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嫁太监 第17章

作者:话旧时 标签: 天之骄子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秋枕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柔声问:“小哥哥,你怕不是醉糊涂了?”

  汪从悦目光里全是少女含笑的脸,朦朦胧胧的像隔了层纱。

  “我没醉。”他说。

  他所求的本来并不多。

  能和秋枕梦信件往来,能照拂她,能看着她嫁给好人家,一辈子平安顺遂,本是他最大的野望。

  可谁叫秋枕梦选择了他呢。

  汪从悦有些讽刺地想。

  他忽然坐直了,展开双臂,将秋枕梦牢牢抱进怀中,下颏蹭在她翘起的发髻上,微微有些发痒。

  汪从悦的声音似笑又似在叹息,半晌,只轻轻道:“我想通了,要你陪着我过一辈子,别分开。”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又加上一句,无赖似的:“是我的一辈子。”

  他想通了。其实是不要紧的。

  偷摸着对食的宫里人那么多,他不过是其中地位高些的罢了。

  出头的椽子先烂,也不过是烂在他自己身上,和秋枕梦毫无关联。

  皇帝还不是皇帝时,与他有婚约的姑娘瞧不上他,厌到极点,大张旗鼓离他而去。

  这件事几乎所有老人都晓得。后来,他们这些小的,也隐约有所耳闻。

  于是皇帝心里头扎了根刺。

  待他登基后,曾昭告天下,叫女子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未婚夫死了也要守望门寡,这样才是最好的女人。

  说起来,秋枕梦只不过是在遵从他的命令罢了。

  当皇帝的人,怎么能处罚这样的好姑娘呢?

  便是当真要自打脸,到了最差的地步,他们也只会一死一生罢了。

  皇帝逼她守节,她便守着他的牌位过完后半生,权当永永远远在一处,能算作他的一辈子。

  若是不逼,她即可收拾财帛另嫁他人,生儿育女。

  到那时,她也该二十几岁了吧?

  正值最好生养的时候,不用像宫中年幼产子的妃嫔一样,日夜担忧自己能不能熬过那场鬼门关。

  至于他,忘了也可,每年祭奠也可。

  横竖眼睛一闭,黄土里一埋,也过了真真正正的一辈子。

  如若秋枕梦后悔了,他亦不必放她走。等闹大了,皇帝知道了,除掉他时,她自然能获得自由。

  他很想得到寻常人家的日子。不贪心,得个一辈子便成。

  而她,也只要陪他一辈子就好。

  他的一辈子。

  ·

  秋枕梦感觉有什么不对。

  汪从悦素来矜持,平日里只有她步步紧逼,还没见他有过激烈的态度。

  环在身上的手臂力道并不算大,只稍稍勒得有些疼。

  可这对于一个常年食量少到极点的人而言,怕是要将她勒断了,再揉碎到怀中的力气吧。

  她怔怔地望向汪从悦,从他脸上甚至能看出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

  其实那应该不算有表情。

  他往常的神情就很简单,左不过那么几个。

  可他没蹙眉,没垂眼,没现出梨涡,没抿唇,平平淡淡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寡淡得甚至有些寂寞。

  汪从悦就用这样的表情注视着她,黑色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恍惚又宁静,直勾勾射入她眼底。

  那双细长的眼却微微弯起,犹如含着满带悲凉的自嘲。

  她迟疑着问:“小哥哥,你怎么了?”

  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又加了几分力气抱着她。

  秋枕梦甚至能察觉他手臂因过于用力而轻微颤抖,心正沉重的,一下下地砸着胸口,连呼吸都比往常剧烈。

  “妹子。”汪从悦唤她。

  这声音分明也和从前一样平淡,只是音量有些高,像尽力喊出来的声气。

  那些被往日微低的语调所遮掩的一切都显露无遗,秋枕梦模糊地想,原来他声音是这样的啊。

  连喊都喊不出很大的声响,亦带着些微的沙哑和轻细。

  与说书人讲的“犹如猩叫”全然不同。

  秋枕梦从旁边小几上拿了块点心,喂到他嘴边:“小哥哥,你喝醉了,快吃点……”

  汪从悦猛一欠身,碰得点心掉了下去。

  他脸上终于勾勒出极浅的笑,声音含混下来:“我没醉,那天我喝了足足三盅……才醉的。”

  可那酒盅小得很,和他今日饮下的酒相比,也不过多上一口半口罢了。

  秋枕梦正想给他重新拿块点心,汪从悦却遽然低头,张口咬住她指尖,眼阖上了,颊边梨涡渐起。

  他发出轻轻的一声喟叹:“这点心……可真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璟洺、繁华落尽小可爱的营养液!

  感谢我是空空的俏眼线、金生水起小可爱的雷~

第16章 喂鸡汤

  汪从悦回宫时才稍微清醒了些,而后足有十几天不曾出宫。

  秋枕梦的绣坊开起来了,被她看好的燕儿时时往来,学东西学得很快。

  她在绣坊中绣出的第一样东西,是一条腰带,依旧用了文人们喜欢的祥云图案,以及在岭门生活时,最常见的小飞鸟。

  这东西当然不会卖,独此一件,是送给汪从悦的。

  那个骑驴卖货的世家子货郎,她也见过几回,偶尔在路上撞见,总会笑着和她说几句话,渐渐就熟悉了。

  ·

  傍晚将近,秋枕梦锁了绣坊,才要回家。

  忽见跟在汪从悦身边的小厮侯在巷口,笑嘻嘻地说:“姑娘果然在这里,老爷今日回了,在外头等您呢!”

  她一阵惊喜,连忙跑出去。外头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等得不算久,大概一出宫就来接人了。

  秋枕梦进了马车。

  汪从悦端端正正坐在里头,拿着本书看。

  车内弥漫着鸡汤好闻的味道,小桌上摆了几样点心,以及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食盒。

  他垂着头的样子真柔和,秋枕梦想。

  “小哥哥!”

  她立刻坐到汪从悦旁边,挽住他手臂,笑靥如花:

  “你怎么来这边了?走得那么久,是不是宫里事变多了?那天醉着回去,圣上有没有骂你?”

  她连珠炮似的问着,汪从悦的画册再也瞧不下去了。

  他合上书,有些无奈地瞅着秋枕梦,等她问完了,才一一回答:

  “听下人说,你已开了绣坊,常在这时候回,我索性来了。宫里全是好事,那天圣上还在前朝,不晓得我醉过。”

  “什么好事啊?能说给我吗?”知道他没挨骂,秋枕梦放心多了,笑吟吟地问。

  宫里好事多得很。

  讨人厌的商人总算死了心,不再找他,好让他安安稳稳办事情。

  掌管器用买办的同僚病愈了,将他暂代的活接回去,以后会轻松很多。

  外廷大臣也没见着,闲气一点没生。

  不过这全抵不过一桩大喜事。

  汪从悦显了真切的笑:

  “贤妃娘娘生下一对皇嗣,给圣上添了一儿一女,只还不晓得能不能立住,尚没发下圣谕。”

  皇帝两三个儿女不是病就是傻,自己年纪又不小了,打算过继孩子的事,百姓们或多或少全知道。

  贤妃生了孩子,不光对皇室,就是对天下人而言,也的确是个大喜事。

  秋枕梦跟着高兴起来。

  汪从悦拿出一只木匣,轻轻打开。

  里头列了十几只绒花,什么样式都有,娇艳欲滴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娘娘喜欢新奇少见之物,你绣的东西很得她欢心,更兼没多久就生下双胞孩儿,给圣上立了功……”

  他提起从前订做屏风和披帛的事情,语气欢悦又轻松:

  “夸我寻来真正的岭女绣,让她得了好兆头,要重赏我,我便求了一匣宫花给你,比自己买来的更好。”

  汪从悦仔细打量着秋枕梦的穿戴,不多时便拿起一只鹅黄绒花,簪在她鬓边。

  秋枕梦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抚着脸问:“小哥哥,我美吗?”

  他没说什么,又拿出一对牵牛花状的玉坠子,亲手给她换上。

  “这样就更美了。”汪从悦说。

  耳垂残留着轻柔又温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