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心头朱砂痣 第25章

作者:雷恩那 标签: 台湾小言

隆山李氏嫡长女、前右相之女,嫁予他的七弟临安王为正妃,他家七弟表面是翩翩君子,暗地里都不知对他布下多少陷阱,等着把他这个东宫太子拉下位来。

隆山李氏如今离「倾倒」二字虽差着天壤之别,但在朝野的势力确实削减了大半以上,早不复往日荣光,这其中种种转折之处隐约能窥伺到一只控局的手。

然,究竟谁在控局?

昭阳王难脱嫌疑。

帝王知晓,隆山李氏心里更是门儿清。

而今昭阳王竟欲求娶隆山李氏女为妻?这两边是如何搭上?

定兴帝後来才从皇朝密探那儿得知,原来昭阳王在帝都时就识得那位李二小姐,亦知那位李二小姐行事有别於一般世家女子,长年不居帝都,且在他登基之前便远去西关设医馆行医。

所以一开始就看上眼,喜欢上那位世家小姐,却碍於种种立场不得不隐忍,如今局势大定,昭阳王眼也不眨、舍下帝都的荣华富贵急起直追,追着心上人而去,这才自请镇守西关边陲的是吧?是吧?

哇哈哈哈哈——定兴帝越想越乐,没想到杀敌无数、剽悍无双的昭阳王竟是一颗纯情又痴情的种。

定兴帝又想,以昭阳王和隆山李氏之间的恩怨,要成功求得美人归确实不易,但一封密函求到他面.刖来,要促成这桩姻缘其实又无比简单,更让他安心的是昭阳王主动来求。

大功之臣无所求,帝王心虚,如今主动求恩旨,帝王内心也就踏实些。

一道应允赐婚的密旨很快从帝都发往西关,定兴帝为了此事还特意派遣内侍官跑一趟西关边城,除当众宣旨外,更带来帝王为一双新人祝福的贺礼。

在那当众宣读的赐婚圣旨上,皇帝诏曰,双方即刻完婚。

这一点令封劲野十分满意,觉得定兴帝很上道,没辜负他明里暗里的支持。

然後他这个昭阳王爷果然说到做到,不出一个月,真就替自个儿的王府找到当家主母托付中馈,替自个儿的广榻寻到分享的床伴,让他能名正言顺又正大光明地当个「暖床人」。

话说李明沁这一边,爹亲写给她的家书与宣旨赐婚的内侍官一行人是在同一日内相继抵达西关的,家书中已告知她被赐婚之事,写道,要她一切遵从旨意,切莫再任性妄为,亦写明为她备上的几车嫁奁不日将送抵西关。

……切莫再任性妄为吗?

家人与族里是担心她如以往那样不愿出嫁,各种拖延,怕她最终抗旨不遵要为隆山李氏惹祸,所以才有爹爹这一封语多警惕的家书吧?

人生至此,捧着信细细读过,她心里除生出几分唏嘘早也不纠结,却为着要再与封劲野结为夫妻一事有些百感交集。

赐婚一事定然是他去求来的。

两人兜兜转转仍走到一块儿,恩怨情仇都嚐遍,他从来都是她心尖上的那个人,今世她负谁皆可,独不能再辜负他。

因为定兴帝「即刻完婚」这一旨意,昭阳王与李二小姐的婚事以最快速度办起,负责宣旨的内侍官一行人亦要留下来吃过喜酒才能启程返回帝都覆命,所以许多古礼由繁化简,意思点到即可。

不过话说回来,昭阳王的婚事虽一切从简却也绝不马虎,总归是一场既热闹又朴拙、带着飒爽阳刚又混着西关边陲独有的喜庆气味的婚礼。

不管是西关北路或南路,不管是来自哪座屯堡,只要是屯民好朋友们皆能进王府讨一杯喜酒喝,痛痛快快吃一顿饱。

成亲当日,西关昭阳王府被淹没在一片正红色中,到处张灯结彩,成溜儿的灯笼全是大红,彩带彩球花也是大红,即使是昭阳王那一众亲兵们亦个个系上红色腰缠,迎娶的马队更是红得不像话,连骏马头上都结着朵大红彩花。

过程一切顺利,也很难不顺利,毕竟这儿就没有比昭阳王更威武的主,没谁敢耽搁他的好事,除非新娘子不肯嫁。

但万幸,新娘子是很愿意的。

那天朝廷的人进到大丰屯医馆宣读旨意,当场跪了 一地来三合小院话家常的屯民百姓,众人亲眼所见,被突如其来赶着嫁人的女大夫没有吓到,最後还一脸恬静接过圣旨。

於是多少有护雏心态的屯民们便安心了些,看来是两情相悦,而非受强权所迫逼着出嫁啊!再想想,能嫁给昭阳王那样的真汉子也当真不错,这彷佛乱点鸳鸢谱的指婚倒也还成,男方有赚,女方不亏!

总之,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对拜,礼成。

新娘子被送进红通通的喜房,外头的贺客们大碗吃起、大碗喝起。

西关当地的喜庆婚宴,吃的都是大锅菜,就是在石炉或砖炉上架起一 口又一 口的铁镂,一 口大铁镂单次至少能做出三十人份的菜,十来只大铁镂全热呼呼满上,炖肉涵、炮菜、水饺子、煨面、拉面、白鱼烧豆腐等等又等等,连羊羔和乳猪都烤了好几头,一轮再一轮,够大夥儿吃个尽兴。

酒的话种类就更多了,西关南北二路,各屯堡有各屯堡的好酒,为着今日这一场大婚,各屯堡送来不少辉佳酿,但因为军令,来贺喜的屯民百姓们大可畅饮,将士和亲兵们则最多不可超过三碗。

封劲野将自个儿的新娘子送进喜房後又回到前头与贺客们同欢。

三大碗酒饮尽,并与朝廷遣来的那一行人客套一番後,他让几个亲兵代为招待,丢下满场子贺客,大王颇志得意满地哼着小调重新回到喜房。

没有人胆太肥敢来闹他的洞房,所以他一路畅行无阻直达大红喜房,顺利推门入内。方才他送新娘子进来时,已按俗礼揭掉她的红盖头,在两婢子的安排下,合卺酒也一块儿喝了,代表「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也都吃过,他起身离开时还交代要她别拘着,怎麽舒服怎麽来,要是累了先睡下也行……只是,她眼下这般是怎麽了?

喜房中不见她的一双婢子,已将凤冠卸落的她散下一头如云青丝,她换下大红嫁衣,此时身上披着他送给她的狐毛暖裘,暖裘底下则是正红绸缎裁成的寝衣,与他的寝衣是成套的。

绣着并蒂莲的软垫红榻上,她独坐着,怔怔瞅着不远处的铸铁枝状烛台,好似那上头跳动的一簇簇烛光将她的神魂吸引了去,她落在一个他触不到的所在。

封劲野胸中乍然兴起强大不安感,二话不说大步走近。

神游化外,像此际才觉察到房中进了人,她转头抬眼望他,这一瞬吓得封劲野头皮发麻,虎背凛颤,险些不争气地跪下。

他刚娶进门的新妇竟无端端滚落两行泪珠给他看,那眼神幽然,是不是也带幽怨?

他一时间无法辨出,只觉肚腹狠狠挨了 一记,揍得他五脏六腑快移位。

「阿沁……」艰难又涩然唤着,长指僵硬探近,踌躇着不敢碰触。「你怎麽……怎哭了?原来真不愿嫁人吗?所以悔了?」

可适才拜完堂入洞房之际,红盖头下的那张脸是羞涩见喜的不是吗?为何……

李明沁直到这时才蓦地回过神。

她没有理会他举在半空的手,却是一倾上身,藕臂从暖裘中探出,牢牢搂紧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结实的上腹,泪珠被他的新郎官喜服吸掉了。

封劲野觉得内心七上八下吊着的十五只水桶全都摇晃起来,十分折磨。「你到底……」

「才没悔啦!」她赶紧抢话。「上一世是你求皇上赐婚隆山李氏女,这一世也是,但王爷与我共历生死劫难,缘分从前世延续到今生,你对我而言早就不一样,是我心中最紧要、最不能割舍的那一个,此生只求与你相伴到老,这一生都给你,如今再嫁你一次,欢喜都来不及,怎可能後悔嘛。」

这会儿封劲野真腿软了。

绷在胸臆间的浊气一松,高大身躯微颠了颠,他随即搂着妻子往软榻上一倒,两条粗壮小腿犹搁在榻边外,膝盖以上的身躯呈现平躺之姿,双目直勾勾望着顶端装饰的红绸,一下下调息。

李明沁顿时很是内疚,知道是自个儿的眼泪吓着他。

但话说回来,他也实在太过小心她的心绪反应,似是她的喜怒哀乐都能轻易牵动他的心……其实意识到这一点,实令她感同身受,心窝又酸又软,因为她发现自己待他也是这般。

温柔抚着他起伏略剧的胸膛,带着满满安抚的情意,她蹭着他缓缓往上爬,将吻落在他嘴角上,轻巧又缠绵地啄吻不休,直到他缓过神来,侧首攫住她的小嘴,反击般深深给了一记唇舌纠缠的回吻,他才算稳下心神。

深吻方歇,他搂着她侧卧,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目光紧盯不放。

「既是欢喜,不後悔,又为何独自垂泪?」问得都有点咬牙切齿。「阿沁还把瑞春和碧穗都支开了,不是吗?」

李明沁忽而露齿一笑,眸光激艳,慢悠悠道:「是我故意支开瑞春和碧穗没错啊,但不是为了独自垂泪不想别人瞅见,却是为了她们俩的姻缘。」

「……姻缘?男女之间的……」语气不稳,浓黑剑眉陡挑。「姻缘?」

「嗯。」她扬唇又笑。「正是你以为的那种姻缘。」

他曲起一臂支着头,眉毛挑得更高。「说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李明沁两指下意识摩挲他袖子的一小角,粉颊泛红,眸珠像浸在两汪水里。

她道:「事情得从上一世说起,那时候,瑞春、碧穗随我跟着滕伯一起来到西关,性情向来稳重的瑞春才进到大丰屯不到半日便跟徐屯长有了龃龉,之後更是一见面就闹不愉快,可之後的之後,也不晓得怎麽发生的,瑞春与徐屯长吵着、吵着竟看对眼,上一世硕纥虎狼军趁大盛内乱卷土重来,西关危急,屯民往後方安全所在撤离,我把瑞春托付给徐屯长。」

封劲野依稀有些记忆。

上一世成为魂体的他执念皆在她身上,关於她的事记得甚牢,至於旁人旁物就没有太深的记忆落点,此时被她一提才想起。

他下颚轻点。「继续。」

李明沁接着道:「然後是碧穗……碧穗也才小瑞春几个月,她俩当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家,我们在西关定居後,大丰屯里可有不少年轻汉子想追求她,可碧穗後来喜欢上一个跟着马帮走货的小夥子……那人瞧着挺好,还曾跑来求我,说想娶碧穗为妻,带她走。」

秀美脸容再次漾笑,嗓音略悠远——

「其实我早把瑞春和碧穗的身契还给她们俩,两丫头虽仍称呼我小姐,在我心中,她俩与我的情分如同姊妹……我直白问了碧穗,喜不喜欢马帮那小夥子,她也说喜欢,於是那时我就把她赶走,让她随那小夥子离开西关。」

是隔世之事了,但犹历历在目,那时决意将自己一条命交代在西关边城下的她内心是欢喜的、怅惘的、平静的,欢喜两丫头有可托付终身之人,怅惘世事沧桑,而她终能平静走向尽头。

她抿抿唇,忽而叹气。「可事情来到你我重生的这一世,好像不一样了。」

封劲野眉峰蹙了蹙,略略一想。「嗯……确实不太一样,两丫头如今都未嫁,瞧着像也没人追求。但别愁,咱门西关男多女少、僧多粥少、母猪赛貂蝉,来再多丫头都能找到好儿郎把她们嫁出去。」

「谁在跟你提什麽嫁人啦!」顿时好气也好笑,笑得巧肩都抖了,她用力掐着他的指头。「还、还母猪赛貂蝉呢?凭我家瑞春和碧穗的俏模样,绝对是西关两朵花,才不愁没人封劲野叹气。「所以阿沁究竟愁些什麽?愁到都哭了。」

她撑起身子坐起,瞅了仍支首侧卧的他一眼,眸光落回自己轻绞在一块儿的十指,道:「这一世,我们来到西关的时间较早,瑞春与徐屯长的缘分仍跟上一世雷同,吵着闹着如今像也好在一块儿了,但碧穗很不一样……那个马帮的小夥子确实也出现了,可如今碧穗喜欢上的却不是他。」

听这语气,应是知道那丫头喜欢的是谁。封劲野随口问:「所以是谁?」

「一位姓伍的小将。」她瞥向他,见他一脸怔愣,遂进一步说明。「就是常跟随在王爷身边办事,瘦瘦高高的、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的那位,当时在冬涌湖出意外,碧穗就是被他所救。」

闻言,封劲野倏地坐起,两眼瞠大。「我家小伍?碧穗跟我家小伍?」

臭小子,他竟然没瞧出!

李明沁点点头,双颊的红泽略浓。「今日王爷与我成亲,徐屯长是上门的贺客之一,那位小伍以王爷亲兵的身分亦长住府内外院,拜完堂回到喜房後,左右我这儿也没什麽事,不用留人伺候,就把瑞春和碧穗遣走了,也好让她俩去跟心上人说说话,一起赏个月什麽的。」

封劲野脑中还在消化小伍与姑娘家瞧对眼一事,想那小子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就有两情相悦的姑娘,会不会吃得太好、过得太爽,不知情路疾苦……他思绪胡转乱转,又挥眉又眯目的,忽听妻子低幽又道——

「碧穗这一世喜欢上不同的人,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刚刚自个儿待在房里时,想着要帮两丫头备什麽嫁妆,脑中突然一个灵光闪过,就想明白了。」

事到此,封劲野像也想到了,明白她适才为何无声落泪。

他目光变得深邃,嘴角淡淡,单掌覆住她绞在一起的十指。

李明沁慢慢道:「上一世,昭阳王府遭京畿九门司以及虎骁大营这两支兵力血洗屠戮,你的亲兵无一人生还,想来小伍那时已命丧帝都,无法再回西关,碧穗与他自然不可能相遇相识,更遑论相恋,最後碧穗的缘分才会落到马帮那小夥子身上。」

她反握他的大掌,感受那份厚实温暖,眸子水亮。

「一想到碧穗真正的缘分曾因我的错信和愚蠢遭斩断,便难受得流泪,又想到她如今终能获得该有的,遇上真正的那个人,又歓喜得流泪……王爷不知呢,我家碧穗可喜爱那位小伍了,比喜爱马帮那位要多很多,感情上也更率真笃定,我感觉得出来。」她摩挲着他的手,笑叹。「这样挺好,真的很好。」

「你觉着好,可本王不好!」封劲野突然将她扑倒在红榻上,双脚互蹭了蹭,把一双锦缎靴子蹭脱下来,整个人随即滚上杨,半压在妻子软绵绵且带幽香的身子上。

李明沁被扑得一脸疑惑。「那王爷是觉着那里不好?」

他吹开颊面一缕发丝,皱皱鼻子重哼了声——

「今夜明明是本王与夫人的洞房花烛夜,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想到本王竟浪费了大把的千金时光,还被夫人的泪吓得险些三魂少七魄,一切只因我家小伍跟人家对上眼?被姑娘家垂青了?」略顿,两排白牙闪亮亮,磨牙霍霍似的。「自个儿的姑娘自个儿爱,老子管不着他有没有姑娘爱,老子只管自个儿喜爱的。」

他这是藉着耍匪气,想四两拨千斤般带过上一世昭阳王府遭血洗之事吧?

之所以如此为之,是不想再见她因那些事感到愧疚痛苦。

他的心意她俱知,但这本是她该要背负的,即使她的道歉被他所接受,若前一世的记忆一直存在着,一但碰触,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过她与他都会没事的。

历经过上一世的乱流颠沛,如今的她已懂得该如何珍惜他,不会再被旁人与俗事所牵绊。

她抿唇笑开,眸底的水气形成灿灿的光,纤指轻画他突出的眉骨。

「是妾身太多愁善感了,当真有愧。」低柔娇叹。「眼前有我家大王在呢,就管着我家大王便好,真不该心有旁惊,是阿沁错了,王爷原谅我。」微微嘟嘴,秀眸眨动。「原谅我嘛好不好?拜托,求您……」

她这般服软乖驯、伏低作小的撒娇模样儿当真少见,真的非常非常少见,封劲野捜遍脑中,想不出来几时曾见。

正因为不曾见,某位称霸西关的大王脾气立时就被整没了,身躯象徵男性的某个部位倒被逗硬了。

他低头就吻,扣着她的下巴将自己热呼呼的舌往里边蹭,生猛得像要把她的嫩唇和粉舌全吞进肚腹中才甘心似。

李明沁心里笑着,努力回吻,小手亦忙碌起来,以剥光男人身上衣物为目标,一双玉腿也没闲着,凭着本能与他夹杂纠缠,谁也不放过谁。

她与她家大王的洞房花烛夜,这一刻值千金的夜晚啊,此际终将开始,正在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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