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71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钱娇娘见邢慕铮闯进马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竟就将她一把抱住,头埋于她的颈边如狗般使劲嗅。钱娇娘一僵,蓦然忆起那无耻的太子抱着她对她上下其手,暗暗捏紧了拳头,甚而忘了推开邢慕铮。

  只是咯吱咯吱的骨头声,让恼怒中的钱娇娘错愕。她几时能捏响拳头了?她低头一看,那放在长腿膝上的大拳青筋暴出,仿佛马上就要一拳打烂马车般。

  邢慕铮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娇娘的身上,有太子特有的佛龙香,甚至就在这颈边!

  吴泓……他竟敢辱他心爱妻子。邢慕铮下巴抵在钱娇娘肩头,他紧搂着她,不让她看见他此时的凶神恶煞,只是垂下的右手泄露了主人的暴怒。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咯噔咯噔的,车内一时静默,隐隐有不属于二人的香气飘浮其中,是那无耻混蛋的恶心的香。钱娇娘才明白邢慕铮方才在嗅什么。他们这些权贵,身上总是有香的。

  钱娇娘垂眸注视那紧攥的拳头许久,她用指甲刮过自己的衣裙,裙尾的铃铛叮当作响。邢慕铮这才抬起手,轻抚她的秀发,抬眸与她对视,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眼中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钱娇娘扯出一个笑,“侯爷,其实,我撒了谎……”把真相告诉邢慕铮,他这样的男儿应当不能容忍发生这样的事罢?想来下堂有望了。钱娇娘心里打着算盘,岂料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邢慕铮打断了,“抱歉。”

  钱娇娘一愣,邢慕铮……对她说抱歉?她干笑道:“侯爷为何对我说抱歉?是我对不起侯爷,方才其实我已脱了袄子,太子闯进来……”

  “嘘——”邢慕铮将拇指按于她的唇上,幽黯的黑眸凝视着她,“……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邢慕铮后槽牙紧咬,他方才没有揭穿太子的假醉,并非不敢与他对峙,而是若真闹开,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娇娘。

  钱娇娘眨眨眼,这反应与她想得不一样。他应当很生气才是,妻子被人轻薄了去,他当觉得耻辱休了她才对啊!

  “他是太子,我竟不能当场为你讨回公道,是我无能,但是……”他会叫他付出代价。邢慕铮欲言又止,他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干涩道,“抱歉,娇娘。”

  钱娇娘讷讷地看着他。他凝视她黑眸中的太过古怪了!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那样的眼神就好似一汪深潭,叫人深陷其中,挠心挠肺。

  他想干什么?难不成他还要为了她与太子作对?这怎么可能!像她这样的妇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可是对方却是未来的皇帝老爷!钱娇娘从邢慕铮温柔似水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她撇开视线,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叫自己莫要被虚无的柔情给骗了。

  “吁——”外头突地猛然勒马,钱娇娘的裙子铃铃作响,邢慕铮扶稳了她,不悦道:“何事?”

  “爷,禁军冲咱们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勇才在外边说完,邢慕铮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逼近,并在他们的四周停了下来。

  轰隆隆——远处响起巨大的干雷,炸得人心惶惶。

  永和街上的百姓连快下雨要回家收衣裳都忘了,全都停下了动作,缩到一旁看是什么大事儿。百余个手拿长矛的禁军们身着软甲,将整条街都给封了。其中重重包围之处,是一队朴实的马车队伍。

  一个骑着白马过来飞驰而来身披白狐大氅的白发男子,如同冷冽的风雪刮过众人,停在邢家的马车面前。不正是他们的白发相爷么?这位相爷平日里只坐马车,要么乘轿,他们可从未见过这位大人骑马的风采,还以为他体弱不擅骑行,不想竟是这般英姿。只是连杭相都亲自出马,那定是天大的事儿了!

  有好事者伸长脖子透过重重阻拦张望,认出禁军拦下的马车队伍上挂的竟是来永安贺寿的邢将军的徽记。众人窃窃私语,这宰相对上大将军……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马车内邢慕铮扶着钱娇娘不动如山,丝毫没有出去一探究竟的意思。王勇跳下马,隔了马车小声请示邢慕铮。邢慕铮看着钱娇娘平静开口:“去问问。”

  钱娇娘扭头看向身后,转回头又看了看邢慕铮。

  外头王勇上前与杭致行礼,问道:“杭大人,我家侯爷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杭大人因何拦了去路?”

  杭致坐于白马之上,肃穆说道:“本官方才在太子府见邢侯府中一婢眼熟,起初不曾想起是谁人,而后本官猛地忆起,那婢子是前朝逆党,大抵是隐瞒身份藏于定西侯府,本官今日要缉拿她归案。”

  轰隆隆!

  又是一声闷雷。

  端方跟在杭致的身侧,心中忐忑之极。他家爷真的已经疯了,竟然为了一个背影,就这般不管不顾调来禁军,还拦下定西侯的马车,诬陷他的奴婢里有前朝逆党!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他家夫人早已死了,那个奴婢绝不会是爷心中的爱妻,到头来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定西侯会善罢甘休么!

  邢慕铮在马车内将杭致道貌岸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冷笑着骂了一句粗话。钱娇娘古怪瞅他,但马上将注意力转了回去。只是邢慕铮看见了,他偏头在她耳边低语,“怎地,不喜我讲这些粗鲁话么?”若非杭致这招太卑鄙,他也不至于失了风范。

  “侯爷可知他说的婢女是谁?”钱娇娘不答反问。

  邢慕铮黑沉沉的眼珠凝视于她,“我猜恐怕是你那个叫清雅的丫头。”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清雅绝不是叛党。”邢慕铮道:“那又如何?”钱娇娘抿唇,“侯爷可否保她?”邢慕铮道:“她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

  这个混蛋……亏得她方才还有那么一刹那以为他是个好人,果然一切都是假的。他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外头声音纷叠而至,杭致看来动了真格的,言辞凌厉叫王勇等人让行。钱娇娘咬牙道:“侯爷有话就直说,要如何才能帮清雅度这难关?”她虽不知其中详情,但清雅若是想见,方才在太子府就已下车相认了,又何至于哭得凄惨?她既不想认,那定是有她的苦衷。

  “你那丫头如何与我不相干,但你若想叫我帮她,我可以帮,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事儿我还未想好,等回了家我再与你讲。”

  这不摆明了回去狮子大开口么?她算是见识到他的恶劣了!可是外头似已有步步逼近之声,钱娇娘怕清雅担惊受怕,只能一口应下,“行!只要侯爷保清雅周全!”

  邢慕铮似是早已料到,他扬唇笑笑,一脚踢开车门弯腰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等邢慕铮一出去,钱娇娘就马上跟着挪了一步叫充当马车夫的阿大,“快去告诉清雅,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要出来!”阿大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整条街上已被清空,百姓都被赶到了街道两头,禁军将邢家的马车密密围住,侯府护卫背对两辆马车,横臂严整以待。邢慕铮跳下马车,高大的身形稳稳地立在众人面前,莫名的威慑之气压迫而来。原本喧嚣的场面顿时安静,邢慕铮扫视一圈,持矛的禁军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永和街上一时鸦雀无声。

  大白马打个了响嚏,勒着马头的杭致与邢慕铮视线相交,微笑道:“邢侯一直不现身,本官还以为邢侯配合本官办案了。”

  邢慕铮慢吞吞道:“本侯以为杭相醉了,原不想出来将事闹大,不料杭相一再相逼,本侯只得奉陪。”

  杭致下了马来,将马鞭扔给端方,自己走向邢慕铮。禁军立即让开了一条路,杭致在邢慕铮前三尺之处站定。钱娇娘跳下马车,头回见着这年轻的白发臣相。第一面就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从未见过如此如琉璃般的美男子,那白发不仅不突兀,反而还衬得他如谪仙似的。这人就是清雅的……如此一个富贵人家的俊美丈夫,清雅为何避而不见?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她伤透了心?

  邢慕铮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后头马车的车门突然打开,烟萝与红绢提裙而下,来到钱娇娘身边,为她递上了手炉。

  杭致只瞟了钱娇娘一眼,见第二辆马车开了目光就一直锁在那上面,直想将车厢看穿一般。只可惜那里头的光景全被一美人挡了去,再一晃眼,门已再次阖上。杭致带着杀意的眼瞪向拦他视线的烟萝。烟萝站在钱娇娘身边好奇看人时正好对上杭致的视线。她心下一惊,暗忖还从未有过男子以这般嫌恶的目光瞧过她。

  杭致收回视线,“若非事关重大,本官自也不敢开罪邢侯,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官奉命缉拿叛党,事关燮朝根基,本官绝不轻易放过一人,还请邢侯体谅。”

  邢慕铮道:“定西侯府中上下奴仆,本侯皆命人一一调查底细,绝无杭相所说叛党,杭相不必多此一举。”

  杭致眯眼,“邢侯全都调查过了?”

  邢慕铮平静点头,“全都调查过了。”

  钱娇娘听了这话,忽而忆起当初清雅听府里有几人被王勇等人叫走,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原是想怕是有认识之人,现在想来她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那末后来邢慕铮对清雅特别的关注,还专程问她姓氏,他早已发觉了清雅的身份?

  杭致怒火上涌,他一把抽出腰间长剑,直指邢慕铮胸膛。杭致一动,禁军顿时架了长矛,侯府侍卫见主子受了威胁,不约而同将手按在剑柄上虎视眈眈。永和街上暗潮涌动,仿佛一触即发。惟有邢慕铮不动如山,他垂眸看看离自己心口不足三寸的剑尖,复抬眼看向眼带杀意的杭致,平静问道:“杭相这是何意?莫非本侯是叛党?”

  一直跟着杭致见过世面的端方都快昏过去了。他家的爷当街拿剑指着前兵马大元帅、如今的定西侯爷!他家爷真的疯了么,得知夫人香消玉殒一夜白头的那一夜就疯了么?

  邢侯那话似是动了真格了,但全燮朝上下有谁人会怀疑邢侯是叛党,他若想反当年手握十万大军时就反了!爷方才说邢侯府里有叛党还能圆得回去,可这剑指邢侯,到底得拿什么理由去圆话儿呀他的爷!

  “主子!”端方忍不住叫道。

  杭致牙齿紧咬,他愤然收了剑,“本官自是相信邢侯不是叛党,只是眼见为实,邢侯若是清白,为何不让本官见一婢子?莫非有甚见不得人的事儿,亦或是……见不得我的事?”邢慕铮……他莫非将他的爱妻……

  “并无。”邢慕铮如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艺愈发娴熟。

  “那为何不让?”

  “本侯不想。”

  杭致冷笑,“那邢侯就莫怪本官如实上报天听,邢侯包庇叛党,意欲不轨。”

  这冤枉帽子扣下来,即便是战功赫赫的邢慕铮也吃不消!杭致言语狠厉,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邢慕铮眯了眼,与杭致四目相接。

  端方和阿大等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明白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

  “我家侯爷又不是泥捏的菩萨,任由你搓揉!”钱娇娘突而扬声道,她走到邢慕铮身边,清亮大声道,“我家侯爷是打败西犁的大英雄,天子亲赐的定西侯,他现在虽然不当官了,杭相就要仗势逼人么?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没王法了!”

  她这愤慨之辞叫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连禁军都开始面面相觑。是呀,对方可是邢将军呀!他怎会包庇叛党!

  邢慕铮扭头凝视着钱娇娘心潮翻涌,上回他听见她叫“我家侯爷”,如此袒护于他还是在她威胁蛊人之时,那时他不能看见她的神情,如今终于能得以一见,果然是这样神采奕奕的她。邢慕铮的心热了,虽然知道她这回是为了她那丫头,但果然听她护他是这般令人舒坦。不知何时,她能真正叫他一声“我家侯爷”。

  邢慕铮竟有些痴了,钱娇娘等着邢慕铮接句话,谁知半天听不到有人言语。钱娇娘抬头一看,只见邢慕铮不知为何傻讷讷地看着她,她莫名其妙,悄悄拿手肘顶他一下,邢慕铮这才回过神来。

  杭致头回正视钱娇娘。他知道她是邢慕铮的妻,也知她出身不好,更知道天家那一道口谕,他只不知道邢慕铮为何至今抗旨不遵。不过方才看来,他似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们越是这般,他就越怀疑那马车就是他已死的爱妻,但倘若那马车里坐着他朝思暮想的爱妻,为甚她迟迟不肯出来相见?是有人拦住她了么?还是……她失去了记忆?

  清雅紧靠着车窗,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不止一次不想连累娇娘想下去,都被冬生拦住了。夫人的命令是叫清雅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马车,她就必须拦住她。

  邢慕铮浑身热血沸腾,只道今儿就是死也不能在娇娘面前失了威风,他往钱娇娘身边挪了一步,抬头对杭致道:“我家夫人说得对,身正则影正,本侯问心无愧,杭相若再无理相逼,便莫怪本侯剑下无情。”

  邢慕铮一抽出剑,侯府侍卫顿时利刃出鞘,杀气腾腾。

  这邢慕铮居然打算跟他硬碰硬!杭致气血上涌,这厮这般嚣张跋扈,不就仗着有妻在侧么?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端方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抱了杭致胳膊,“爷,爷,三思啊!”

  “你放手!”杭致怒道。

  端方又急又快地在杭致耳边小声道:“爷,您这般一闹可就是闹大了!万一那里头坐的真是夫人,您从哪找个叛党去?若真与邢侯大动干戈,邢侯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告到天家那儿去,也是您的不是!那会儿您若被罚,终也不能寻回夫人。况且夫人向来是最疼您的,她一直未出现,恐怕有难言之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罢!”

  端方虽不相信夫人还活着,但他知道如今劝杭致什么话都没用,只能抬出夫人来。因此端方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杭致眼中的腥红总算消散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杭致清醒了些,他缓缓地将剑收入剑鞘。端方说得没错,如今是他处于劣势。他原以为邢慕铮十分忌讳背上一个叛乱的嫌疑,定然退让一步,谁知他看来是摆明了要在妇人面前逞英雄!这事儿若真闹起来,他的爱妻还在邢慕铮手里,万一他迁怒于他爱妻……

  杭致深吸几口气,一低头一抬头已是笑了,“邢侯何必如此,本官只是奉旨查案,天家单独召过本官,就因邢侯在明琥州遇刺一事,本官也就寻思着邢侯的人里是否出了细作也说不准。既然邢侯信誓旦旦护着人,本官便就作罢,本官也不想当这恶人不是?”

  果然变脸跟六月天似的,果然能当上大官。钱娇娘啧啧称奇。邢慕铮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头看她,好像在说她不也常这副欠收拾德性?

  对方既已收了剑,邢慕铮自不会再咄咄逼人,他一抬手,侯府侍卫立刻齐刷刷收了武器,各自回归原处。端方暗暗称奇,这便是邢家军的风范么?

  “既然杭相愿意相信本侯,那末是否可以让行了?”邢慕铮道。

  “当然,邢侯请。”

  “杭相请。”

  哗啦啦——这才说完,天上就下起了雨,邢慕铮抬手用自己的大氅护住钱娇娘,护送她回到马车上。杭致屹立不动,挥挥手让禁军放行。车轱辘伴着雨声碾过青石板路,不知怎地竟带着些寂寥。杭致站在一侧,背着手直直地盯着侯府的两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即便雨点打湿了他的衣裳也毫无所觉。端方一时寻不到雨伞,惟有拿自己的披风为他遮挡,“爷,回去罢!”

  杭致置若罔闻,仍旧直愣愣地站着直到马车远去。他冰封已久的心头燃起了一丝火苗,炙烤他最深的柔软处。那里头是否坐着他的妻?是与不是,都叫他如今寝食难安。

  清雅默默流泪,自缝隙中偷偷往后看去,那记忆里温文尔雅的夫君站在雨中,看上去竟那般脆弱。清雅捂了自己发痛的胸口,原以为所有情缘都已随风去了,但见着了这冤家,偏生还叫人痛得心儿烧。

  ***

  “我原姓狄,闺名清雅,是杭致已死的妻子狄氏。”回了王府巷的院落,清雅与钱娇娘报了真实身份,“跟你在太子府里听见的差不了许多,我与奶娘的确是走投无路,奔了杭家家大业大,多一双筷子少一双筷子都不在意的状况去的。只是夫、杭致他长我八岁,打我小时就很照顾我,我也被他娇宠惯了,极依赖他。后来我及笄那日,他夜里过来,就……亲了我,求我嫁与他为妻。我先时还笑话他那么大了还不娶妻,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等着我长大……我那会儿情窦初开,身边又有这么一位事事依顺我的漂亮兄长,怎能不心动?只是苦于与他身份悬殊,不敢透露了心思。得知他也有意于我,我怎能不欣喜若狂?那会儿我压根不做过多思虑便答应了。直到后来我成了他的妻,才知道他的娘亲原是反对这门婚事,是他一意孤行求来的。”

  清雅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幽幽看向小雨淅沥的窗外,“嫁作人妇后,他依然对我很好,我要星星,他绝不摘月亮,我那会儿沉浸在被他娇养的欢喜中,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的娘亲、我的婆婆恨之入骨。他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又是个孝顺和善的性子,平日里对谁都好,谁都喜爱他。”

  钱娇娘听到此处偏了偏头,她今日所见的杭致,可不像是个对谁都好的性子。

  “……他娘背地里总用婆婆的身份折磨我,明面上在她儿子面前,对我总似待亲女儿,我与他说,他只当我太过娇气,从不相信他那般好的娘会对我使坏。我那会儿傻呀,他娘这般诡计,我却只会吵闹,久而久之他都不将这些话儿当真了,我一发脾气他就哄我开心,却总不放在心上。我也知道他两面为难,后来想想心疼他,便自己忍了。”清雅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几年未孕,他娘愈发地不满,把自己侄女儿叫了来,逼着我让他纳妾,我原是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总要有妾的,可我就是忍不了哇!他也说他不纳妾,只与我过,他娘就认为一切都是我从中作梗,要叫她儿子断子绝孙,她暗地里看我的眼神真叫我害怕!我甚至不敢与他娘独处了,可是偏偏这时他的祖母去世,家里要回去奔丧,他忙于国事无法抽身,叫我跟着他娘回老家。我真吓着了,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又与他说,他却笑话我胡思乱想,说他能打保票,他娘绝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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