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心头朱砂痣 第24章

作者:雷恩那 标签: 台湾小言

欸,好吧,传开就传开吧,反正事已至此。

李明沁看得开也想得开,就干好自个儿的活,珍惜眼前的人,至於其他的人事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唯独一位人物,在对方面前她会感到局促腼腆,会心虚地飘开眼神,会想挠挠脸抓耳朵,那人不是别人,盖清泉谷谷主大人是也。

老人家那双总笑得眯眯的眼,好像总能洞察世间一切事物,在她面前好容易就被看透,对李明沁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许多复杂的、神妙的、不可思议的事儿无须费心解释,感觉老人家好像就是懂,即便不懂也能平顺接受,而坏处嘛……就是一些教人害羞的私密事,当事人以为做得滴水不露,被老人家笑笑眼神一扫,似乎就露馅儿了。

今早向谷主见礼时,李明沁就被瞅得全身直冒热气,两颊红晕久久不退。

此际已是傍晚时分,求诊的屯民们早都回去了,清泉谷一行人直接借了老滕家的灶房烧火烹饪。

老滕尚未返家,很可能在昭阳王府那儿忙着,瑞春和碧穗自是进灶房帮其他人打下手,一块儿准备晚饭。

此刻三合小院的正堂上,谷主在喝过李明沁亲手烹煮的香茗後,又拉着她的手腕细细切脉。

李明沁有事欲再请教,但见老人家敛眉合眼细细诊脉,顿时忍住,也觉谷主前辈的举措有些古怪,以往未曾号她的脉花上整整一刻钟这麽久。

「呼……」沉沉吐出一 口气,老人家张开月牙弯弯的眼睛,面前就是李明沁那张眼巴巴的脸儿。

谷主挑挑灰眉,了然道:「你甭再问,再问下去答案仍旧相同,该说的老身都说完了,你也听得明明白白,总归就是给你的那瓶『紫清露』一日一粒,连用三十日,之後再行针灸疗法,落针的穴位和顺序也早都写下来给你,还有什麽好紧张担忧的?」

今早相请清泉谷一行人在昭阳王府内一同用过早饭後,李明沁便按捺不住,厚着脸皮开口请求谷主前辈亲自为封劲野诊脉。

因李明沁的缘故,再加上清泉谷谷主本人根本是一团谜,如封劲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浑都不怕的家伙,也不禁多了几分虔诚,恭恭敬敬待客外还亲自开口求诊。

然後被谷主仔细诊过後,她老人家铁口直断,诊出昭阳王爷的脏腑确实有事,所幸这内伤积得还不算久,紫清露药丸子连吃三十日,再针灸拔除浮出的淤浊兼疏通气血即可。

谷主交代下来的医嘱,李明沁皆懂得,以她如今的能耐和累积而得的经验,那一套针灸疗法要练习上手绝非难事,但,事关心上之人,她关心则乱,还是觉得自个儿似有哪儿不足。

谷主见她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抿唇一笑,探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瓜——

「都来到这时候了,哪儿还有心思关照别人?听老身一句劝,还是多想想自个儿吧,说到底,你才是最需要被关照的那一个。」

李明沁以为谷主的话中意有所指,指的是她此次突发的寒症。

她连忙摆摆手,露齿腼腆笑道:「我真的无碍了。这一次之所以寒症复发,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是我平时太过懒惫,前辈之前教授的功法都被我搁置未练,久而久之身子骨自然转弱,才会一坠湖就病得昏昏沉沉,以後不会那样了。」

见老人家先是一愣,跟着浅笑摇首,好像她说了什麽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似,李明沁这一次蜂首一甩用力强调,甚至都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起誓——

「真的真的,前辈信我,以後我会好好练功,天天练功,不敢一日或忘,不能多吃之物,再喜欢吃也会节制,我会把自个儿顾好,练得壮壮的,没事儿的。」

结果老人家还是谜样的微笑,摸着她脑袋瓜的枯乾五指往下挪移,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跟着又往下缓缓落在她肚腹上,很轻地抚过。

谷主自言自语般笑笑轻叹——

「是啊,会没事的,能有什麽事呢?也许痴心痴情真能傻傻得福,如今多了这一点骨血相护,终得安然。」

第十四章 ~一生都给你

夜深,人不静。

老滕家的三合小院有「贼」潜入,熟门熟路偷偷摸进李明沁房里。

李明沁盘坐炕上刚练完小半时辰的养气活血功法,张眸就见男人双臂闲适地盘在胸前、斜倚门边静望着自己。

她朝他笑,男人三个大步便把两人间的距离消除,她发上被亲了一记,她则轻拽着他一只厚实大手,低柔问道:「怎麽来了?」

一早才分开,以为不会这麽快又见面。

封劲野淡淡给了句。「你在这儿。」

她在这儿,於是他来了。

李明沁心中甜津肆溢,将他的手抵在颊面蹭了蹭,跟着拉他在暖炕边上坐下,笑容可掬——

「王爷来了正好,可以嚐嚐鲜鱼汤。屯堡里好些人知道我因为想吃冬涌湖的大白鱼跑去跟人学冰钓,结果坠了湖,今儿个医馆这儿统共收到十来条大白鱼当成诊费和药费,谷主前辈挺喜欢河鲜海味,加上清泉谷的大夥儿都在,晚间就把一大水缸子的白鱼全作成桌上食,蒸煮侩炸样样来,小灶上还有余火温着半锅鱼汤,我去端来给你喝。对了,你还想吃什麽?肚子饿吗?今晚也作了涵酱汁,我下碗打,面给你吃?」

有个可心之人知冷知热、管饥管渴,封劲野因这失而复得的美好咧嘴笑深。

他禁不住又去亲她,低声道:「都好。」

李明沁原本要他在房里待着,就着脸盆架上的清水自个儿先擦把脸、净净手,她去给他弄热汤热食来,结果封劲野却是跟进灶房里来,还帮她将灶中余火重新生旺起来,方便她滚锅下面条。

此刻窝在灶房中的这一双男女不知道的是,三合小院内有人从睡梦中醒来,有人则刚要回房去睡,不管是被吵醒的还是还没睡的,这三个人如今全站在自己的房门外,隔着一个小院子的距离瞅着那烛火荧荧加之灶火生旺的明亮小灶房。

睡中醒来的瑞春和碧穗披着袄子并肩立在那儿,互看了眼,脑袋瓜里想着相同的问题——

王爷负责生火,小姐忙着煮食,这时候身为婢子的她们到底要不要进灶房揽事?

然,有没有一种可能,揽事变成搅事,无端端破坏气氛,成了个碍眼的?

婢子俩举棋不定、裹足不前,内心非常之踌躇。

然後她们俩游移的眼神就跟隔壁房晚归的老滕对上了,後者朝她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跟着又摇摇头、目光瞥了眼灶房那儿示意——

没咱们什麽事,该腻着的腻着去,该睡觉的睡觉去。

如此,老滕二话不说转身进房里。

这一边,看懂老滕示意的瑞春和碧穗又互看了眼,也跟着转身重回房中,想着,既然没旁人什麽事,那属於「旁人」的她们就继续睡大觉去。

另一边,就着新熬的清酱汁,再烫一小把青菜,李明沁很快煮好一大碗打涵面,而小灶上的鲜鱼汤也刚热好。

灶房角落摆着一张矮方桌,热食上桌,高大壮实的男人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感觉一下子就把那个角落全填满,像一头乖乖蹲着等主人喂食的大狗,竟格外可爱,尤其当他举着跟脸差不多大的宽口大碗「呼噜噜——」猛吸面条时,吃得那样香,教人在一旁看着、看着都要止不住笑。

坐在自家男人对面的李明沁托着香腮,看着他进食,漫开胸房的甜津再次肆虐,有着满满的成就感,彷佛自个儿真是手艺了得的神厨。

封劲野将面食吃了个底朝天,亦把鲜鱼汤喝个精光,这顿宵夜吃得真真痛快,他冲着对坐的李明沁咧嘴露笑……上一世身为他的昭阳王妃,尽管是他硬求皇帝赐婚求来的,嫁他为妻,她这个作妻子的亦是如此尽心照看着他的起居吃用,而今他再次嚐到这种被人管着的滋味,只觉心口满到几乎要炸开。

「真好,喜欢被阿沁管饭。」他露出宛若少年般纯然的笑。

李明沁内心亦欢喜,一时间却是语塞,她嘴角啮笑起身收拾碗筷,在男人的帮忙下很快便把灶房收拾妥当。

提着一桶热水回房,再兑进架上的脸盆水,两人简单漱洗一番,而封劲野的一双大脚还被抓去泡在热水里,洗得乾乾净净才允他上炕。

吹灭灯火,李明沁的被窝又被人钻进。

热呼呼的身躯暖着她的背部,乾净温暖的大脚丫子蹭着她的秀足,她舒服得叹出一 口气,而身後男人亦跟着叹出一 口气,幽幽出声——

「阿沁离开帝都,我一开始确实恼怒,後来却觉如此甚好,省得你遭人说龙。」

她微愣。「哪有人觊觎我?王爷想得太多。」

「哪里没有?当初你隆山李氏的二老爷断了双腿,丢了京畿九门大司统的要职,你差点就要被新上任的大司统陆兆东讨回家当填房,之後李氏这边虽不了了之,那个姓陆的可没放下。还有周御医家那个自小习医、乳臭未乾的么儿,也才与你在兴德堂巧遇一回,谈了 一回药理和医经,回家就闹起相思病……」鼻子不太通般用力喷气。「他娘的都给老子滚远点儿!也不想想你是谁家的,落在谁人碗里!」痞子样儿再现。

李明沁闻言一愣再愣,等反应过来顿觉好气也好笑。

在帝都那一段时候,包括青林围场那一次,两人每回见上面,他对她从没有好脸色,以为早令他生厌生恨,却不知他一直留意着关於她的那些事。

「王爷那时候待我可狠了,然後既恼着我,却又不让谁覗腼我,怎麽这样难搞?」她嗓声略带鼻音,眸底发烫。

一颗头发粗硬、胡髭刺得人发痒的大脑袋瓜猛地从身後埋进她粉嫩嫩的颈窝,环在她腰上的铁臂跟着一紧,那热烫的峻唇抵着她的肩,低声嘎语——

「阿沁若想搞我,易如反掌。」

这话,说者全凭真心,听者却入心魂,一下子便把她隐在眸底的清泪逼出。

她在他怀中转过身,在幽暗中摸上他不驯的眉骨与耳廓,道:「确实易如反掌,我给你做什麽吃的喝的,你照单全收,大口吃、开怀喝,以往是那样,今晚仍是,王爷对我从无提防,上一世才会轻易着了我的道,毫无迟疑喝下那杯被下了迷药的醒宿茶……封劲野,你不能这样好搞啊,你这样,我很怕自个儿哪天又待你不好,欺负了你。」似未料及会听到她这一番话,男人静了几息,额头靠过去抵着她。「那阿沁就待我好,再不要欺我、负我。」

听见他这平静的一句,李明沁当下再无言语。

她循着那温热气息吻上他的嘴,细细舔吮,一双微凉柔手抚过他身上越发灼烫的寸肌寸肤,好像言语成了卑微之物,当心魂相牵达到某种深度,唯有凭藉肉体的贴近交融才能获得心灵上的满足,如此也才是他与她之间最亲密的倾诉方式。

唇齿间是彼此的气味,热息在一次次的呼吸吐纳间缠绵,太过心切,无法须臾或离,衣衫尚未褪尽,两具刚硬与潮润的火热身躯已连成一体。

所有的吟喘皆化在对方的唇舌纠缠中,暗夜中满满的情潮涌动,而慾海即是情海,花开其间,浪随心行,像是怎麽要都要不够,只有臣服於彼此才是唯一的解脱。

许久许久後,她伏在男人起伏渐趋和缓的胸膛上,秀指下意识轻挠着他的肩头,那儿有一小块糙肤硬骨,觉着是他平时搭弓射箭练出来的硬茧,长年下来都成了 一个小小硬窝子,有些深凹下去。

她抚过又抚,带着自个儿亦未觉察的温柔,抚得男人的一颗心几乎塌陷。

她轻幽幽忽而道:「王爷说我遭人観铜,我觉得你才是。」一顿,咬咬唇强调。「对,你是,你才是。」

话题怎一下子拉回这上头?封劲野一双慵懒眼神陡然掀张,瞳仁微亮。「试问,本王是遭谁?还请二小姐示下。」

她很快答道:「魏国公府的嫡孙大小姐。」再一顿,又再咬咬唇,道:「那位魏国公府的大小姐确实是喜欢你、爱慕你的,当日在兴德堂後院的小货栈觑见你遭人家姑娘家觊觎,我这心里着实是难受的、很不痛快的,却又莫可奈何,午夜梦回时,难过得都哭湿枕头了。」

她眼力不够锐利,在一室幽黯中没能精准捕捉到男人此时神态。

那是一张憨憨的、咧嘴无声笑开的面容,软化了一向峻厉中过度突显的棱角,显出一副牲畜无害的嘴与脸。

游移的指尖摸到男人那抹笑,她微顿了顿,若有所思且若有所知问道:「王爷这是在开心大乐吗?因为我难过到哭湿枕头?」

「是啊,阿沁说对了。」他大大方方承认,双臂将那一具绵软柔韧的胴体再一次箍紧,若有所痴又若有所悟道:「我不喜阿沁遭谁惦念上,阿沁也不想我被谁觊觎,这是醋了昵,原来能令我难受的事,也能让你这般不痛快,那当真好,太好太好。」

李明沁这才明白过来,他因她的吃醋正开心无比。

一时间当真无言,然而心是暖的,她温驯地放松下来,再次伏贴在他身上,娇唇亦咧出一道露齿无声的笑来。

觉察到她在笑,封劲野却长长叹出一 口气,语气不无哀怨——

「西关的昭阳王府已然竣工,都有客人留宿了,本王却有家归不得,阿沁道是何因由?」

李明沁其实已有些昏昏欲睡了,安详交睫,嘴角仍轻翘着,听到他问话,她动着唇没能出声,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脸,指尖恰落在他嘴上。

封劲野乾脆张嘴叼住那两根秀指,用来磨了磨牙,力道自然舍不得过重,但还是浅浅留了牙印。

「阿沁不来入住,那座昭阳王府又如何成家?」哀怨颇浓,最後因发现伏在胸前之人竟然睡着,那股哀怨就更深了,一 口气也叹得更长——

「得尽快把你娶回去才成,最短半月,最长不出一个月,本王的昭阳王府必得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届时你不住也得住。」

他对着睡香香的人儿发下豪语,嘴往对方脑顶重重落下一印。

非你莫属,盖章认证!

堂堂昭阳王,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统领西关数万雄兵,想讨个夫人「镇守」自个儿的王府还得动用到圣旨。

为求快狠准,封劲野的一封密函快马加鞭送至定兴帝手中。

定兴帝对於自己当初之所以能顺利继承皇位、昭阳王在此间所起的作用一事,实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势底定後,原以为这位异姓王爷会挟功索报,结果料错,他突然上疏自请回西关戍边,弃了帝都繁华舒坦的好日子,宁愿跑回荒凉的西关边陲吃风沙。

定兴帝几番劝留,昭阳王远去西关之心无比坚定。

定兴帝百般无奈下只得忍痛放昭阳王归返近似他属地的西关,而昭阳王上一刻才欢天喜地谢过恩,半点不拖沓,立时奔出帝都往西关而去,经皇帝派出的密探回报,昭阳王几是日夜兼程朝西关疯赶,恨不得插翅飞离帝都一般。

如此君君臣臣之间,表面上义气是足了,定兴帝不怎麽精明的帝王心术用在昭阳王身上非常拿捏不准,乾脆就不拿捏了。

因昭阳王的别无所求,莫名有些心虚的定兴帝为彰显己身绝非「飞鸟尽、良弓藏」之辈,所以特意下旨为昭阳王在西关建起另一座昭阳王府。

而今啊而今,心还是有点儿虚的帝王终於等到昭阳王上疏求恩旨赐婚。

昭阳王看上的竟是隆山李氏女!

定兴帝既知昭阳王在自己继位之路上扮演何种角色,又岂会不知当初阻碍他登基的绊脚石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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