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第181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崔容和杨歆面面相觑,杨歆出列,向公子一礼:“禀都督,在下与崔主簿循着匪盗逃走的方向追寻了上百里,未见丝毫踪迹。”

  公子颔首:“今日我接到细作密报,黄遨就在大陆泽。那五十船粮草,比也去了大陆泽。我欲以邺城精锐万人,连夜赶往大陆泽剿灭叛党。”

  此言一出,下首议论纷纷,俞峥、崔容等人皆变色。

  “都督三思!”杨歆首先反对道,“都督职责,乃在于镇守邺城,为圣上亲征后盾。若都督往大陆泽讨伐,邺城何人镇守?”

  公子道:“此事亦我所虑。我思索良久,邺城镇守之事,便交与长史与司马。”

  杨歆:“……”

  “在下亦以为不可!”这时,崔容亦道,“邺城非只有镇守之要,转运、分派军需之事,皆繁复紧张,都督一旦离去,若转运之事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公子不紧不慢道:“我上任邺城都督这些时日,主簿每日跟随我身侧,不知做些何事?”

  崔容一愣,道:“在下跟随都督,每日处置转运之事。”

  公子看着他:“如此说来,你已熟悉良久,如今仍不可独自处置?”

  崔容结舌。还想说什么,公子一摆手,正色道:“此事,我意已决,若再多言,以惑乱军心之罪,交军法处置!”

  听得此言,众人虽仍然神色不解,但确实不再又异议,皆行礼应下。

  此事乃机密。夜里,公子与幕僚在堂上商议细节,而我这样的随侍,都要回避。

  公子虽然有意将我留下,但我知道自己白日里虽主事了一把,但那是撑着青玄的招牌,勉强能唬唬裘保那样的人。这些幕僚则不一样,我要是在他们面前太过惹人注目,对我并无好处。且此计的大致关节,我已经与公子细细商议过,皆心中有数。故而他们议事,我在不在无所谓,就算有什么变故,公子也会告诉我。

  我洗漱过后,在公子的屋子里等着他,无所事事。

  许是因为白日里奔袭一场,将近子夜之时,我已经觉得困倦,只好伏在凭几上闭一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晃醒过来。睁眼,却发现灯光已经没有了,我正被抱到榻上,在靠里的一侧放下。

  不用猜,我也知道抱我的是谁,耳根一下烫了起来。

  “公子……”我唤一声。

  公子却低低“嘘”了声,片刻,挨着我,在我身旁躺下,将薄被拉上。

  他的手臂环过来,搂在我的身上。

  “睡吧。”他在我的耳旁道,声音温和而疲惫。

第161章 圈套(上)

  我应了声, 乖乖地不再动。

  不过, 我一点也不想睡。公子在我身旁躺下的一瞬, 我那瞌睡虫便跑得无影无踪, 变得无比清醒。

  他虽搂着我, 但躺的位置却颇为讲究,手臂以下的身体并未贴过来。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是, 一人一条, 裹在身上,绝无趁机侵犯的可能。

  不过我知道公子累了。这两日,他每日都是忙道深夜, 早晨又早早起来,我看着颇为心疼。今天早晨,青玄还打着哈欠抱怨,说我不当奴婢就变了, 睡得似死猪一般,还得他来服侍公子起居。

  故而我虽然贼心不死蠢蠢欲动, 但我并不想扰公子歇息。

  我一动不动,只将眼睛看着公子。屋子里没有灯光,但他的面容近在眼前,仍能分辨得清那眉眼的线条和轮廓。

  忽然, 公子睁开眼。

  “怎不睡?”他发现我睁着眼睛, 问道。

  我说:“我还不困。”

  公子动了动, 似伸展了一下腰肢, 片刻, 重新搂着我。

  我见他也看着我,问道:“你怎不睡了?”

  “我也不困。”他说。

  我:“……”

  “霓生,”公子道,“我今日一直在想你我将来之事。”

  我愣了愣:“哦?”

  公子道:“我不会让你一直等着我。三年,最多五年,我定然会离开雒阳。”

  “而后呢?”我问。

  “而后,便如我从前说的,你去何处,我便随你去何处。”

  我啼笑皆非。

  “你怎知到时你就能走?”我说,“若那时天下仍有忧患,你可了无牵挂么?”

  公子道:“故而这数年之内,我要将天下忧患了却。”

  我看着他,忽而觉得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桓府里那个被宠得任性无边、得了一把新铸宝剑便要去建功立业的意气少年。

  如果是那时,我会忍不住委婉地说些泼冷水的话,让他清醒清醒。但现在,我张了张口,话又咽了回去。

  “你不信?”公子似察觉了我的想法,问道。

  “怎会不信?”我忙道,决定绕开那些有的没的,道,“只是有些事你须得想清楚。”

  “何事?”

  “比如,你那北海郡公和侍中都督之类的食邑俸禄便全无了。”

  公子不以为然:“无便无了,又饿不死。”

  此言极是。就算公子身无分文,我也不会让他在衣食上受半点委屈。

  “还有,到了那时,桓府要将你抓回去怎好?”

  “他们找不到我。”公子笃定道。

  “怎讲?”我问。

  “到时我便学你,日日贴个假唇须,在脸上画个大痣,保管无人可认出我。”

  我窘然。先不说我愿不愿意将公子打扮得那般丑陋,便是愿意,公子这般好容貌,要想让人认不出来,只怕唇须和大痣不够,还须得再贴些假皮……

  不过他有这般志向,着实令我欣慰。

  “那么海盐便回去不得了。”我说,“那边人人都知晓我嫁了个好看的丈夫。”

  公子笑了笑,似有些得意。

  “那有何妨,我等便再走远些。”

  “哦?”我问,“往何处?”

  “往北太冷,据说过了漠北便是半年冰封,你怕冷,不去也罢;往东是东海,虽有不少岛屿,但我问过朝中使者,多是小荒岛,物产稀少,你未必喜欢。若是往西,西域之地荒漠众多,且诸国攻伐频频,不宜定居。”

  我有些啼笑皆非:“往北往东往西都不好,那要往何处?”

  “往南。”公子道,“往西南,过了益州有宁州,据说四季如春,最宜养人;或往南走到头,跨过南海乃有大岛,古时曾设珠崖郡,四季无寒,蔬果丰盛。”

  我不由地笑起来。不想他竟想得这般详细,连去哪里都想好了,往日必然打听了不少。心里暖洋洋的,忽而觉得他与我说什么三五年之约,或许认真得超乎我所想。

  “你想去么?”公子问。

  “想。”我不假思索。

  “故而现下,我不可懈怠。”公子道摸了摸我的头发,“霓生,我说过,会以完备之礼迎你进门。”

  我愣了愣,回过味来。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让我放宽心,好好睡觉,莫乱想些不正经的……心中一边感到遗憾,一边想,我看上去就那么鬼迷心窍么?

  但公子的轻抚当真舒服,我听着他说话,闭了闭眼睛,困意渐渐上涌。

  “公子,”临睡前,我忽而想起一事,道,“明朝若有人见我与你同卧一铺,可会以为你喜欢丑男子?”

  公子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似在嗤笑。

  “以为便以为好了。”他不置可否,将我搂紧些,淡淡道,“睡吧。”

  我也笑笑,闭起眼睛。

  按照议定之计,公子弄出来的阵仗颇大。

  邺城到大陆泽,行船最快也有须得两日一夜,为了确保黄遨有足够的空闲得到消息并定下对策,公子特地留足了十日。

  他的军令下得鬼鬼祟祟。

  首先,他派了快船数次前往漕船被劫处查看,一路到了大陆泽,又往回走。途中既不下船打探,也不与诸郡守备打招呼,只四处探查水情。

  然后,他以徭役征召邺城及附近的大小船只和船户民夫,短短两三日内,便聚集了上千人。

  为了防止黄遨太笨,看不出公子的动向,公子还煞有介事地操练起了水军。

  邺城虽有一万水军,但主要是用于守城和护送漕船,平日操练不多。操练的军令下来,上上下下皆手忙脚乱鸡飞狗跳,我扮作军士到城中闲逛时,听到了不少抱怨的声音。虽然公子不曾告知意图,但许多人都猜测,这是冲黄遨去的。那五十艘漕船被劫的事,经公子有意无意的宣扬,当然,还有我添油加醋地安上了皇帝震怒下诏训斥之类的枝节,已是传得人人皆知。

  五十艘漕船不是小事,公子每日召幕僚进进出出,又亲自督促水军演练,一副年轻气盛誓报大仇之态,众人皆看在眼里。

  “都督乃是皇亲贵胄,何曾受过甚委屈。又是新官上任,丢了这般大的面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听到有人断言道。

  “又是征船又是操练水战,莫非是要去水上找黄遨?”旁人疑惑道,“去何处找?”

  “还能去何处?”另一人道,“冀州可容大军水战的还有何处。我都听别处传开了,都督连日派出的斥候都是往大陆泽而去。”

  “不能吧?圣上大军在冀州耗了一个月也不见黄遨,都督难道就能找出来?”

  “嘿嘿,这你们便不晓了。”一个老军士道,“前任高都督亦曾要与黄遨决战,也是屡屡扑空,但上头朝廷剿匪诏压着,他总不好总一事无成。你们可知,他如何应付?”

  旁边军士大约都是新来的,面面相觑,摇头。

  老军士道:“高都督便让人去抓了几千冀州流民回来,说他们是黄匪,杀了头。”

  众人皆目瞪口呆。

  “如此戕害无辜,岂非伤天害理?”一个军士道。

  老军士摇头,叹道:“当今之世,安分小民尚且命如草芥,何况那些流离之人。”

  一人冷笑:“如此说来,那高都督死在了黄遨手上,也不算冤枉。”

  “桓都督此番若寻黄遨不见,该不会也要效仿……”

  话才出来,老军士对他做个手势,示意噤声。不远处,两个将官走过。

  他们转而聊起了近来的天气,我也不再多逗留,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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