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第39章

作者:脂肪颗粒 标签: 现代言情

  杰西卡无奈地扯着我向前走:“亲爱的,冷静点,这所学校已经有800多年的历史了,随便一个地方都被名人踩烂了,如果你了解的更深入些,你会发现某个小破屋住过伟大的数学家,某个厕所曾让先哲跑断腿,某棵树曾被大诗人描写过一遍又一遍。你要是见一个地方就哭一次,那你今天可有的感动了……”

  我听不清杰西卡的声音,因为我脑海中隆隆作响,一片空白,我看到河岸旁金色的草坪上有一棵巨大的松树,树杆要十几人围抱那么粗,枝杆像张牙舞爪的螃蟹一样,伸展到地面再往上生长,从远处看,它就像一只落在草地上的绿蜘蛛一样。

  “说到树,你已经看到了,没错哦,那就是800年前普皇乔治一世亲手种下的树,和这所大学一样老。”

  “拜托!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我恳求道。

  “去看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树底很泥泞,会毁了你的鞋子,还有很多虫子,小心蜘蛛网挂满你全身。”

  “我不在乎蜘蛛网,老天,我真的哭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杰西卡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还是以后慢慢逛吧,感动不在一时,我们得先了解基本的吃穿住行。”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名人雕塑,其中最宏伟的要数大学正门前那座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铜像,是智慧之神塞兹摩尔,他捧着书本、稻谷和玉兰树枝,神情肃穆庄严,其中书本代表求知,稻谷代表谦逊,玉兰树枝代表正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发现那串稻谷好像是几根柳条……

  见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雕像,杰西卡笑说:“这是学校上百年的传统了,你知道巴里爵士吗?”

  “是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不过我没想到他也是圣安慕斯人。”

  “这位大数学家太狂妄了,曾当面驳斥他的教授,让教授下不来台,教授斥责他不懂谦逊,就惩罚他跪在塞兹摩尔前忏悔。可是当天夜里,巴里爵士爬上雕像,掰断了稻谷,然后插上了几根柳条。第二天,他当着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理论,还傲慢地说‘我要用柳条鞭笞无视真理,把因循守旧和盲从教典当谦虚的家伙’,而后有崇拜他的学生,每每取走稻谷,换成柳条。”杰西卡说,“我在大学的第一堂课上,我们新闻系的教授对我们讲了这个故事,他还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一要尊重真,二要尊重理。”

  杰西卡带我逛遍了校园,然后领了书本和校服回来。

  一进宿舍大门,我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留着漆黑秀发,肌肤雪白的漂亮女士,她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样子,有一双略带忧郁,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

  “嗨!詹妮弗,来见见安妮·纳西斯,我们的小学妹。”

  对方很沉稳地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您好,我是詹妮弗·哈里斯,医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很高兴认识您。”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连个微笑都没有,但目光澄澈、婉约,像一幅油画一样,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你小心她哦。”杰西卡在我耳边说,“她可能会成为我们国家第一位女医生,胆子大的不得了,敢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解剖尸体,她这双手摸过很多死尸的,你敢不敢碰?”

  詹妮弗瞥了她一眼说:“并非空无一人,还有我和很多死人,不知道你这种毫无逻辑性的水准是怎么被新闻系录取的。”

  我忙和詹妮弗握了握手,然后很无奈地看了杰西卡一眼,她正笑得前仰后合:“这家伙太犀利了,你知道吗?真的有男人拒绝和她说话,拒绝和她共处一室哦。”

  詹妮弗微微一笑说:“傲慢与怯懦是所有人的通病,男人也是人,我们要理性尊重。”

  杰西卡又悄悄跟我说:“这女人说话爱拐弯抹角,有时候她骂你,你还要想一会儿才明白她在骂你。”

  后来我知道了关于珍妮弗的事情,她父亲是富商,在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安排她和门当户对的朋友儿子结婚了,可过了没几年,詹妮弗就带着孩子跑了,她先去教会当了助产士,又去医院当护士,再后来她考入了大学,要做女医生。连我都知道,女性在医学院受到了很强烈的排斥,教授们普遍认为女性不能做外科医生,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有时候,当你仰望着一个很高大的身影时,不仅会生出佩服,还会生出自己很渺小的感觉,我在面对詹妮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她出身富裕,却敢抛弃奢侈的生活,独自追逐梦想,甚至在充满歧视的环境中奋勇搏杀,对比之下,我只是个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才努力学习的无聊的家伙罢了,如果我像她一样出身富裕,且早早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不敢抛弃一切去追逐虚无缥缈的梦想的。

  阳光斑驳的午后,我们围坐在温暖的小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

  时至今日,我终于遇到了传说中志同道合的伙伴,那种欣喜就像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看上去很温暖的梯形一样,你会有种感觉,唉,原来如此,我早就知道了,它和我所认知的一样美好。

  傍晚,我们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杰西卡提醒了我一件事。

  “圣诞后就开学了,你们法学院大概也会在开学前一天晚上举行学院晚宴,我警告你哦,参加时要小心。”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忙问:“晚宴?什么样的晚宴?”

  “是一顿非常简单、安静的晚餐,但院长和所有教授都会参加,通常每月一次,像开学典礼前的讲话一样,挺严肃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还强装镇定道:“原来如此……”

  实际上,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堆不认识的男性当中,我就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晚餐都吃不下去了。

  “你别放心太早,下面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宴会当晚,你去迟一点,新生餐桌都在后面,你找个角落坐下,千万别引人注目。用餐完毕后,教授们会率先离开,你记住了,教授们前脚走,你后脚就走,无论什么人用什么借口让你留下,你都不要理睬,马上回宿舍。”杰西卡认真地说。

  “会发生什么事吗?”我纠结地问。

  詹妮弗叹了口气说:“是新生入学的传统,学长们要跟新生开玩笑,有些玩笑会开得很过分,不适合女生参加,你记住就行了。”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今天是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夜晚,所以我既激动又忐忑。

  黑暗中,月光清澈极了,淡淡的光辉像流水一样洒进卧室,洒在我身上。

  我悄悄起床,走向窗台。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中,它静静地把光芒洒向古典的建筑群和宽阔的广场,风儿吻过树梢,却连枯叶都没有丝毫响动,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

  我跪下来,向着月光祈祷。

  祈祷自己一切顺利,祈祷家人平安。

  然后我仰头吻了吻冰冷的玻璃窗,仿佛能透过它触及到那同样冰冷的月光一样……

  圣诞节后,宿舍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这么小的一幢宿舍楼,竟然连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杰西卡告诉我,有很多名额都属于美术和音乐学院,这些女生都非富即贵,来大学的目的不过是想认识更多优秀的绅士,平时是很少来学校的,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文凭,最后毕不毕业都没关系。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换上校服,前往法学院正厅。

  所谓校服,是一件长长的漆黑色的袍子,能把我从脖子覆盖到脚面,看上去像教会里做礼拜的牧师一样。

  一开始我没敢走进去,因为这情形太出乎我意料了。

  我躲在一座建筑后,探出头来瞭望时,看到成群结队的青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白领结,脚蹬闪亮的黑皮鞋,非常正式地走进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厅。

  没有一个女人,连偶尔能看到的女性工作人员都没有,这情景让我喘不上气来,简直一步都没办法前进了。

  我踌躇许久,心中慌张地像揣了只小兔子,最后望了望远处塔楼上的时钟,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我才咬咬牙,向着大厅跑去。

  在巴巴利亚,凯洛林的旧公寓附近,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教堂。

  教堂是古典的巴洛克设计,里面有高耸的圆形屋顶和巨大的白色立柱,走廊上每走几步就是一座圆形拱门,拱门和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年久失修,所以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砖墙和灰黑色的涂料。墙体上镶嵌着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每一扇窗户都讲述了一个宗教意味十足的故事,窗与窗之间挂着油画,都是大幅的宗教故事或人物绘画。整座教堂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步入其中后不觉身心平静,仿佛受到了一场洗礼。

  法学院的正厅简直跟那座教堂一模一样,庄严到我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变小了。

  一眼望去,里面排满了长桌,虽然有电灯,但每张长桌都摆着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蜡烛,烛光晃动,照亮了桌上漂亮的瓷器和高脚酒杯。

  学生们已经就坐了,一个个腰背挺直,安安静静。

  见状,我低着头冲进去,跑到一个角落里,迅速坐下。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我垂头坐在桌前,认真盯着面前的餐盘,本打算安安静静坐到宴会结束的,结果却听到不同方向传来了轻笑。

  “这位小姐,您是新生吧?这里是高年级的位置哦。”

  我抬头一看,长桌上的人都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其中一位先生笑眯眯地说:“新生在最西面的长桌,虽然我们不接纳新人,但你的话,我们很高兴你光临这里。”

  我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急忙起身,鞠了一躬说:“抱歉,我这就走。”然后匆匆跑到对面,在最后的位置上坐下。

  这次总算没人笑我了,斜对面的先生跟我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是新生吗?”他向我伸出手说,“我是巴勃罗·梅兹,你叫什么名字?”

  我碰了碰他的手说:“我是安妮·纳西斯,您好。”

  周围的人也纷纷自我介绍,并和我握了握手。

  来不及再说什么,整个大厅忽然鸦雀无声。

  有人高喊:“起立。”

  随后全员起身,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先生从正门穿过大厅走上前台,他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黑色方形礼帽,身后跟着七八位同样装束的先生,冷风吹得他们袍子猎猎作响,这些绅士一路走来,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崇敬的凌冽气息,就像冰冷的金属的味道。

  从他们出现直至落座,整个大厅都只能听到冬日里凄清的风声。待有人高呼‘诸君就坐’后,大家才纷纷落座,有侍者打扮的男仆给每一张桌上菜,菜式很简单,不过是面包、黄油和火腿,但每个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红酒。

  上完菜后,一位先生起立,用拉丁文念了一段长长的祷告。

  “阿门。”底下的学生齐声道。

  之后,那位白发苍苍的先生慢腾腾起身,用一种缓慢而有力的语调开始了宣讲。

  “从2000年前,古明苏达人创立了第一部 法典起,所有制定法律的人,同时就是管理国家的人,因为只有深切地了解这个国家,了解他在经历着什么,他需要什么,他将面对什么后,才能真正制定出最切合他需求的法律。”

  “这所大学建立至今,我们学院走出了一代代优秀的毕业生,他们有的成为了国家首相,有的成为各部大臣,有的创立规则,有的编纂法典,有的完善制度,总而言之,他们管理着我们的国家。”

  “如果说国家是一棵树,那法律的制定和施行者就是园丁,锄草浇水,施肥防蛀,修剪整编,工具就在你每天所学习的知识当中,如果你们勤劳、灵巧、踏实、正直,那这棵树会欣欣向荣,如果你们懒惰、贪婪、愚蠢、狭隘,那这棵树会憔悴枯萎。”

  “将来这个国家会交到谁的手上呢?我相信所有来到这所学校,进入这个学院的人,心中都各有答案。”

  他向众人鞠躬,然后举起酒杯说:“普国万岁。”

  所有人都跟着举起酒杯,高呼:“普国万岁。”

  这声音洪亮而震撼,在空旷古老的宴会大厅中回荡许久,仿佛蕴含着某种蛊惑人心般的力量似的,我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可我根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被这有力的吼声震得微微发抖。

  “欢迎来到圣安慕斯,诸位先生,请用餐吧。”

  他落座后,我身边的人低声说:“他就是我们法学院的院长,克莱蒙勋爵,作风真强硬啊,听听他刚才的发言,跟新上台的葳蕤党像极了。”

  “我听说他是学院里最早站队的,所以今年一上台,就成了我们的院长。”

  “我看过他在《舆情》上发表的社论,非常激进,我父亲很不喜欢他的风格。”

  这些新同学像互相认识一样,熟稔地侃侃而谈。

  我谨慎地低着头,认真跟盘子里的食物作斗争。

  “嘿!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我身旁的人说。

  过了半响,我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忙擦擦嘴角说:“我来自巴巴利亚,从凯琳斯特高中毕业。”

  “你怎么会进法律系?不喜欢音乐和美术专业吗?”他笑盈盈地问。

  不知为什么,另外两人发出了笑声,我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只实话实说道:“我也没想到考官录取了我,能通过考试真得很幸运。”

  “考试?你是通过考试进来的?”他口气有些惊讶。

  “当然,难道还有不通过考试就进来的方法吗?”我也很惊讶。

  “哦……”那人歪歪头说:“你知道有些专业,只要给学校送了足够的捐款,也是可以直接录取的,比如哲学系、文学系、音乐系什么的……我还以为……算了……冒昧地问一下,您父亲是……”

  我咬了咬嘴唇说:“是工人和农民。”

  “哦……”周围的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还互相传递了一个我看不明白的眼神。

  “等会儿有新生欢迎活动,跟我们一起吧。”巴勃罗笑道。

  我想起杰西卡的警告,忙摇摇头说:“不了。”

  “新生欢迎活动是学院传统,每个新生都要参加,你既然已经是法学院的学生了,不管是男是女,总要遵循学院传统的,毕竟你现在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你说是吗?”

  “很抱歉,学姐叫我早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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