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 第279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暮晚摇向地上被官吏们簇拥着的自家夫君翘下巴,如同赏赐他一般:“这地方还不错,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

  言尚无奈地看着她:“这是府衙,我只在此办公,不住这里。”

  暮晚摇:“……”

  她登时恼羞成怒:“没有府邸就在此修建府邸!我觉得此处环境不错,离你府衙又近,想住这里怎么了?我不光要住这里,我还要将你阿父、你哥哥嫂嫂、弟弟弟媳都接过来陪我一起住。你有什么意见?”

  言尚笑:“没意见,但听殿下做主。”

  官吏们听郎君声音温润,脾气甚好的样子,放下心来,觉得刺史不难相处。只是长公主似乎跋扈骄纵,恐怕不好伺候。

  而不管官吏们心里如何嘀咕这对夫妻,夫妻二人都在此住了下来,言尚接掌官印,开始整理广州的庶务。而就如暮晚摇要求的那般,言父等人很快从乡下搬来了广州州郡和他们一起住。

  只有言家三郎此时还在西域偷偷做生意,不在家。而言家小女儿言晓舟身在剑南,让言父颇有些微词。但言父生性懦弱,嘀咕两句小女儿怎么还不嫁人后,也不多说什么了。

  这样的相处,隐隐有些在长安时与言家人做邻居时的样子,却又比局势动荡的长安自在好多。

  起码没有许多大臣每日来排队见暮晚摇和言尚,起码他们府邸门外不再整日车马络绎不绝,起码言尚不再是一个人干着数个官员的活,却只领着一份俸禄。

  言尚只当他的广州刺史,实在游刃有余。而且大约是回到故土的原因,暮晚摇不适应广州的炎热,言尚却很适应。

  暮晚摇原本是想好好给言尚补身子,结果回到岭南后,她奄奄一息地病了好几次,言尚反过来照顾她,倒没有病倒。

  只是他们夫妻你病完了我来病的生活,也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言尚很担心暮晚摇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怕她水土不服。她身体底子不太好,他见她整日奄奄一息,总担心她的旧年病根会影响到现在。而暮晚摇也因为言尚如今身体不好的缘故,整日劝药。

  于是二人府邸整日进出医者们。

  这让住在隔壁的言家人面面相觑,忧心忡忡:言尚夫妻成婚两年,至今未有子嗣,他们不敢多问,却也忧心。

  好在暮晚摇是公主,初时有些水土不服,但换了新环境,她心情好,又有侍女们精心照料,再加上言尚的体贴温柔,她很快适应了这里,精神好了起来。而精神好了起来后,暮晚摇就开始琢磨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这里不是长安,不需要她整日和大臣们问政。长安的大臣们书信顶多一月一次,其余大部分时候,暮晚摇也没兴趣连一个刺史要忙的事都跟言尚抢着干。

  她没有朝务需要思考,情绪低迷了数日后,拿起了自己放置许久的箜篌、古琴、书籍。

  她整日引人做客,摆宴请人,又日日盛装出门,花枝招展。言尚府邸日日琴声高雅、乐声琳琅,让言尚每日回府,都有些恍惚。他这才想起他家公主,本是一位大才女。

  才乐双绝。

  只是以前没机会捞起来而已。

  而她一旦捞起旧学,就将他衬得庸俗不堪。

  言尚颇为羞愧,便闲下来的时候,也期期艾艾地求暮晚摇,教他弹琴,或者学箜篌。他少年时有这般心思,后来被俗务扰得没有心情,而今重新拿起来,暮晚摇也兴致勃勃。

  但是她不说好,她说不。

  言尚无奈:“如何就不肯教我了?昔日不是会教我的么?”

  二人坐在府中凉亭下,夏风并不凉爽,只靠置在龛下的冰块凉快罢了。暮晚摇翘下巴,说:“我不是不当老师,我要当老师的话,对弟子就格外严厉。我是要束脩,才肯教人的!”

  言尚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清秀澹泊,闻言侧过脸看着她笑:“你要什么束脩?”

  他不等她回答,就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还要什么束脩?”

  暮晚摇一怔,然后大恼:“你这个人好没意思!说话这么直白,再不是以前那般害羞时让人觉得可爱了。”

  言尚叹气。

  暮晚摇起身盈盈走到他面前,凉亭四面垂着竹帘,她拥住他脖颈,就抬腿跪在了他腿上,让他抱她。侍女们目不斜视,欣赏着四面湖光天色,言尚却是被她这一出闹得真有点害羞了。

  他手搭在她小腰上,轻轻推了推:“还不下去。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暮晚摇斜睨他虚伪的样子:“你不要搂我的腰,我跪不稳,不就被摔下去了么?”

  言尚:“我怎么能看着你摔?”

  暮晚摇笑盈盈,美目间波光粼粼,十足妩媚。她嘀咕:“那怪你自己心软。”

  她伸手掐他的脸,低头端详他面容,然后满意道:“脸上有点儿肉了。”

  言尚脸红,又忍不住笑。而他笑容清浅,暮晚摇捧着他的脸,心里就十分喜欢。她手指抚摸他的眉眼,突然心中一动,高兴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束脩了。”

  她贴着他的耳,又亲又咬,说要与他如何做。

  他震惊无比,抬头看她,这会儿倒有点儿不想学了……

  言尚支吾半晌,叹口气。暮晚摇喜滋滋:“说,我厉不厉害?”

  言尚涨红脸:“我怎么知道你厉不厉害?”

  暮晚摇手指在他眉骨上一勾,她一本正经:“我说的是我把你养得脸上有了肉,我好厉害。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言尚一怔,然后羞愧。他开始反省是否是自己龌龊,而暮晚摇见此,更是乐不可支,抱着他亲个不停。

  言父来拜见的时候,隔着一片湖,就隐约看到二郎和公主在亭中嬉闹的身影。他心中颇慰,心想可能是长安风土不好,局势太紧张,才导致二郎和公主没有孩子。二人感情如此好,到了岭南住上两年,也许就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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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和言尚谈成了什么条件,暮晚摇开始教言尚弹琴了。她觉得箜篌更适合女子弹奏,古琴高雅,比较适合言尚。暮晚摇幻想着日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共同奏乐的一日。

  她少女时还未和亲时,幻想中的夫君,便是能与她情趣相投,和她一同奏乐一同读书的神仙君子。

  然而言尚一开始学,暮晚摇才大受打击。

  府中整日传出府外的琴声,都如杀猪一般难听。每每言二郎休沐在家,琴声绕梁,府邸方圆十里,断无路人敢驻足欣赏。

  暮晚摇骂他:“你怎么这般蠢,是让你挑!这个指法叫‘挑’,不是拨!你又弄错了!”

  言尚手忙脚乱地改正。

  过一会儿,暮晚摇再骂他,并干脆推开他自己上手,亲自示范。

  她凶煞无比,训斥声音极大,而她回头看眼言尚,见他一贯心平气和——暮晚摇更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中?”

  言尚茫然。

  他轻声:“我一贯这样啊。”

  暮晚摇怒拨琴弦:“你有点儿反应啊!”

  秋思在旁听得心惊胆战,觉得公主脾气坏,好怕驸马被训得不想学琴了。驸马连性情平和都要被公主骂……

  而言尚白日受的责骂,到了晚上,暮晚摇反应过来,又会羞愧,觉得自己对他太凶了。她在心中发誓明日要对言尚温柔一点,哪怕他音痴,哪怕他没有这根弦,她也要温柔耐心……

  暮晚摇的爱意涌上心间,到了床笫间便百般顺着言尚,哥哥叫得亲热,让他愉快。

  只是到了次日,又会重复一遍责骂和羞辱……半年来,这成了府上的日常。言二郎平日那般聪慧,到底为何这般于琴技不通,成了一大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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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除夕,言尚和暮晚摇自然在言父这里过。言父又给二人包了大红包,这一次,几乎是非常明显地提点两人,应该生个孩子了。

  但是言父看着,那二人都如同泥菩萨一般,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否是公主不喜欢孩子?

  言父观察,见大郎、三郎的孩子们都喜欢围着二郎转,二郎性格温和,孩子们都喜欢这个二叔。公主比起二郎,似乎对孩子冷淡一些……但好像也没有太讨厌。

  言父心中着急,觉得似乎不能再暗示了。

  新一年后,一日言尚从府衙回来,还未曾换衣,就被言父叫去问话。言父支吾许久,终于不好意思地问了出来:“二郎,你与殿下成婚都快三载了,为何一直不要孩子?我见你们夫妻感情也好,殿下虽有时候脾气大些,待你却和待旁人尤其不同。

  “既感情这般好,为何不要孩子?是否……你夫妻二人有什么隐疾?你们这般年轻,若是有什么隐疾,莫要讳疾忌医啊。早早治病才好。”

  言尚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回岭南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日日待在阿父身边,阿父一定会关心这个问题。

  言尚苦笑。

  他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阿父可知我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

  言父迷惘,然后叹气。朝中事务他不太懂,也不敢问。但是二郎这次回岭南是以养病为借口,他是知道的。

  言尚说:“早年我经了牢狱之灾,留下病根,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全。我这次回来养身体时,找医工偷偷问过。他们都说我子嗣艰难……恐怕会一生无子。“

  言父:“……”

  他目瞪口呆,又茫然震惊。

  他急急道:“那你还不赶紧治病?”

  言尚说:“旧疾留下的祸根,岂是那般容易治好的?”

  言父半晌:“……那也要治。”

  言尚叹气,道:“在治。”

  言父小声:“你夫人……公主殿下知道么?”

  言尚低声说:“怎能让她知道?”

  言父登时急了:“那你这岂不是、岂不是误了殿下……殿下若是知道自己因为你而生不了孩子,岂不气恨?若要杀你可怎么办?”

  言尚天真笑道:“我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她不会杀我的。”

  他端然君子,俊朗如玉,此时眉目间却笼着一股阴郁色,道:“我也不愿她与其他男子好,去和其他男子生孩子。是以我定然要瞒下她,不让她知道。阿父,你也别说,帮我这次,好不好?”

  言父:“……二郎,你怎会是这种欺瞒女子的人?”

  言尚:“情之一字,谁都难看,谁能真正高尚,真正免俗?”

  言父本想再说他,但是也许言尚说到了他自己的心事。言父叹口气,欲言又止,到底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回事。言父心中矛盾,对公主充满了愧疚……他到底向着自己儿子,不想公主因为儿子不能生子的缘故抛弃儿子,可是儿子如此骗婚,他也不认同。

  言父便躲着不见暮晚摇。

  偶尔不小心和暮晚摇撞见的时候,言父都对她极好,还总是用愧疚的眼神看暮晚摇。

  暮晚摇莫名其妙。

  言父还送来许多稀奇古怪的药给他们府邸,岭南之地,巫蛊盛行,言父请了不少巫师到小夫妻府邸,整日闹得乌烟瘴气,暮晚摇每次回到府中听着各种吟哦、乐声、鼓声,都心情恍惚。

  暮晚摇在院中遇到言父,言父与她说了一堆要她体谅言尚的话,又说他们对不起殿下,如有一日,殿下要休夫,言家也接受。

  暮晚摇回到寝舍,见言尚又在喝他父亲给他弄来的奇怪的、味道冲鼻的药汁。

  他皱着眉,边叹气边喝,暮晚摇看得十分心疼。

  她说:“你阿父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怎么这么糊涂?什么人都往我们家送,什么奇怪的药都逼着你喝……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可他年纪也不大呀。”

  言尚听暮晚摇说他父亲近日如何折磨她,她想发火又不好意思发火……暮晚摇火冒三丈:“他总用愧疚的眼神看我!言二,是不是你又使什么坏了?你笑什么?”

  暮晚摇:“他还让我休夫!”

  言尚开玩笑:“也许我阿父发现我背着你偷情,怕你休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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