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江南老 第26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背后的热度移开,女孩轻缓的气息出现。冬日里的气息有颜色,是白的。她在陪他看。

  “你要喜欢看雪,带你进雪山。”她说,这里不缺雪。

  “最美的雪,还是在庐山,”他笑,“霜雪压庐山,是天公绝笔。”

  见过庐山的雪,会一生难忘。

  庐山的山雪是水墨画,山峦起伏尽是白与黑,雪中塔,雪中山谷与琼枝玉树,还有白色云海将天的边界都盖住了。

  “柴桑的美,无处可及。”他轻声说。

  她猜他话里指如今的柴桑,临近庐山的城区。没细想。

  他说的是古时的柴桑,依山傍水,庐山是那山,长江便是那水。

  ***

  沈策提到的千岛湖因水下古城而迷人。有故事。

  此处千岛湖,最值得一看的是岛上时不时出现的房屋和欧式城堡。也因为有故事。

  昭昭给他讲每个远游客人来此,都要听一遍的爱情,百年前的爱情,一个男人买下这里一个小岛,建古堡想送妻子,未完工,妻子就去世了,岛的主人伤心至极,将那座未完成的城堡和岛捐给了国家,从此未踏上岛半步。

  这个故事太久远,被不停重复,可大家都乐于听,也乐于口口相传。

  人心总是趋善,趋暖。

  “以后我也要给你盖个——”她想想,“宅院。”中国人,还是住宅院的好。

  背着她的男人静了半晌:“好,我等着。”

  来时,她着急想赶天黑前到,没休息过。

  回去要开夜路,不会那么快,路程要好久,她想先找个休息区。

  沈策此时吹了冷风,清醒不少,心疼她开如此久的车,想替她开一会。“我来吧,回去好多路牌都只有法语,你看不懂。”昭昭坚持自己开。

  她找到最近的休息区,在洗手间洗了脸,出来见沈策在和一个陌生男人闲聊。两人一人一杯热巧克力,玻璃旁的一排空座椅前休息。沈策手边还有一杯,给她的。

  昭昭刚出洗手间不觉什么,近了,诧异看他。他在说法语,和那个男人聊着蒙特利尔办过的那场奥运会,还有由此增长的烟草税。

  她在陌生男人离开后,坐到他对面,用中文问:“聊什么呢。”

  “聊税,”他说,“税是个极有趣的话题,能了解这个国家的主征税群体,看出经济发展的程度,也最能摸清普通人的真实生活。”

  他把热可可推给她,旁边Tim Hortons买的。

  她轻声,用法语问:“还在装?装不会法语?”

  沈策表示无辜:“这是你冤枉我,我可没说过。”

  狡辩。昭昭一想到自己几次三番,照顾他这个“不会法语”的人,就不想理他。

  沈策把手机从大衣内掏出来,在研究这个手机。

  “沈衍给我买的,”他见她盯着自己,解释说,“三年多前用的那个,竟然开不了机,好多朋友都失联了。”他一清醒,着急找她,没顾得上旁人。

  手机里仅有她一人。

  “可惜了,”她喝着热可可,“万一有红颜知己,你人间蒸发这么久,人家也不理你了。”

  他把手机重新收好:“也难说,总会有长情的。”

  昭昭被堵回来,不好呛声,是自己先往红颜知己上说的。

  两人回到车上,昭昭想提醒他吃药,睡一觉,不然上了路怕顾不及他。

  不过两人刚你来我往斗嘴后,还没谁先开口。她理了理自己的安全带,想认输,身边男人先出声:“我有个妹妹,读法语是为她。”

  又是妹妹,她想到那个沈策为她改了表字的表妹……

  “过去和她不熟,知道她在蒙特利尔读书,”他找水,吃了药,“想着学会了,以后有话聊。”

  昭昭不吱声,把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拿走,塞给他保温杯。

  她启动汽车,让空调暖车,丝丝热风从几排小格子吹出来的。吹向他,吹着自己。

  “可那个妹妹,那年才十三岁,”她轻声拆穿,“你说喜欢她,我都不信。”

  “是,太小了,”他承认,“但她太漂亮,谁见都会喜欢。我也是个俗人。”

  她笑意浮上面孔,沈策望在眼中。

  “带你去个地方。”她高兴着说。

  沈策身体这状况,也至多到千岛湖这里,再远怕他吃不消。昭昭载着他去了临近的一个休息区。不许他先下车,到后备箱翻出自己的滑雪服,强行给他穿上。他穿她的衣服拘束,小,但胜在暖和。她耳语:“乖乖穿着,我不嫌弃。”

  她拉他的手,到木栅栏旁,找寻养在这里的小动物。

  天黑后它们怕冷,不愿露头。昭昭在售卖机买了一把喂动物的杂谷,失望不已。

  转身要走前,一头鹿冒出来,哒哒哒地小跑到昭昭跟前。昭昭抓沈策的手,把谷粒全倒在他掌心,牵引他喂鹿。

  沈策有几许无奈,两个成年人开车到一个休息区,专门来喂鹿。

  “我再给你买。”她以为他喂得高兴。

  投币,买,投币,买,重复数次。

  沈策手心被鹿舔了个湿透,又想,莫非上一世去南疆狩猎时射鹿太多,这一世要还?不过看昭昭玩的如此投入,倒也乐得配合。

  昭昭夜路开的小心,到蒙特利尔已是半夜。

  她把沈策叫醒时,不是在家楼下,而是在沈策第一夜住的酒店门外。

  “我给沈衍打过电话,”她说,“说今天赶不回去。”

  还让阿姨和沈衍收拾了干净衣物,提前送了过来。难得几日相处,不想有旁人打扰,自己家留给小夫妻和孩子。

  车交给酒店经理,两人进房间后,沈策先睡了。

  昭昭用热水泡了毛巾,给他擦手和脸,把他剥干净,留条内裤在身上,给他擦擦这里,抹抹那里,再用棉被包裹住他。夜深人静,只管怔怔伏在他身旁的棉被上,盯着他看。

  看看他的手,指甲略长出来了,她翻找自己的包。家里的老阿姨是个生活细节派,保管是有的,果然被她寻到指甲刀。她盘膝于灯下,将他的指甲一个个修剪。

  如同昨夜,抱着他睡得香甜。

  隔日,她硬要去两人初重逢,去的那家日式烧烤店。

  巧得是,几个厨师里,仍是当夜那个男人来为他们服务。昭昭靠在沈策身上,和他一起点单。那厨师忽而一笑,用中文说:“今天要笑哦。”

  “你竟然说中文。”昭昭惊讶笑了。

  “是啊。那天你们一个字没说,他点单也是英文,我还在猜你们的国籍。”厨师笑,突然泼出油,怦地蹿起一丛火。昭昭惊呼,明白自己被厨师摆了一道,人家是故意引开注意力,要给意外惊喜。那厨师叫来一个穿和服的女孩子,是那晚连连劝说沈策不要多点单的人。

  沈策在那夜给人的印象本就是“面临被抛弃”的可怜男人,今日是“劫后余生,追回所爱”。昭昭则是那个“负心女”……于是,厨师和女孩子对沈策爱护有加,临走,送至门口,特地给了下次优惠的彩券。

  “以后都不敢来了,”昭昭回头看暗红的店招牌,对他耳语,“要是和男同学来,怕被人误会始乱终弃。”说不定女同学也是。

  回酒店,阿姨来帮她消毒过浴室和浴缸。

  昭昭给他放热水,酒店空调大,她穿着软质的短袖和运动裤,光着脚在浴缸边,摆弄通电的小薰香炉。住酒店房间要守人家规矩,明火要不得,通电便当。

  香灰阿姨帮着铺好了,她将香木碎料放一些,加温。熟悉的香气,登流眉沉香。

  帘子拢上,将午后的光挡在外。

  她掉头,见沈策已经脱得差不多。他睡着后,她将他脱光不止一两次,为抹药,为擦身,不觉什么。此刻是朗朗晴空,正当午后,偏一眼对视,她深觉不妥。甚为不妥。

  “你披个浴袍,也不怕冷,”她不知何时到了沈策怀里,被美色迷了眼,“我说过你……”用什么词好,好看?美?姿容过人?“长得挺好吗?”

  “说过。”

  她心中藏他,常微酡,什么混账话没说过?多少混账事也做过。

  ☆、第二十三章 三叩常相伴(2)

  “等我调温。”熏香炉要调温。

  高了香浓,低了香淡。

  沈策不放,她只得在他左臂圈出的一方天地,转过身,把温度调好。

  “为我找的?”他问,在她耳后。

  “嗯。”她自幼对香味敏感,能辨百千种香,花,草,沉木,树脂,闻过不忘,也不会混淆。这登流眉取的古称,买时遇到数次赝品,为找到和茶室一般无二的香,费了不少功夫。买来后,全屯在沈策的卧室。

  老祖宗的有些爱好是好,可惜都被抛弃了。

  “沈叔叔说,你的实验室在做……海水淡化?” 她被他转回来,努力说正经话。

  “做很多。反渗透膜?想问这个?”

  “嗯。”

  “这东西也用来污水处理,他对我做的事了解不多,这个早量产了。团队重心不在这里。”

  香气愈浓,催情催欲。

  沈策在想,花糕店前的女孩子穿着小斗篷,鹿般的眸子里,有屋角蹿跳的灶火,也有他。而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体在无影的香里,有影的水雾里,等着自己。

  沈策把她短袖脱下,昭昭闭眼,前胸后背冷飕飕。

  “继续问。”

  问什么。难道要在浴室里聊这种严肃的、利国利民的投资项目……

  “那你……团队现在主投什么?”

  沈策解开绑缚她的内衣,不忘回答:“清洁燃煤,医疗。科技医疗。”如此近,看着全貌,让他身体里渴更甚,她是个女人,喉咙里随便蹦出一个音节,就可以化成无形入肉的丝线,把他缠绕到血液淌干的女人。

  “为什么,”她的人和他贴上,“投这些……”

  “我们是人口大国,用煤大国,有市场,有需求,”他还在回答,“生老病死,这是社会体系崩塌了也不能回避的东西,与之相生的医疗自然是最□□的行业。”

  沈策突然横抱起她。

  昭昭搂住他的脖子。和沈策一起,她时常会有错乱的意识。他的气质极复杂,不像是现代文明社会教养出来的绅士,想亲你,便要亲,想抱你,抱起来就走。

  “而且,都是好事。”他说。

  沈策抱她上床,寻到床角自己的短袖。他一面和她接吻,把他的短袖给她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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