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第40章

作者:脂肪颗粒 标签: 现代言情

  “这样啊……”对方再次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很遗憾,但这次就不勉强你了。”

  不久后,院长等人离开了大厅,我也紧随其后离开。

  由于时间尚早,我独自在河畔旁散了散步,然后才慢腾腾挪回宿舍,可是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客厅里传来了哭声,而杰西卡正和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在安慰哭泣的人。

  哭泣的姑娘穿一条深绿色很古朴的裙子,她脸圆圆的,上面有许多雀斑,因为哭得太凶,整张脸红通通的,像个圆圆的红苹果一样。

  那位金发碧眼的姑娘穿着很时髦的连衣裙,手臂和脖颈上带着精美的饰品,正柔声劝她:“别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以后躲着他们就是了。”

  “安妮,你也回来的这么晚,该不会也被拐去参加什么新生入学仪式了吧,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杰西卡懊恼地说。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外面散了散步。”

  “那就好,我真怕你也掺和进去。”杰西卡指着哭鼻子的姑娘说,“她是海伦娜·皮尔斯,也是今年的新生,数学系的,就是性格太内向了,这几天一直躲在寝室里,没人注意到她,所以也没人提醒过她,结果今晚就傻乎乎地跟着那群混账去了,他们让新生做某种心算游戏,出错的人要罚喝三杯苦瓜汁,海伦娜出错后,被一群人围着起哄,就哭着跑回来了。”

  金发碧眼的姑娘摇摇头说:“数学系这些书呆子玩的都是小儿科,你都不知道哲学系和文学系,那些玩得才叫疯,去年十几个文学系的新生围着他们学院裸奔了一圈,这群傻帽也不怕生病。”

  “去年新闻系是原地转100圈,有个家伙晕得太厉害,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杰西卡说。

  “为什么要这样……呜呜……”海伦娜抽泣着说,“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别哭了,你的眼睛都肿了,明天还能上课吗?早点休息吧。”杰西卡扶起她说。

  海伦娜抽抽噎噎地离开后,金发碧眼的姑娘转向我,笑嘻嘻地介绍道:“我是明妮·威廉姆斯,就读音乐系二年级,也常驻宿舍,很高兴认识你,安妮·纳西斯小姐,听说你是第一位踏入法学院的女勇士,请允许我向您表达一下敬意。”

  她满脸笑容,十分俏皮地向我行了个屈膝礼。

  杰西卡冷着脸向她伸出手,傲慢道:“我允许,你可以退下了。”

  明妮一本正经地吻了吻杰西卡的手背说:“能觐见这样一位勇士,我感到无限荣幸。”

  杰西卡耸耸肩,对我眨眨眼睛说:“这是个贵族大小姐,来这里有个终极目标,找寻一位英俊潇洒、身家富贵、博学多才的丈夫,只是目前时间已经过了一年,而达成进度仍然是零。”

  明妮抬头挺胸道:“所以今年我将投入更多热情和精力,全力以赴实现梦想。”说着她缓缓靠近,一只洁白的手拂过我的肩膀,用一种非常暧昧的口吻说,“现在……跟我说说,今年法学院都有什么好苗子……”

  她的红唇离得太近了,我尴尬地后退一步说:“这个……我不知道……”

  “近水楼台的机会可要抓紧啊,亲爱的。”她笑嘻嘻地说,“法学院是政治家们的摇篮,里面的小帅哥要么身家富贵,要么是青年才俊,要么两者兼备。你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棒的地方了,可以让你接触到那么多适龄且优秀的青年。对了,你交过男朋友吗?不如我帮你推荐一下法学院里的风云人物吧。”

  “行了,你别逗她。”杰西卡翻了个白眼说,“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提醒点有用的,这孩子才16岁,来自巴巴利亚农村,根本没出过校门。”

  “哦……所以这是个连初吻都还保留着,连跟女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可怜?”明妮啧啧道,“我该拿你怎么办?亲爱的,你就像掉进狼窝里的一片小鲜肉,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鼓起勇气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的……”

  “所以才需要你这位大小姐提醒一二。”杰西卡叉起腰说。

  “好吧,好吧。”明妮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就让这个在宿舍里备受歧视的我,来给你这个乡下小土妞解解惑。”

  她用飞快且清晰的声音说:“首先,法学院里一大半的学生都来自上流社会,他们互相认识且关系密切,有的甚至从小学起就就读同一所贵族私立学校。第二,这些败类绝非酒囊饭袋,相反很多人聪明伶俐,且都是奔着从政的目的进入法学院的,所以爱上他们你就惨了,因为这种人都拎得清楚,打死都不会娶你这种普通姑娘的,哦,请原谅我的措辞,是乡下土妞才对。第三,别听他们说话娘娘腔腔的,实际上那不过是多年绅士教育学来的表面功夫而已,再温柔有礼也和那些粗俗的男人没两样,在家玩弄女仆,来学校玩弄酒吧女招待,以及……或许想试试乡下小土妞的味道也未尝可知。第四,中产阶层的青年你就更别妄想了,你有往上爬的决心,而他们往上爬的决心比你强一万倍,以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我愣愣地听完,又愣愣地摇头:“没有,女士,我都听明白了。”

第45章 第四十二章

  开学第一天,空中飘起了小雪,惨白的天幕中,千万雪花纷纷扬扬,像无数冰冷欢快的小精灵,轻吻着行人的脸颊。我抱着书本走在一群男学生中,心情已经不复昨日的紧张,甚至还有些兴奋,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也愉快地回应。

  教室还空旷,我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把书本摆放整齐后,期待地望着前方那高大的黑板,心中充满了喜悦。

  一个男生坐到我身边,爽朗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先介绍自己,又问我的名字,我们聊了几句的功夫,我前后左右就坐满了人,他们回过头,或探起身子跟我说话,还有人嬉笑着喊我的名字,我窘迫极了,昨天紧张的情绪瞬间回笼,开始懊恼自己坐在了这里。

  幸好上课的铃声很快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

  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摞讲义走上讲台,他肌肤苍白,茶色的卷发梳在脑袋两侧,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那不苟言笑的样子严肃极了。

  “先生们,早上好。”他的声音冷漠而有力。

  所有的人起立,高喊:“教授,早上好。”

  男子静默了一会儿,犀利的蓝眼睛扫过所有人后,轻轻点了点头,众人纷纷落座。

  “我是鲍威尔·菲尔德,这一学年将由我为你们讲述国际公法,用到的基础书籍是《公法遍览》、《各国社交便法》、《公法千章》,希望大家在讲课之前自行预习……”

  忽然,有人往我耳边吹了一口气,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往旁边看,而我旁边的男生正笑嘻嘻地望着我。

  讲台上的教授话语一顿,声音瞬间愤怒而尖锐,他嘲弄地讽刺道:“真不知道这所大学还会堕落到何种地步,瞧啊,不仅把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送进来,还把女人也送进了法学院课堂,难道其他学院还不够这些来找夫婿的小姐们安稳待着吗?”

  哄堂大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的视线都对准了我。

  一瞬间,我的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里更是只剩下了一片嘲笑声,连脸颊都麻木了,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个冷酷的声音又说:“法律课堂是神圣而庄严的,不是给某些待嫁小姐的廉价跳板,我不知道某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但要是敢在我的课堂上鬼混,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踏进来!现在都给我收收心,认真上课!”

  整整一堂课,教授的声音虽然在我耳边萦绕,可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我只感到浑身冰冷,大脑不受控制般一遍遍回响着那些讥讽的话,虽然已经没有了嘲笑声,可那些笑声却依然像浪潮一样一波波涌来,似乎还有无数讥讽鄙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我不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落泪,于是拼命张大眼睛,然后趁教授不注意时,迅速抹去泪水。

  下课后很多人笑嘻嘻地跟我搭话,我没有理睬他们,硬撑着最后的尊严跑回宿舍,躲上了床。

  直到这时,我才让泪水落下,可我没敢哭出声,而是用棉被紧紧捂住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摸摸我的头顶,柔声对我说:“安妮,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露出眼睛,看到了一脸担心的杰西卡。

  “我给你端来了晚餐。”她说。

  我摇摇头说:“抱歉,我不想吃,只想睡一会儿。”

  “好吧,食物放在这里了,如果饿了,你就吃一点。”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对我说,“亲爱的,别难过,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杰西卡说得没错,我哭累就睡着了,再张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我迅速起身梳洗,抱着课本跑去教室。这次我不敢坐中间的好位置了,挑了个角落坐下,然后把书本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别人跟我说话,我也只是摇摇头,低头看书。

  角落里很好,老师们不关注我,也没有陌生人围着我,我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不与任何人交流,这种日子很平静,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所学的知识。

  教授们在讲课时,经常会随意提起某本书里的论点,同学们都一清二楚,而我连那些书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某一天,经济法学教授讲述《契约论》的时候,忽然点到了我的名字。

  “安妮小姐,请您论述一下这个案例。”他说。

  我战战兢兢起身,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那个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合逻辑的想法说了出来。

  教授皱着眉头听完,冷声说:“可以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吗?”

  我磕磕绊绊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为什么达到这种情况就等同于破产?”

  “因为……课本上说……”

  “别提课本,你参照的标准是什么?你考量的依据又是什么?”教授接二连三发问,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咄咄逼人,“按照你的理论,契约人的自然支配权已经荡然无存,又为什么要强行转化契约人的义务?”

  “……”

  “你到底明不明白‘集合合作主义’这个词汇的含义?你高中时没有读过《富国论》吗?”

  “抱歉……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去读?为什么明明不懂却装懂?还要在课堂上做出荒谬的结论?”

  “……”

  “我很遗憾遇到你这样的学生,这堂课你不用听了,听了也是浪费时间,请暂且离开教室。”

  这次我没能忍住,泪水像坏了阀门一样不受控制,不管擦多少次都擦不干净。

  后来我像游魂一样走出教学楼,飘荡在寂静清冷的校园里,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呆坐到日落。思想化作虚无,心脏停止跳动,我甚至感觉不到周围冰冷的空气。

  回到宿舍后,我遇到了杰西卡,她满脸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泪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哭哭啼啼地说了今天的事。

  杰西卡听完,叹了口气说:“亲爱的,我不想说得太难听……可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你说你找过那本书,可那本书太难了,根本连前几页都理解不了……宝贝,你知道吗?这听上去很像借口。”

  杰西卡这么说,我更受打击了,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法律很难,可你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不要找任何借口。”她盯着我的眼睛说,“跟你同窗的那些男人都很厉害,我听明妮说过,某些贵族出身的青年从小就在学校接受严苛的教育,自己刷鞋洗衣,自己做饭叠被,跟我们没什么两样,甚至他们对学业有比我们更严苛的要求,我们女校只有区区十几门课程,而他们阅读之广泛根本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据说某些贵族高中里,很多人会带着一麻袋电池上学,就是为了苦读到深夜,他们比你优秀,是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努力。”

  “你不该委屈,老师斥责你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了。”

  杰西卡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我胸口,像警钟一样沉重。

  许多年来,我都是班上的第一名,那种优越感刺激着我,傲慢的情绪已经不知不觉间占满了心房。上高中时我只要勤奋就可以获得赞赏,老师们对女孩子也从来是温柔多过斥责,对我更是不惜褒奖赞美之词,所以我从没想过女校跟男校间的差距会这么大,我的女同学们大都对学习不感兴趣,她们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吃喝玩乐上,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取得了些许成绩,却从此沾沾自喜,不知进取。而今天我终于面临了真正的竞争,却竟然怯懦到连教授正面的批评都接受不了……

  杰西卡又感慨地说:“有些男生很聪明,我遇到过一个,他随手翻翻书,就能一字不错地重复出来,更不用说数学系某些鬼才了,他们聪明又努力,让人望尘莫及。可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接受现实,哭泣逃避没有用,太阳总是要升起来的。”

  我不断擦掉眼泪,抽泣着点了点头。

  见我冷静了下来,杰西卡说:“图书馆是通宵不断电的地方,如果觉得不如别人,就好好努力吧。”

  我按杰西卡的建议去了图书馆,那五层楼高的巨大圆柱形建筑里摆满了书架,也不知道究竟存放了多少书,每一层的中央正厅都坐着埋头苦学的人,这里人来人往,却只能听到书籍翻阅的声音。

  我在一张书桌前坐下,嗅着空气中陈腐纸张的味道,不知不觉下了某种决心。

  深冬之际,图书馆空旷的大厅像冰窖一样,不一会儿就把人冻透了,我把仅有的两件大衣都裹在了身上,想着寝室每天九点钟落锁,如果想在这里多读会儿书,就只能趴在书桌上过夜了。

  长夜漫漫,正在灯下读书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詹妮弗,她抱着一摞书,微笑着问:“不回寝室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11点了,不由惊讶:“您也没回去吗?这个时间宿舍已经落锁了吧。”

  詹妮弗歪歪头说:“跟我回去吧,别在这里过夜,你会冻坏的。”

  我也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就跟詹妮弗离开了图书馆。

  行走在漆黑的大学校园里,我们的脚步声空旷又清脆,今夜没有月亮,空气冰冷如许,可漫天星光灿烂,银河贯穿苍穹,静美如珠光璀璨,热闹如人间街市。

  “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医学院的教授就对我说,你走吧,女人是不能做医生的,你们根本承受不了那种压力,让女性从事这种行业是对医学的亵渎和对生命的蔑视……”詹妮弗的语调在冰冷的空气中像灵动的风一样,听不出丝毫压抑感,她轻笑道:“可我对他说,我是不会离开的,就算你用鞭子抽我,也不能将我抽出这个课堂,从此他无视我,连我的论文都不肯批阅……”

  “最初我的成绩不好,无论知识储备还是反应速度,都和同学们相去甚远,我也曾很失落,对自己很失望,可没有办法,既然走在了路上,就不能轻易回头,我不求做到多么优秀,但求不要如那位教授所言,将来成为一个草菅人命的女医生。”詹妮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望着漫天星斗说,“人类就像星星,渺小至极,但都可以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所以我深信着生命的意义。”

  冷风呼啸,吹过我的脸颊,带来割裂般的刺痛感,可我心中火热柔软。难怪很少在宿舍里看到詹妮弗的身影,原来她是一颗在黑暗中默默发光的星星啊,沉默安静,毫不起眼,但又生机盎然,像启明星一样带给别人前进的勇气。

  宿舍楼已经熄灯了,然而门上还亮着一盏老旧的汽灯,幽幽的火苗在黑暗中晃动,指引我们前进。我们敲了一会儿门后,打着哈欠的舍监走出来,她看了我们一眼说:“看来你今晚有了一个同伴啊。”

  詹妮弗笑道:“以后还要劳烦您为我们留门。”

  舍监揉揉眼睛说:“如果是为了学习,不管多晚都给你们留门。”

第46章 第四十三章

  我每天只睡六小时,剩下的时间全用在补习功课上,每天抱着一摞书本穿梭在校园里,忙得像储存冬粮的小松鼠。这个冬天太冷,我的感冒久久不愈,鼻子被折磨得通红,嘴唇干裂,手指和脚趾上都生满了冻疮,有时候照照镜子,也觉得自己苍白憔悴,很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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