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68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建安公主与太子妃同坐主位,底下摆了长长的两排宴桌,二皇子妃坐左手席下第一位,她还未来,其余郡主县主,夫人小姐按尊卑依次就坐,只是右首之位也还无人就坐。这位置是留给定西侯夫人的。

  永安城的贵女们近来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定西侯的夫人。定西侯邢慕铮本就是权贵中的异数,他平民出身,又是个武夫,贵族出身的女儿家原最瞧不上那样的人,当初邢慕铮凯旋而归前,大伙都在背地里笑话他,想他定然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还在猜测哪个可怜贵女要被天家指婚给他。谁知那日天子率百官城门亲迎,兵马大马帅邢慕铮金甲红麾,剑眉星目,是何等意气风丰神俊朗!许多贵女于城中酒楼上眺望,芳心不知暗许多少。加之御封超品侯爵,年轻轻轻就已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荣耀。未嫁的姑娘们嘴里犟着,心里头却巴不得自己被指了去,已经嫁人的恨不得把自己女儿送上门去。

  谁知他竟然家中已经有了原配妻子,那妻子还是一个村姑。无数贵女都觉着这是拿了鞋底抽她们的脸,多少人在家里砸了东西,又有多少人偷偷抹泪。不想这回邢慕铮上永安来,竟还把这村姑妻子带了上来,一时间气愤的妒恨的,都巴不得早日见了这不自量力的村姑侯夫人,好嘲笑她有多么上不得台面,又有多么厚颜无耻。

  只是人还未来,她们先把永敬伯夫人刘氏给奚落了一番。她们都知道了邢慕铮带夫人去看马球的事儿,个个都笑话永敬伯夫人连那样儿的夫人也要恭维伺候着,真真自己把自己的身份给扔到茅坑里去了。永敬伯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头也抬不起来。那群贵女还个个好似在马球场一般,添油加醋说那村姑那村姑在看球时大喊大叫,扯着破锣嗓子喊,唾沫横飞的都溅到别人身上去了,真真粗俗无比,还说她像个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全无仕女风范,甚至连女子也不像,就像一个……“杀猪的。”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厉害说了个杀猪的,惹得全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建安公主仍端庄无比,抬袖喝了一口温酒,唇边扯起一个笑。

  “定西侯夫人到——”太子府里的小厮扯着嗓子喊,婢女们层层叠叠地跟着喊,“定西侯夫人到——”

  “那杀猪的来了!”乐罗郡主最是个不嫌事大的,她以扇遮唇笑着低声道,自是又引来一阵笑声。众贵女与侍婢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拱门。

  不多时,一个头戴珍珠簪的少妇在众婢的簇拥下踏进拱站中,正是定西侯夫人钱娇娘。她披着狐狸毛的月白披风,里头若隐若现是一件樱草色的复襦,下穿一条月白缎裙逶迤拖地,有眼色一看就知道那缎子是价值连城的素月缎。定西侯夫人跨步朝她们走来,长裙上的朵朵牡丹时隐时现,那裙上似是覆着才绽放的鲜艳牡丹,永敬伯夫人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原来竟是绣在裙上的花朵。定西侯夫人一路而来,仿佛春日也随之到来,明媚而美丽无比。

  哪家的大师有这等刺绣技艺!太子妃暗自称奇。

  “步步生花……”不知谁挫败地说了一嘴,众女顿时都没了方才嘲笑的劲头。

  她们眼见钱娇娘入了厅堂,犹不敢相信眼前这身着牡丹仙裙的少妇原是一名村姑,她的姿态这般从容优雅,哪点也不输在座的她们。

  跟在钱娇娘身后与其他几婢一齐覆面的清雅低头得意轻笑,娇娘如今有这般举止形态,可离不开她的一份功劳。

  近看那步步生花牡丹裙更加贵气惊艳,原就好牡丹的太子妃甚至视线甚至离不开那绝美长裙,直到钱娇娘与她行礼,她才如梦初醒,忙抬手请她就坐。

  钱娇娘见自己坐于右面第一位,也不推辞,展裙跪于蒲团上,清雅与烟萝为其摆好裙摆,那裙摆上的牡丹仍如新鲜的一般,仿佛伸手就能摘走。贵女们一时鸦雀无声,盯着那裙带着艳羡。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子妃客套几句,作为地主为钱娇娘引见给大家,那乐罗郡主铅粉下的脸涨得通红,自己的裙子连杀猪的村姑都比不上,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她!况且那村姑头戴的那么大个头又那般圆润夺目的珍珠,试问在座者谁有?怕是连太子妃和建安公主都没有。

  众人原是想给这定西侯夫人一个下马威,不料反而被她不声不响将了一军。

  太子妃因而道:“侯夫人这件衣裙好看得紧,这牡丹花儿,真像是鲜活的一样,”太子妃越看越喜欢,“这是什么绣法,是哪家的绣师绣出来的?”她怎地从未见过这等精绣之法?

  钱娇娘道:“太子妃过奖了,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绣的,绣法也不知道是什么绣法,只是左一针右一针胡乱绣绣。”钱娇娘笑着摸摸自己裙人的绿叶。

  “你自个儿绣的?”众女皆惊,她不是个只会种田的村姑么,怎么会有这等媲美大师的绣工?

  “是呀,可不是献丑了?”钱娇娘抿嘴笑道。

  这还是献丑?她这叫献丑,那她们的裙子就成破烂了!

  “二皇子妃到——”

  二皇子妃的到来让大家暂停了话头,除了太子妃与建安公主,其余人等都起身相迎。二皇子妃笑吟吟领了众奴婢进来,先是向寿星道了贺,又见过了建安公主,这才转头来面向众人。

  不比太子妃与建安公主的圆润丰满,二皇子妃很是瘦弱,病容倦倦,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只是她却也是个眼尖的,一下就看出钱娇娘所穿长裙不同寻常,她走到钱娇娘的面前细细打量一番,问了与太子妃相同的问题,当她得知钱娇娘是自己绣的时候,她也与众人一样大吃一惊。

  二皇子妃由近婢搀扶着坐回自己的位置,轻轻咳了两声,近婢递上手炉给她,她伸手接过,抬头看着钱娇娘笑道:“不想定西侯夫人竟有如此精妙之艺,侯爷真是有福了。不知侯夫人可愿替我绣一件裙,我愿以此镯相赠。”二皇子妃说罢,褪下右手腕上的镯子,坐于她身边的乐罗郡主看了,那是一块绿油油水润润的翠玉。

  玉镯换一裙?若不是还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钱娇娘差点儿就拍桌应下了。那玉一看就是好的,这回头往当铺把钱一换,何愁人生艰难?

  其他人也都惊了,倒不是惊讶二皇子妃拿玉镯去换绣花裙,若换作是别人,她们也愿意换的。只是二皇子妃这张口就与侯夫人交好,是不知她的底细么?

  钱娇娘稳了稳心神,勉强自己说道:“二皇子妃太看得起我了,您若不嫌弃我手笨,我便绣一件送与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道:“那不成,这刺绣可是个劳心活,况且这等精妙绣工天下仅有,你又是侯爵夫人,平日里哪里来闲功夫替我绣裙,说来也是看在我皇子妃的面子,当是我少礼了,你若不收,我也不好叫你绣了。”

  清雅轻声道:“答应她。”

  钱娇娘便笑道:“二皇子妃既然如此说,那我就厚脸皮收下了。二皇子妃需要什么缎子,什么样式,回头打发人来告诉我。”

  “你就绣这牡丹,不过要与你身上这套不一样。”二皇子妃笑了,细腕一挑,让近婢将玉镯为钱娇娘送去,她与太子妃道:“姐姐,我知道你素爱牡丹,又怕我今日拿出来的寿礼不合你的心意,便在此借花献佛,请侯夫人做一条牡丹裙给姐姐你。”

  太子妃一愣,笑逐颜开,“你这人就是鬼点子多,我自己求侯夫人也是可以的,偏生还让你得了乖,回头我还得谢你。”太子妃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的,脸庞又富态,让人极易亲近。

  二皇子妃掩唇而笑,除了建安公主,其他人都跟着笑了。

  “我原是想拿这绣裙当寿礼,但又怕礼太轻太子妃不欢喜。”钱娇娘道。

  “这是你还不了解我,你瞧我这弟妹多机灵,转头就抢着送给我。”

  大伙又笑了一阵。二皇子妃的婢女将玉镯搭在手帕上送到钱娇娘面前,钱娇娘却不接,转头与二皇子妃道:“我先前做绣娘时,总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互相赠送,但也应是同理。待我把裙子绣好了,皇子妃再送我罢。”

  这村姑原来还做过绣娘?妇道人家抛头露脸满身铜臭,她还说得这般落落大方,真是不知羞。想当初那工部尚书夫人徐氏原在老家伺候公婆不识大体而已,就已羞于见人,这侯夫人倒好,明晃晃地就说出来了,好似还引以为荣似的。

  众女顿时底气又足了。

  清雅暗地里掐了钱娇娘一把。

  女客都到齐了,太子妃吩咐上菜,不多时,美艳的婢女们手捧一道道佳肴呈上,钱娇娘眼花缭乱地看着眼前一碟碟珍馐佳肴,许多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美味。她不觉十指大动,肚子也觉咕咕叫了。一众女客都偷瞄于她,见她此等情状,就知道从未上过皇家御宴,全无见识。她们摩拳擦掌,决意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叫她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这村姑即便绣工再好,运势再强,也只是一团烂泥,不配来玷污她们这些高洁的云朵。

  钱娇娘饿时只顾眼前美食,正要抬箸,却听得清雅道:“夫人,您可还是要奴婢替您试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钱娇娘略为迷茫看向清雅,试菜?将脸庞藏于面纱下的清雅对她使了使眼色,钱娇娘会意望去,只见其他女客的婢女们都已拿了银箸银盘,夹一小口菜吃进嘴里,咀嚼两下咽下肚,而后再用另一银箸为自家主子夹相同的菜。

  这些人是自己没有手么?自己想吃什么为甚还要别人夹?怕有人下毒?

  “我就不……”钱娇娘想拒绝,大腿被清雅又掐了一把。“……好罢。”怕是这场宴席完了,她的腿上也就青紫了。

  哼,东施效颦罢了。乐罗郡主抬头看了看建安公主,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只见她对她点了点头,乐罗郡主便挺直了背,与钱娇娘道:“定西侯夫人,你一直在玉州待着,恐怕不知咱们这的美食,可要本郡主为你介绍几样?”

  钱娇娘不假思索地笑道:“那就麻烦郡主了。”

  乐罗郡主心中暗笑,嘴里一本正经道:“你瞧你面前那个橙子,是咱们永安席面上的首道菜,它得先用勺子将新鲜的大橙子挖空,再将果肉碾碎了,重新放进橙瓤里,再放进小甑里蒸上两刻钟,取出来便能吃了。”

  钱娇娘凝视眼前盛着汤汁的大橙子,道:“阿弥陀佛,直接吃橙子不就行了,为甚还要挖出来煮?”

  “这样别有一番滋味呀。”乐罗郡主笑道,“你快尝尝看,瞧瞧合不合你的口味。”

  太子妃但笑不语,她虽知乐罗郡主有意捉弄钱娇娘,但她向来不管事,旁人怎么闹腾,总与她不相干,就只笑眯眯地看。其他人等暗暗偷笑,只等钱娇娘出丑。

  清雅一面拿银勺盛汤一面道:“夫人,这道菜真是只用橙肉做的么?奴婢瞧着这菜真像您爱吃的蟹酿橙。”

  众贵女闻言一顿。

  蟹酿橙?钱娇娘在明琥吃蟹时就听清雅说起过,她说是以蟹膏肉放进橙内,蒸熟后加苦酒入盐,便又香又鲜。原来眼前就是她说的蟹酿橙,钱娇娘恍然,看来乐罗郡主是想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她于是附和道:“各地做法总有不同,郡主既说是只用橙肉做的,那便不是蟹酿橙。”

  “那奴婢尝尝看。”清雅背过身去,轻撩面纱喝了小口,旋即又吐在小碗里,“哎呀,真是蟹酿橙。”

  乐罗郡主没想到这村姑的丫头竟然会知道蟹酿橙,这可是宫廷中才有的佳肴,这村姑怎么会知道!她暗地里扯了自己的绣帕。被她们主仆这么一说,岂不变成了她没见识了?

  钱娇娘轻抚脸,状似惊讶地看向乐罗郡主,而后笑笑移了视线。乐罗郡主更生气了,她那是什么眼神!

  众女客脸色微变。这一切尽收钱娇娘眼底,果然如清雅所料,她们都在等着看她笑话。不过建安公主的表情最为有趣,虽然面上不显,但那眼底藏着的厌恶可是怎么遮也遮掩不住。

  她就这般中意邢慕铮么?可惜她看似不是个好相处的,又是公主身份,她若成了邢慕铮的妻子,那她的丑儿岂不难以在侯府立足?钱娇娘暗忖,可得拦住了这事儿。

  二皇子妃笑道:“乐罗,你连蟹酿橙里头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就张嘴与侯夫人乱说,也不怕叫侯夫人误会了去。”

  乐罗忙道:“我向来只顾吃。”末了她还添了一句,“即便知道那里头有蟹肉,我也记不得讲。”说罢她看向钱娇娘,表示她并非不知道,而只是忘了罢了。

  太子妃抬手,说天儿冷叫大家赶紧吃,大伙便都提了筷,身边的侍妾或女婢尝过之后,为其夹于碗里请主子吃。清雅让红绢把蟹酿橙拿下去,依次尝了好几个菜,都让身后的丫头拿下走了。钱娇娘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盘盘看上去都好吃的菜拿走不敢吱声,怕一出声大腿又遭罪。二皇子妃稀奇,问她道:“你怎么把你夫人的菜都拿走了,她不吃么?”

  清雅轻叹一声,状似苦恼地道:“二皇子妃有所不知,我们夫人什么都好说话,就是这吃的口味最难拿捏。方才这凤炖牡丹淡了些,鸳鸯戏飞龙咸了些,芙蓉虾硬了些,清庭金龟软了些,夫人都不吃的。”

  不,她吃的。一听这些名字就是很好吃的菜,淡点咸点硬点软点没事儿。钱娇娘默默吞了吞口水。

  众女宾不知钱娇娘心里所想,却都被清雅如数家珍报的菜名给惊住了。这村姑的丫头不仅如此了解这些御宴佳肴,甚至还如此挑嘴,可见她的主人吃得多么金贵,才对这太子府上的珍馐挑肥捡瘦。

  清雅继续让人拿了两道肉菜下去,说是钱娇娘不喜吃肉。钱娇娘心在泣血,她喜欢吃肉,什么肉都喜欢吃。钱娇娘求饶地看向清雅,清雅给了她一个眼神,钱娇娘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看向仅剩的几盘素菜。

  其他女客讷讷看着她主仆,竟都不知该如何动筷了。乐罗郡主没滋没味地咽下嘴里的虾肉,方才还觉着好吃,这会儿却觉得肉硬了。

  这哪里是个村姑的嘴,在座皆为权贵之女,也没有比她更刁钻的嘴!她们怎么来嘲笑她,不被她嘲笑就不错了!

  太子妃放下筷箸,轻叹一声,“没想到侯夫人也如此口味精细,真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太子妃此言一出,在座者皆脸色一变。建安公主终于也沉下了脸,涂了蔻丹的手在桌下握紧了。建安公主平生最为讨厌两人,一是眼前的定西侯夫人,二是太子妃嘴里那位故人。

  “不知太子妃的故人说的是谁?”钱娇娘问。

  太子妃道:“侯夫人大抵不认识,我口里的故人,正是杭相已逝的妻子狄氏。”

  “杭相的妻子?”

  太子妃点点头,“是了,杭相的妻子狄氏,生前可以说是大燮朝最金贵的小姐,”太子妃看了建安公主一眼,添了一句,“当然是除了宫廷里的公主。”

  钱娇娘好奇问:“太子妃何出此言?”

  “你是不知道,那狄氏原也不是高门大族,甚至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只是与杭家沾亲带故,奶娘带了她投奔杭家。岂料她天生丽质,又天资聪颖,杭相一直极爱护这个远亲的妹妹,她在南陵时可谓受尽宠爱,吃的是最好的山珍海味,穿的是最好的绫罗绸缎,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比正经的杭家小姐还多,你们若是见过她在家里的场面,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太子妃叹道。

  底下一人与太子妃笑道:“可是她再金贵,也没有太子妃与建安公主金贵不是?”

  太子妃笑笑,看了建安公主一眼,点了点头,不多言语。她自认自己是比不过那人的,建安公主倒是想学,只可惜……画虎反类犬。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终究没有事事将人捧在手心的那人。

  “原来杭相与夫人是亲上加亲。”有人恍然大悟。

  二皇子妃道:“其实算来是姻亲,杭夫人据说是杭相嫂子那边儿的亲戚,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杭府,不想杭相竟就偏爱于这狄氏,把她当作世上最娇贵的花儿养在深闺,待她及笄便娶了她为妻。你们也都知道,杭相为杭家嫡子,又在朝为官,他的婚事应是家里选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成亲,可他偏偏坚持要娶狄氏,成亲后对她也是百般娇宠,谁不说狄氏最好命?唉,只可惜狄氏不消福。”

  钱娇娘听说过杭家的厉害,只是不想连太子妃和二皇子妃都对杭夫人如此抬举,想来杭相与亡妻先前的确夫妻恩爱,杭夫人也的确受尽宠爱。

  “那杭夫人究竟是怎么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是居于远处的礼部尚书的嫡女千金发问。她只知道杭夫人是在几年前杭相还未拜相时死的,具体什么个情况,好似是禁忌少有人提。今日听太子妃主动提及,这埋在她心头的问题总算能问出口了。

  太子妃愣了愣,而后叹一声道:“杭夫人是因着一场意外去世的。当年杭相祖母于南陵仙逝,恰逢邢将军攻打西犁最紧要的关头,杭相无法离开奔丧,杭夫人便陪同杭老夫人坐船下南陵替杭相尽孝,岂料在半途竟遇上水贼劫道,杭夫人不慎落入水中,营救未果溺于江中,甚至连尸体也未找着。杭相知道差点儿疯了。唉,说来也是红颜薄命。”

  钱娇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跪在一旁的清雅头压得低低的,发白的指甲捏在筷子上。

  “太子妃的好日子,你们说个死人作甚,也不嫌晦气。”建安公主冷冷放下筷子,一挥袖道,“这些都冷了,不吃了。”

  建安公主的婢女们连忙将东西撤下。

  钱娇娘回想先前在邢慕铮面前和善可亲的建安公主,再看看高位上一脸阴沉的她,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太子妃道:“建安姑姑心疼我,我心里高兴得很,不过这话原是我先提起的,我自该罚,王夫人,你也别往心里去。”

  大理寺左卿夫人杭菱身子一僵,哑声道:“多谢太子妃惦记六嫂嫂的,妾无妨。”杭菱正是杭致的嫡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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