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10章

作者:裁云刀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惹不起,惹不起。

  可把胡天蓼给憋屈坏了。

  淳于纯却从这突兀的一句里品出别样意味:曲仙君并不用刀。

  倘若只是随口戏言,也该说顺手常用的法宝。

  所以为什么是刀?

  曲砚浓恍然:因为卫朝荣用刀。

  这话是从前她听卫朝荣说的。

  卫朝荣大概算半个上清宗弟子,可他确实不擅长符箓,一如其他普通修士,半懂不懂,现成的符箓到手能催发,多余的就不会了。

  曲砚浓曾问他为什么,他就说,符箓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她再问下去,他就说出了“再强的符箓也不过是一刀的事”这句话。

  其实那时候他们欢爱归欢爱,疏离也是真疏离,起码曲砚浓并不很信任他,她不相信任何人。如果哪天卫朝荣带着上清宗同门伏杀她,她大概也不会很吃惊,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早晚会背叛,只是在等待他背叛或她厌烦的那一天到来。

  她对他没有任何幻想,所以那时听他语调平平地说出能叫符修听了想打人的话,一边笑得误把他衣襟边的系带扯断了,一边又总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擅长符箓便要贬低符箓,借此来挽回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直到很久以后,卫朝荣为了救她身死道销,永久长眠于冥渊之下,她毁去魔骨,从毫无灵气的凡人开始修仙,短暂寄居于上清宗,有意无意触及他的过去,她才慢慢意识到,他说的也许是心里话。

  也许卫朝荣在她面前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她用了很长时间后知后觉,又耗费了更加漫长的岁月去消化这个发现。

  不过这都没什么意义了。

  晋升化神后,一场道心劫就将一切都抹去,比当初更空白。

  曲砚浓微微发怔。

  她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一般,抬起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缠在腕间的纨素,在纨素的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方印。

  印石如含水墨江山,朱文赤字,只刻了一个“玄”字。

  淳于纯和胡天蓼见曲砚浓说着说着便陷入思索,转眼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印章,既莫名其妙,又难免好奇,不约而同地隐晦打量起那枚印章来。

  不打量则罢,这一细瞧就叫人心里一惊——

  他们眼中分明看见曲砚浓把玩着一枚精巧方印,可神识中竟根本察觉不到那一枚方印的存在。

  就好像曲砚浓手中空无一物,把玩着一团空气。

  曲仙君就在眼前杵着,谁也不敢大动干戈地查验,只能偷偷摸摸地打量,任这两人怎么观察,也探查不出那枚方印的存在。

  ——这绝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印章,必然是一件能令世人瞠目艳羡的绝世神器。

  可五域四溟的神器本就不多,每一件都赫赫有名,曲砚浓拿出的这枚方印却与传闻中的那些神器都对不上号,无论是胡天蓼还是淳于纯都猜不到。

  反倒是偷偷摸摸打量曲砚浓的神色,叫两人心头生出联想。

  有传言说,曲砚浓仙君之所以劳心费神地研究起乾坤袋,做出简易版乾坤袋大肆售卖,并不是为了惠及普通修士,而是因为她有一件冠盖天下的神器无法被收纳进乾坤袋中。

  为了制成一个能收纳神器的神品乾坤袋,她才会苦心孤诣研究,在此过程中顺手研究出了简易版乾坤袋的制法,教给山海域的炼器师们,又令沧海阁统筹售卖,这才有了今日鼎鼎有名的山海域乾坤袋生意。

  ……怎么说呢,世人将“曲砚浓”这个名字本身赋予无与伦比的传奇色彩,那完全就是顺理成章。

  哪怕胡天蓼再怎么腹诽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是一桩传奇。

  总而言之,曲仙君真正想制成的神品乾坤袋,至今仍未制成,反倒是随手为之的简易乾坤袋生意如火如荼。

  看见曲砚浓手中把玩的这枚方印,胡天蓼和淳于纯都是若有所思:

  莫非这枚方印就是传说中的那件无法被任何乾坤袋收纳的至宝?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怎么随手拿出来的都是至宝啊?

  曲砚浓没有看他们。

  她垂眸凝望着手中方印。

  它叫“玄冥印”,本是一对两枚,分为玄印与冥印,彼此可以感应对方的方位,是与天地伴生的魔道至宝,千年前接连引来两名魔门化神修士觊觎。

  她那时才元婴初期,怀璧其罪,被其中一名化神魔君追杀,命悬一线,卫朝荣赶来帮她,可他自己也只是元婴初期。

  隔着千年修行,他们在化神修士面前是如此弱小无力,只能用尽力气逃、逃、逃,亡命求活,直到浑身上下再也榨不出一点力气。

  卫朝荣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拿出一个乾坤袋,让她试着把玄冥印收入乾坤袋中。

  他拿出的不是后来由她简化后的劣质品,而是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稀世罕有的真正至宝乾坤袋。乾坤袋能隔绝神识查探,连化神修士也无法探查乾坤袋中容纳的东西。

  可乾坤袋这种法宝无论品阶高低,能容纳的东西都是有限的,玄冥印这种至宝已超越了那只乾坤袋所能收纳的上限,曲砚浓只勉强将玄印塞了进去,乾坤袋便险些崩毁,再也容纳不了冥印。

  只能收纳一枚有什么用?

  卫朝荣反倒很平静。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说:你带着玄印走,乾坤袋能支撑一段时间,枭岳没有分形化影术,只会挑一个人追。

  曲砚浓问他:乾坤袋给了我,你怎么办?

  卫朝荣的回答很简短:我还有一个。

  他顿了一下:我带着冥印走一段,引开枭岳,然后再收入乾坤袋。

  他说他还有一个乾坤袋。

  曲砚浓是个很多疑的人。

  她不信任任何东西,也不信任任何人,即使那时她和卫朝荣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巫山云雨、颠鸾倒凤,哪怕他们曾数次生死同往,她仍对人性毫无信任。

  记忆里,她一句话也没说,一反常态地安静,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带着冥印走到岩穴边缘,一半天光映照,显得他背影高大宽阔,格外坚毅挺拔。

  她忽然问:既然你有两个乾坤袋,我们还用得着分开走吗?

  既然乾坤袋能隔绝神识查探,两枚方印分别收入袋中,他们自然便安全了,何必多此一举?

  卫朝荣在岩边停下。

  他站在那里没动,像是顿了一下,可没回头,向前迈步,融入天光。

  她把乾坤袋攥紧了,没出声,无言注目他背影消逝。

  那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第10章 陇头春(五)

  曲砚浓握着玄印,不知怎么的,竟空洞洞地笑了一声,把淳于纯和胡天蓼吓了一大跳。

  是那种被逗乐的笑,忍俊不禁的,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话。

  可偏偏空洞荒芜,冰凉凉的,像晚秋的冷雨。

  ——这是想到什么事,才会忽而发笑啊?

  曲砚浓没搭理他们。

  说来也很荒诞,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怀疑卫朝荣最后撒谎是为了骗走她一枚冥印,就连他陪她亡命天涯、生死一线的行为,也叫人怀疑是不是为了博取她信任。

  这种怀疑怪无情的,可曲砚浓一直是这么个人,魔修都这样,而她是个中翘楚。

  她的怀疑有很多道理。

  卫朝荣来得太快、也太毫不犹豫,好像忘记了他自己和枭岳魔君有仇、忘记他这些年一直避着枭岳走,他和她跌跌撞撞亡命奔逃,也没说过一句“你把玄冥印丢掉吧”,他了解她的过去和性情,他知道她宁愿带着玄冥印去死,他想让她如愿以偿地活着。

  “吃过那么多次亏,上了那么多次当,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如果有人让你觉得好得不像真的,那就说明他另有图谋。”师尊檀问枢笑她,“真有人会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吗?就算真的有,你凭什么觉得会轮到你呢?”

  “潋潋,人总是死于对旁人的幻想。”

  “……怎么只有一枚玄印?冥印呢?说!”

  “——你明明怀疑他,却还是把冥印给了他?我看你是疯了!”

  她也觉得她多半是疯了。

  直到几个月后,那时尚未晋升化神的夏枕玉找到了她,告知她,卫朝荣在枭岳魔君的追杀下逃亡冥渊,最终带着冥印葬身于森罗冥渊之下,尸骨无存。

  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乾坤袋。

  卫朝荣是真的想救她,粉身碎骨也不怕。

  他带着冥印葬身在化神修士也不敢深入的冥渊之下,从此再不会有人能拿着冥印感应她手中玄印的方位,只要她不在化神修士的探查下,即使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玄印,也将永远安全。

  他确实骗走了她一枚冥印,可他也为她保住了一枚玄印。

  “徊光也算我半个徒弟,既然他是为你而死,我干脆也全了这段缘分,你和我回上清宗吧。”那时夏枕玉轻叹一声,瞥见曲砚浓的神情,忽然了悟,“你是不是根本不信他?”

  不必曲砚浓回答,夏枕玉已明白了答案,她沉默片刻,一板一眼地说着,“你们魔修果然凉薄。”

  后来曲砚浓确实跟着夏枕玉去了上清宗,自毁魔骨,从头修仙,直到她晋升化神,在仙魔之战里亲手诛杀当初追杀过她的枭岳魔君。

  她心里一直有疑窦难解,念念不忘,怎么也想不明白:卫朝荣到底图什么?

  他为她搭上一条命,甘愿粉身碎骨,究竟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一直想不明白,又或者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敢信。

  很多年、很多年,她总是不愿信。

  她宁愿相信卫朝荣蒙骗了这世上所有人,宁愿相信卫朝荣其实只是想骗走她一枚冥印,宁愿相信她就是明知故犯地狠狠吃了儿女情长的亏……

  可她不敢相信卫朝荣真是凉薄世情里最难得的一抹滚热,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人把一颗心都剜出来给了她。

  而在他们最后的分别,她却在想:原来他是想要我的冥印。

  九重云霄之上,清殿寒宫几度,俯仰人世已千年。

  淡漠寡情、无悲无喜的化神仙君微微失神,垂下眼眸,惘然一喟。

  “上清宗的符箓,确实花里胡哨的。”她说。

  淳于纯和胡天蓼俱是一愣。

  曲砚浓的话没头没尾,就好像方才他们已经针对“上清宗的符箓没什么用”达成一致了一般。

  可……

  人家上清宗可是当世第一超级宗门,对一域有绝对掌控之力,在玄霖域说一不二,山海域这些各自为政的宗门在上清宗面前根本排不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