重重帐幔,往殿内深处走去,见坐在榻边的皇儿,竟倾身靠在阿蘅身前。

太后惊唤了一声,见皇儿把阿蘅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而后转身站起,一脸平静地问她怎么过来了。

太后静了静道:“……哀家不放心阿蘅,过来看看……”

皇儿含笑道:“儿臣也是呢,听宫人说阿姐今日午膳都没用多少,就又都吐了出来,心中担忧,阿姐是有身子的人,总吃不下东西怎么行,儿臣想着近来应季的枇杷,甚是清甜可口,孕妇或会爱吃,遂过来看看阿姐,并想问问她爱不爱吃这个,若喜欢,就回头派人送些到她府上,可进来才发现阿姐睡得正香,不好打搅的,原是要走,但看阿姐身上的被子滑得太低了些,怕她着凉,就顺手帮她往上拉了拉……”

他说着十分真诚地望着她问:“母后您觉着这被子会不会太薄了点?阿姐盖这个,会不会容易着凉?”

太后看了皇儿一眼,走近榻边,伸手捻了捻被角,确实是有点太过轻薄,轻对皇儿道:“你倒细心。”

皇儿嘿嘿笑道:“自然得细心些,阿姐现下怀着的,又是明郎的孩子,又是母后的外孙,是天下第一金贵之躯,不能出半点差池,儿臣也盼着能早日见到这孩子呢。”

太后闻言轻笑,“既这般喜欢孩子,怎么到现在都没当上爹?哀家盼做祖母,都盼了好几年了。”

皇儿听了这话,倒也不失落,只是望着榻上的阿蘅道:“儿臣福薄,暂还没到为人父的时机,先当上舅舅,也不错。”

太后听到“福薄”二字,想起了去夏冯贵妃不幸流产一事,不由心生哀意,她轻叹一声道:“若贵妃的孩子,好好地生下来了,现在,都该有七八个月大了,或能搀着人的手,在地上走上一两步了。”

皇儿见她伤感,低声劝她道:“儿臣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母后别急……”

正说着,忽听急切脚步声近,是神色仓皇的赵东林,匆匆打帘近前,躬身急道:“太后娘娘,陛下,飞鸾殿那边来人说,容华公主悬梁自尽了!”

原是今日公主午憩,一反常态地不要宫人打扇伺候,宫女们遂都侍守在寝殿殿门外,在晴暖的春风轻拂中,渐都有些昏昏欲睡时,忽听殿里头“砰”地一声响,像是桌椅之类的摔地上了。

宫女们不放心地互看了一眼,朝内恭声唤问,公主殿下可有吩咐,但殿内并无人声回应,宫女们心有不安,大着胆子推门入内,见公主竟自悬白绫,把自己吊在梁上,方才那“砰”地一声响,就是公主踹翻了脚下的葵花凳所发出的。

众宫女被吓得魂飞魄散,忙将公主救了下来,一拨人忙着照顾公主,一拨人忙着去请太医,一拨人忙着来报与太后,太后知悉,自然是震得心神欲裂,忙与皇儿赶至飞鸾殿,看看嘉仪到底如何。

但嘉仪却不肯见她,知道她来了,忙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朝锦榻内侧滚,口中泣道无颜面见母后。

太后心急如焚,苦劝容华让她看看,但容华公主却在里头死死地攥着被子,就是不撒手,皇帝在旁瞧着,看母后都急得快掉眼泪了,懒得再听妹妹唱戏,直接手抓着被子,干脆利落地给扯了。

容华公主突然没了遮蔽,愣了一下,然后以袖遮面,继续嘤嘤哭泣,太后看到嘉仪脖颈处的红痕,后怕不已,又急又气,“好好的做什么傻事?!你是要把哀家吓死不成?!”

容华公主哽咽着道:“母后总是不来看我,我以为母后永远不肯原谅我、永远不要我了……没有母后关心爱护,女儿孤零零地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

太后自将嘉仪禁足飞鸾殿,一个多月没来看她,并非是因为不再爱她的缘故,而恰恰是因为太爱了,怕自己来看她一眼,就会心软放她出来,不利于嘉仪好生反省,故而一直没来。

她看嘉仪躺在榻上掉泪,心中一酸,也掉下泪来,“母后怎会不要你……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反省,把错处都改了,真正做个乖女儿……”

容华公主见母后哭了,忙下榻朝母后跪下,抱着母后双膝求道:“母后,女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惹您伤心掉泪了,您就原谅女儿这一次吧,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您相信女儿,求求您相信女儿……”

皇帝深知妹妹性情,知她对明郎的执念,可不相信她偏偏在明郎和离的时候,突然悔悟了,但他在旁看着听着,也并不揭穿,一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关了这么些时日,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了,二是妹妹把自己这么一吊,恰好把自己方才在慈宁宫“给阿姐盖被”的事,给岔了过去,母后或许方才心底还存有一丝疑虑,但此刻被嘉仪上吊这么一闹,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了,这一点,他倒要感谢妹妹。

皇帝心有余悸地望着母后与妹妹相拥而泣,想着仍在慈宁宫安睡的她,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慈宁宫偏殿之中,温蘅这一午憩,直睡了一个多时辰,她睁眼醒来时,见自己身上的被子,不是睡前所盖的那条品月色双鹤纹薄被,而变成一条海棠色宝相花纹的,比先前那条,略厚了些。

她微微一愣,又听见外间似有轻微的说话声,起身下榻,整理仪容,打帘走至外间,见在外头屏风前饮茶闲话的,是太后娘娘与圣上,还有多时不见的容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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