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 第178章

作者:御井烹香 标签: 宫斗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在册立太子的繁琐礼仪之中,回想起徐循的憨态,皇帝依然不禁都要露出笑来。——这几天他的心情都颇为愉快。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忙完了立太子这件大事,朝廷里上上下下也是松了口气,皇帝也是有心思进内宫去陪儿子了,还抱着到清宁宫给太后看过——毕竟是头孙,太后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抱着栓儿却是撒不开手了,逗弄了半日,“你瞧他,和你爹长得是真有几分相似!”

母亲这边,见过孙子以后情绪也是好得多了,口中果然也不再提立后之事,皇帝被这件事连续烦了能有三个多月,现在好容易得到一点喘息的时间,自然也就乐得不提,得了闲和几个嫔妾们调调情什么的,日子过得也挺逍遥自在。

不过,好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后宫里却是又闹腾了起来——这天正是常朝,皇帝才从太和殿回来,马十就急匆匆地进了乾清宫,附耳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吴美人的胎闹出问题了。

“说是昨晚吃了补药以后,今早起来就是肚子里不舒服,一阵阵的疼……现在已经请太医去扶脉了。”马十的语气很审慎。

“哦?”皇帝一扬眉,语气冷了下来,隐约带了几分讥诮,“那还不快传柳知恩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标题是玫瑰,但是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悖论不存在皇帝身上,因为这两朵玫瑰他是可以都占有的

我看了下大家昨天的愤慨,其实不是很理解,1,孙妃更爱皇帝也不代表皇帝就一定要更爱她啊,爱能这么简单互换就好了。2,这又不是现代恋爱,皇帝必须要在孙徐之间选一个人,放弃另一个。然后他因为孙妃更爱他,没他活不下去就选了孙妃。这俩都是他的女人,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会一直继续是,而且在皇帝的理解里也都很爱他,只是程度有区别,我没法想象他会有‘因为小孙更爱我更需要我,所以我不能继续爱你了小循’如此的心理活动。但貌似读者们很多都是这样理解的。

至于孙妃是不是更爱皇帝这个,大家自由理解了。

另外我觉得很多读者在看文的时候已经有个心理定势,总觉得所有言情文都应该是女主经过许多波折终于成为男主的最爱,从此幸福快乐地永远生活在一起。然后所有偏离这个轨迹的发展就都是水文和进展缓慢又或者是故意虐主。

这也不能说错,很多言情文就是如此发展,但是这篇不是,我要写什么,在写什么我自己一直都很清楚。爱情是徐循人生的一部分,但绝不会是全部。我也可以很明确地说这篇文的结局绝不会是皇帝意识到了徐循才是他的大真爱,别的女人都是玩物和渣滓,要不然就是配不上他爱情的坏人。我就是受不了看这种文才写的贵妃,所以它肯定不会如此发展。

至于怎么发展,大家看下去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看文写文都是不断地双向选择,看不下去了,不管怎么恶评拍砖,都是你的自由,多谢你一直买V支持到现在,会看下去的,我们明晚再见。

158风波

小吴美人最近的日子过得不是很顺意。

明摆着的事,现在的永安宫已经成了个冰窟窿,庄妃徐氏不自量力,妄想和孙贵妃做对。这不是,孩子才刚落地没有多久,皇爷就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了,虽说是念着情分没有当即赐死,但人已经住进了南内,连过年都没出来。昔年徐氏身边得意的那几个下人,除了柳知恩估计是走了从前在乾清宫的老门路,还能放出来当差以外,其余现在都还关在正殿里呢。虽说还有太后那边的照拂,吃穿用度没有亏待,可谁喜欢白白地把岁月耗费在坐监上啊?

一样都是永安宫的人,小吴美人觉得正殿群落里的那些下人,就是自己的将来。现在倒是还好,有太后那边的人说说话,吃的穿的,还不至于亏待了。可打从去年十一月坏了事以后,小吴美人和身边的几个姐妹就再也没有轮上过侍寝。这里头的道道,小吴美人是清楚得很——永安宫倒霉了,沾边的也就要跟着坏事。六局一司的那些势利眼,巴不得朝孙贵妃那里贴过去呢,当然是尽量少让‘永安宫’这三个字出现在孙贵妃耳朵边上,才算是体贴了上意了呗。

一个人青春就这么些年,她可不想白白地在这不是冷宫、更胜冷宫的地方虚掷光阴,凭什么呀?说起来,她们这一批三人还是最冤的,本来都是长宁宫的老人了,如今孙贵妃得了意,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候,可没想到,孙贵妃说那什么封宫养胎,转手把她们送来永安宫,倒是尽跟着倒霉了。

这徐氏也是,人不作就不会死,小吴美人对她是丝毫都没有同情之意,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要和孙贵妃做对,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不是?现在自己倒霉也罢了,还要连累她们这些小嫔妾,倒不如还是被赐死了干净,好歹这样,永安宫还能换个新主子,或者她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回长宁宫去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算个什么?

好容易过年那一阵子,去长宁宫拜年的时候,借机说动了孙贵妃,搬回长宁宫的事看来是近在眼前了。可没想到上头一句话,她又被困在了永安宫,说是让她安心养胎,可这让她如何能安得下心来?眼看孙贵妃是越来越飞黄腾达,册封太子时都和皇后站在了一处,谁知道哪天就成了皇后也是未必的事。小吴美人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人人都借机在这时候去孙贵妃跟前奉承,唯独就是她,要安心养胎,不好随意外出不说,那讨人厌的柳知恩三不五时还上门来看她,撵都撵不走——真是不知趣极了。

囚禁了一段时间,柳知恩也不见瘦,还是那样高壮,只是身上的皮肉给捂白了,看来越发是有些渗人。小吴美人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宦官,哪怕永安宫里上上下下,都尊称他一声‘柳公公’,可在私底下,她却对他是有几分不屑的。乾清宫混不下去了,被打发到永安宫来服侍庄妃,可见这位是多没能耐——连伺候庄妃,都能把庄妃给伺候进南内去。

可就是这样,他还端着从前的架子呢,在庄妃跟前,虽说不上笑口常开,但也是和气得紧。私下里,这位‘柳公公’可是不苟言笑,一双眼里放出的光像是都带了刺,能直接看到人心里去。永安宫上上下下都被他管束得密不透风,就连一只蛤蟆多叫了几声,都能招来‘柳公公’的过问。就是现在,庄妃倒霉了,他也刚放出来,自己正怀着龙种呢,他也还是那样胸有成竹的,好像她吴雨儿还是那个可以由他随意差遣的宫女。

她有心在他跟前端起些架子,可见他进来了,却又总不期然有些心虚,总要打叠出勉强的笑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复着他的问候,不敢把不满和不耐表现得太明显,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再把他给送走——他有时候问的那语气,哪里是嘘寒问暖,简直就是在审贼!

长宁宫那里,自己上回过去了以后,竟也没了声音,也许是自己住在永安宫,贵妃娘娘总要避嫌,也许……是贵妃娘娘对她也动了疑心了。

小吴美人对此倒是比较坦然,她没有动心要害贵妃娘娘,自然不怕她的疑心,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随着时日过去,贵妃娘娘总会看得到她的诚心的。只要能保住孩子,不论是男是女,也不能让她没个结果。只是人往高处走,现在努力和贵妃娘娘拉近点距离,也是为了将来的儿女着想。哪怕是个女儿呢,能和皇长子在一宫里长大,就这情分,以后也够她受用的了。

“贵人这几日饮食可还好?”柳知恩今天又进来看她,说话的语气也还是这样地淡。

小吴美人挥开了乱纷纷的思绪,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成吧,反正就是老样子。”

他嗯了一声,低头掐算了一番,“明日会有太医进来给您扶平安脉,请贵人小心饮食、保重龙种。”

“这是自然。”她想硬气地回几句,可在柳知恩跟前又有些没底气,只是回了四个字,便没有再说什么。

偶然间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也正看着她,面上分明浮着的是露骨的厌恶。小吴美人心底一跳,顿时也就明白了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柳知恩不愧在乾清宫里还有些底蕴,看来,他是已经知道她想住到长宁宫去的事了。

也许贵妃娘娘已经对皇爷提过此事,只是皇爷没有答应。皇爷、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对这事,都是怎么看、怎么想的呢……

无数个问题迅速地在脑海中浮了上来,她又还有些妊娠反应,一时间竟是有些乱了方寸。本欲怒,可却怒不起来,倒是些许慌乱害怕,从心底泛了上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柳知恩面上也已经是换了表情。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恐惧,竟有几分满意,主动开口,慢吞吞地道,“是了,都是永安宫的人,有件喜事也要说与贵人听。皇爷似乎已经日渐对庄妃娘娘消气,奴婢今日,奉命去南内给娘娘送些春衣。”

会考虑到这点,可见皇爷确实是对庄妃没了多少恼怒,也许再过上一阵子,等到贵妃娘娘被立为皇后以后,庄妃认个错,也就能被放出来了,怎么说,她也是服侍了皇爷十年,而且还生育了一个女儿,脸面自然也是和别人不同的。

若是在自己生育以后还好,若是生育之前……

永安宫是因为得罪了长宁宫才有此劫,自己却又想投入长宁宫的怀抱,柳知恩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提醒她:秋后算账的日子不远了,她的所作所为,可别以为就没人知道了,起码他柳公公是记在心里的。

见她没说话,他笑了一下,站起身给她行了礼,便又慢悠悠地踱出了屋子。

到了下午,得她令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宫人,也带回来了确切的消息:柳知恩是开了正殿,收拾了一大箱子的东西出来,自己跟在后头出门去了。

至于去了南内没有,又待了多久,这不是她能打听出来的。不过,柳知恩当天的确回来得很晚。才回来没有多久,就到了宫门下锁的时间。

之后的几天,他的心情看来也很不错,脸上竟是带了淡淡的笑,周身阴沉的气势也有所减弱。小吴美人心惊胆战地意识到:他在南内,得到的肯定是正面的消息。

也许,庄妃真的就快被放出来了也未必。

她即刻打发亲信大宫女欢儿去长宁宫下房报信。

欢儿带回了周嬷嬷的话,“说是谢谢贵人想着,请贵人安心养胎,生产以后,多来宫里坐坐。”

多来宫里坐坐……

小吴美人有些失魂落魄,上好的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糟了,她想,自己会不会是弄巧成拙,做得太过火了一点?

虽然原意是要讨贵妃娘娘的喜欢,借机回到长宁宫。但如此风头火势的时刻,也许,她的举动反而给贵妃娘娘带来了麻烦。

具体是什么麻烦,她不知道,可按理来说,长宁宫的反应不应该如此冷淡才对……

难道,是把柳知恩保出来的那人,在皇爷跟前说了什么?编排着自己在长宁宫那一吐,是因为惧怕贵妃娘娘对孩子下手?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就是她自己,也……当然,娘娘是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愿把这好事留给长宁宫才如此行事,但有些事却也是不好明说的。指不定,长宁宫那里为了这事,还和自己有几分生分了也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