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她人间妄为 第34章

作者:十五言书 标签: 玄幻仙侠

  我见状忍不住蹙眉反省,是不是演的太过了,万一小狐狸被我教坏了如何是好……

  思忖着,我起身拉紧薄衫,负手走上前戳了戳沧濯僵硬肩膀,质问:“若非我穿墙来探望你,你还打算和小狐狸情意绵绵彻夜长谈?”

  沧濯眸光微闪,从容坐下饮茶:“我觉得你可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我不是表面上的正人君子’?”

  我面对他坐在案几上,比他微高两寸,居高临下抱手得意道:“不要在意细节,这是退敌计策,她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了。”

  “敌?”沧濯啼笑皆非,“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也跟她计较。”

  “她还抱你呢。”我拉起他衣领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才放下心。

  “我会让她抱到么?”沧濯微眯冷眸,打量着我的穿着,“你在人间待了没多久,倒是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但我如果表现出羞赧,岂不是平白落了下风?

  略一思索,我果断捂住他眼睛,阻断肆意的目光,道:“天色已晚,该休息了,我先回房间。”

  “等等,”他拿下我的手,掌心凝出夏禹剑平放在我腿上,肃声道,“这本就是你的剑,我替你保管了许久,该还给你了。”

  指尖缓缓垂下,我轻抚过凹凸不平的剑身,终于未被弹开,满足喟叹一声,抬头对上沧濯眼眸,认真道:“沧濯,你也可以持剑的,彼时在不周山,是你帮我找回了它。”

  并且,还险些丧了命。

  “我于望断湖底寻到夏禹剑,却为湖中恶蛟所伤,生死一线时,遇到了昆仑的人。”

  我一怔,问道:“青阳和紫阳?”

  沧濯颔首:“是,还有其他几名弟子,他们看上去似乎是为了除蛟而来,可我不知同夏禹剑有没有关系,蛟龙死后,我做好了和他们拼死一搏的准备,但紫阳制止了其他人,让我带走了夏禹剑。”

  他说着眸光一沉,语气里交织着苦涩与黯然:“他们……恐怕是利用我找到了进入不周山的方法,想要……杀你。”

  知晓前因后果,我心里反而平静的很,以剑身作云磬,指尖击奏出泠泠清音,打破一室寂静:“没关系的呀,他们没有那个机会杀我。”因为在他们动手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沧濯好像一点也没觉得我说的这个笑话好笑,面色仍旧冷如冰窖。

  “你确定不要留着这柄神器?”我岔开话题,笑嘻嘻问。

  身体一轻,我反应过来时,沧濯已经把我连人带剑从案几抱到他腿上。

  我缩在他怀里,但闻他薄唇擦过我耳廓的轻柔声音:“剑归你,人归我。”

  骤雨初歇,青丘的暖风拂窗吹面,夹杂着意犹未尽的水雾氤氲烛间,我伸手理了理沧濯被风扬起的发丝,自然而然圈住他项颈,感受他指尖温热隔着薄薄衣料落在我腰上。

  不知是哪一缕调皮的清风躁动了心脉,我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沧濯,我是来红杏出墙的。”

  他身子微僵,面色之差堪比冥界的黑无常,我察觉气氛突然好像有点微妙,许是说错了话,遂沉吟片刻,重新来过。

  “沧濯,我是来偷香窃玉的。”

  我眨了眨眼,紧张观察他的表情。

  可他似乎比我更紧张,一动不动看着我,呼吸较往日沉重了些,良久,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容:“阿妧,不要后悔。”

  我觉得在这种时刻,他的话非常不中听,我很不满意!于是心一横,解开腰间细带,颤抖着仰头贴上他唇瓣。

  怎么会后悔呢?永远不会的。

  我曾见月色轻挽风尘,星河孤舟失沉,都抵不上你一笑便可寥落星辰,温柔岁月。

  唇齿相依,最是缠绵。

  仿似浪涌沉浮中的一叶扁舟,我有点胆怯,又无路可退,只能牢牢抓住他,感受时缓时急的涟漪渐渐荡开波纹。

  窗外的雨,是坠了又停,抑或彻夜未止,我已经分辨不清......

  神仙吃饱肉,撑得动不了。

  及至日上三竿,骄阳烈日毫不客气刺进双目,我才乏力撑起酸痛身子。

  门扉开启,沧濯端着一托盘饭菜放置桌上,坐在床边,手指穿梭在我如瀑长发间,温和问道:“还难受么?”

  我很没有出息的害羞了,躲开他淡淡沉香气息,手忙脚乱挣扎下床,鞋也顾不上穿,一头扎进墙壁里。

  从楚暮雪诧然目光中,我知道了自己现在一定无比狼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极了逛窑馆没钱付账被赶出来的嫖客。

  “你......不是和白子兮感情不好么?”楚暮雪眼中疑惑之色甚重。

  我该怎么和她解释此事和白子兮半个铜板的关联都没有......罢了,还是保持沉默。

  特意挑了件高领罗衫,在铜镜前反复确认将痕迹遮挡完全后,视野之中一只灵鸟自窗口飞到我面前,扑扇扑扇翅膀,传音入耳,是生生焦急的声音。

  “妄姐,小表叔今早忽然吐了血,帝君怀疑是中了蛊,恐危及性命,我们都很担心,你素来广闻博识,可对蛊有所了解?”

  灵鸟随话音消散在风中,我心绪不宁,少顷,抬头直视楚暮雪波澜不惊的眸子:“你做的,是不是?”

  楚暮雪没有答话,而是递给我一块闪着浮白光芒的菱石:“你应该听过记忆石吧?这是我在家中捡到的,你一看便知。”

  我狐疑接下,料想她一介凡人在我面前使不出花样,便施法解开记忆石上的封印,光影摇曳,在我眼前投射出一幕繁华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了嘟嘟嘟……请系好安全带……

这章是不是又长又甜?

  第45章

  人间的东陵国地处沂水以南,素来气候宜人, 国力强盛, 商贾云集。

  汴郡皇宫,端是琼楼玉殿,朝喧弦管, 暮列笙琶。

  百姓皆欢颜道, 东陵国有三宝, 一曰贯穿龙脉金岭江, 二曰上古神物五行罗盘、三曰国师池天明。

  东陵池家,世代擅长天人感应,能推演天象,保国泰民安,被奉为国师之族,久负盛名,受万人景仰,连皇族亦需折腰行礼。而当朝国师池天明, 年少成名, 尤为精通道法巫术,乃个中翘楚。

  池天明十三岁时, 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十六岁时,能筹谋国策,依靠七星北斗占据战场有利形势, 攻下周围小国,拓疆开土。

  他在朝为官,却始终因国师身份规避庙堂政斗,无数高官贵族心怀各异登门拜访,池天明皆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再无人问津,汴郡内城,互通往来,唯有国师府数年如一日的冷清。

  直到有一天,国师府内诞生了新的生命,汴郡无人不知,国师池天明有了自己的长女,更为神奇的是,女婴降生的那刻,星象明灿,现彩霞之色,是为祥瑞之兆。闻此消息,东陵帝后亲自到访国师府,以一道圣旨封女婴为玉祀巫女。

  池摇光甫一出生,就拥有举国婴孩无人能及的荣耀。

  翠屏山对凤城开,碧落摇光霁后来。池天明给自己的女儿起名“摇光”,正与天象中北斗第七星对应,盼望她能知天命、护东陵。

  池摇光五岁之前,曾经也和普通孩童无甚区别,爱打闹,爱玩乐,还会趁父亲上朝时偷偷翻过院墙,溜到大街上买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吃,但到底是不同的。

  承受了多大荣光,就要付出多少代价,自古如此。

  那时候,池天明第一次因为她跑出去和国公府小少爷抓蝴蝶打了她鞭子,粗糙且坚硬的长鞭落在女童背上,痛得她伏在地上呜咽唤着“爹爹”,池天明没有半分心软,直至女儿背后衣衫被血浸湿,方扔下鞭子。

  平日如清风修竹的池天明一反常态,寒着面孔揭下血衣,将金疮药倒在血血淋淋的伤口处,缓缓开口道:“摇光,你是池家的人,是东陵的玉祀巫女,这辈子注定要承受比旁人多的苦痛,从出生起,就没有选择。”

  彼时的池摇光懵懵懂懂,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今日国公府的小哥哥说父亲德高望重,高山仰止,想让她引荐登门拜访,父亲这么厉害,她怎么会要承受苦痛呢?

  日月更替,寒来暑往,池摇光再也没有踏出过国师府的大门,除了每日学习巫蛊术法和天象星学,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是从房间里那扇镂花雕窗向远处眺望,红瓦白墙之外的杏花,已经吹满头了。

  十年的时间很短,养在深闺里的池摇光,已经出落得明眸皓齿、袅袅婷婷,只消远远看上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十年的时间也很长,年幼活泼好动的小女孩,被长久的孤独磨平棱角,若寒冬腊月枝头白梅,傲雪凌霜。

  国师府中下人口口相传大小姐天姿绝色,堪比仙女,汴郡不多时便传闻开来,众人皆心痒难耐,盼着有机会一睹芳容。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玉祀巫女池摇光年满十五,入宫受及笄礼,她一袭巫女迤逦红裙,发丝被檐上晨晖清露沾湿,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落在朝臣眼中,便成了最耀眼的那朵梅。

  及笄礼后,宫中传言太子殿下对玉祀巫女一见倾心,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竟大病一场。而玉祀巫女在皇上面前请求搬出国师府,独自居于幽静城南以便修习,皇上无奈应允。

  池摇光搭了一间瓦房,名幽兰居,栅栏处以药粉设巫蛊,有图谋不轨者深夜欲翻栏入内,被百毒虫啃咬至仅剩骨架,见者悚然。

  东陵皇帝野心勃勃,询问国师可能快速扩张国力,池天明思忖再三,告知皇帝青丘之国的存在,非人间之域,却有无尽资源,神物五行罗盘可以探出方位,但具体进入的方法,尚未可知。

  池天明因此秉承君意,日夜钻研越行术法,皇帝亦整顿兵力,打算一举攻占青丘。

  这一切,似乎都与避世绝俗的池摇光无关。

  月黑风高,更深露重。灯下阅读古籍的池摇光,听见门外一阵异响,她本以为又是不知死活的歹徒,没有多加理会,但声声复响的呜咽哀鸣引起了她的注意。

  栅栏外躺着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火狐,蓬松尾巴无力垂下,圆溜溜的乌眼委屈巴巴盯着她,池摇光心神忽然一荡,鬼使神差走上前抱起火狐,触手湿润一片。依着灯火光照,她才看清火狐背上与毛色相融的血水,不禁蛾眉蹙起。

  伤口虽可怖,倒也不过是皮外伤,池摇光取出柜上药品,替火狐清洗干净伤处,动作轻柔敷好药,放在自己枕边。

  翌日晨曦入窗,池摇光悠悠醒转时,身边已经没了火狐的踪影,大抵是恢复后自己跑了,她没有在意,照旧推算着自己的天象,好像幽兰居从未曾闯入一名过客。

  昨夜北斗主星晦暗无光,辅星闪烁不定,池摇光反复算了几遍,攻打青丘的结果都是凶兆,连她都能推算出来,为何父亲不说与皇帝听,反而顺其心意为之呢?

  腿上倏尔一沉,池摇光诧异低头,正见火狐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嗷嗷”叫唤,两爪间还夹着一个青果,扔进她怀里。

  竟是跑出去寻吃的了么?

  池摇光纤长白皙手指抚过火狐柔顺皮毛,火狐舒服得滚了滚,低低呼噜不停,这般娇憨的姿态让冰霜美人难得发出一声轻笑。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

  “你若无家可归,便留下来陪我可好?”池摇光垂下羽睫问道,可一只狐狸,哪里会回答她呢。

  幽兰居不再只有孤寂冷清的一人,火狐的出现,打乱了池摇光循规蹈矩的生活,亦打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心境。

  “火狐,我的《草木经》呢?”池摇光按住青筋直跳的太阳穴,挫败看着残烛已熄,空无一物的书桌。

  昨夜休息前,她明明放在桌上,今早起来却已不见,思来想去只有某只爱捣乱的狐狸才能做出这种事。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嗷嗷”叫唤,池摇光转过身,把火狐叼着的《草木经》拿出,也不嫌弃上面沾了唾液,端起桌上青花瓷盘,捏起白玉糕投喂火狐。

  吃饱喝足的火狐抖了抖身子,迅疾闪身消失在池摇光面前,她终于得闲拆开父亲寄来的书信,读完后,她默默将信纸扔进烛灯,面上微浅笑容逐渐变淡。

  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池摇光手里握着书本,水漾秋瞳却盯着紧闭的门,似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访。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天色墨黑,她终是忍耐不住,起身拉开门,正撞上一个坚硬胸膛。

  她抬起头,看见门前站着一位身形颀长、嘴角含笑的俊逸男子,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池摇光额头,语气亲昵又温柔:“摇光,小心一些。”

  池摇光愣了一瞬,对上男子熟悉的乌瞳,她捋了捋发丝,淡然道:“原来是只狐妖。”

  男子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风度翩翩:“摇光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在下杨致意,乃山上修炼成精的狐狸,前些日子被猎人射伤,多谢摇光救命之恩。”

  池摇光眸光一闪,面色冷漠,作势要阖上门:“伤已好,道过谢,你可以走了。”

  一股力道及时拦住她的动作,杨致意单手撑住门板,另一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她泛起羞绯的侧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你说过要收留我的,摇光。”

  犹如水波不兴的湖面投入石子,荡开一圈圈潋滟波纹,摇光紧紧捏着门扣的素手,慢慢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