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第95章

作者:凝陇 标签: 玄幻仙侠

虽然最后皇上以秦媛尚未出孝、而历来太子定亲需得慎之又慎为由驳了回去,但太子此举无异于在全宫的人面前宣布他属意秦媛,只等秦媛出孝,皇上便会给他和秦媛指婚。

沁瑶暗忖,这才从寿槐山回来几天?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太子看着也不是那等心血来潮之人,怎么刚从寿槐山回来,就突然来这么一出。

蔺效脸色倒没太大变化。

两个人并肩而行,各自想着心事。

一路有不少宫人走动,见到二人,纷纷行礼。

沁瑶想了一会,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转头看蔺效,见他神情依然沉静,忍不住问他:“这件事你之前知道吗?”

蔺效停步,转头看一眼沁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此处说话不方便,到我值房再说。”

沁瑶立刻乖觉地噤声。

穿过几重宫殿,到得一处幽森的院子,再跨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御林军的值房,院内种着数株梧桐树,因是深秋,树上光秃秃的,北边及东边各有两排厢房,东边那三间厢房,书房跟议事房连在一处,蔺效的卧房在里面那间。

沁瑶跟着蔺效入内,见房内极为干净简练,不过一张床,一张书桌,并桌椅而已,所幸日照充足,屋内算得干燥温暖,没有半点潮气。

沁瑶走到床旁摸索了一番,见床板虽硬,但被褥却干净厚实,放了心,又四处好奇地左瞄右瞧,想着蔺效平日便在这地方歇夜,心里有种奇妙的亲切感。

蔺效将配剑解下放在桌上,给自己和沁瑶斟了杯茶,饮了一口,便在一旁看着沁瑶。

等她看完一圈,走到桌旁时,便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沁瑶冷不防跌坐在蔺效的腿上,脸一红,自觉这姿势极为不雅,好生窘迫,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蔺效固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动,咱们好好说会话。”蔺效极其自然地搂着她的腰,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

沁瑶登时想起蔺效在床笫间哄她做的那些羞人的事,别别扭扭地动了动身子,“那咱们好好说话,你可别又打歪主意,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蔺效暗笑沁瑶此地无银三百两,忍笑道:“嗯,你说,我听着。”

沁瑶便将那日在寿槐山的所见一一告诉了蔺效,“通向悬崖的那条小径因走的人少,颇有些泥泞,来去一趟,少不得粘些泥土。而那晚在筑蓼台上,我便曾经跟书院里的同窗说过山中有邪祟,让她们速速回营,此后我和陈渝淇堕崖、一众妖物闯入营所,几乎是一桩变故接着一桩变故,整晚没有喘息的时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着从行装里找出干净的鞋换上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蔺效听到沁瑶说出那两个名字,早前的猜测愈加具体,想了一会,开口道:“此人远比咱们想的难对付,藏得极深,若真是她做的,那么此前我遇到过的那几回不对劲的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沁瑶一讶,“难道她之前就算计过你?”

蔺效嗯了一声, “遇到过几回,都是初始时看着平淡无奇,事后回想,才觉得险象环生。阿瑶,此女善谋略,又极沉得住气,几次祸水东引,一环套一环,手段不比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沁瑶忙细问详情,蔺效便将来龙去脉交代明白,说完,效见沁瑶犹自蹙眉,便道:“以往她在暗,我们在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既已知道了这人的伎俩,咱们只需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罢了。当然,你虑得也有理,动手之前,还有好几桩事需得弄明白,免得冤枉了好人,可若真是她做的,就凭她险些害了你性命这一条,就非叫她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沁瑶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早在那桩案子结束时,因有太多不合理之处,我始终对她抱着防备之心,可我仍希望是咱们弄错了。”

蔺效脸色阴着,未接话。

沁瑶看一眼蔺效,犹豫要不要将那日在青云观听到缘觉的话告诉他,斟酌了一会,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后果断不是青云观及自己所能承担的,便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蔺效。

蔺效听着听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说实话,昨日我听得不甚明白,但我记得此前缘觉曾带人去寿槐山附近看过,正是因为他跟师父说一无不妥,师父才未怀疑到寿槐山上去。而且这情形还跟你赤霄没有报警有些不同,你的赤霄只能感受近距离的煞气,若当时咱们进山时,那邪物正好不在山中,赤霄自然不会自鸣。可依照缘觉的法力,寿槐山这种经年累月的邪气,他断不会漏看,为何好端端地要说谎呢。”

蔺效听到这消息,不吝于听到一声炸雷,深想了一回,身子久未动弹,直想了半柱香工夫,这才回过神,抬眼见沁瑶正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隐忧,心中一软,捧了她的脸宽慰道:“这件事我会暗中往下查,你放心,查到了任何线索,我都不会瞒着你,若缘觉真有问题,先不管其它,头一件事,便需将青云观和道长摘出来,断不能让道长他们为缘觉所累。”

沁瑶微微松了口气,头埋到蔺效的颈侧,叹一声道:“这大半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我总觉得这几桩异事背后有一张看不见的网,隐隐有个指向,我可怎么也想不到这指向是什么,师父又有好多事瞒着我,缘觉看着也实在不像十恶不赦之人,如今我都有些糊涂了。”

说着,心里一阵没有来的发慌,将蔺效搂得更紧道:“惟谨,我有些害怕,头些年我刚跟师父出去捉妖时,只要将把本事练得更扎实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除不了的妖,可近一年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好些东西不是光靠道术便能解决的,背后还有好多弯弯绕绕,不怪师父常说,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邪魔,而是人心。”

蔺效见她愁眉深锁,似乎不胜重负的模样,心疼不已,啄了啄她的唇道:“你都已经嫁给我了,万事都有我呢,怎么就让你愁成这样?从今晚起,你什么事都不必想,好好将养一段日子,若一个人在家无聊,白日回娘家跟阿娘说说话,或者邀了你书院里的同窗来家玩。”

沁瑶知道蔺效这是将她肩上的担子一力往自己身上挑,心里暖洋洋的,也知道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某些方面蔺效比他更懂得如何运筹帷幄,便乖顺地嗯了一声,抬眸看他道:“你这回要轮值多久?明日能回府嘛?”

她自己不觉得这话的语气跟往常有什么分别,可听在蔺效耳里,却分外娇软撩人,而且带着几分缠磨人的期盼,心中一热,咬了咬她的唇道:“可是想我了?明日便回府。”

说着,见她胸前一片耀眼的白,忍不住埋头顺着她的脖颈吻下去。

沁瑶哪知道他说来就来,察觉身子底下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忙扭着身子挣扎起来,“这可是在值房,而且还是白天呢!”

拼命试图将他埋下去的头从自己的前胸抬起来。

蔺效却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停不下来,只道:“好几日未亲热过了,哪对新婚夫妇像我们这样聚少离多,好瑶瑶,我想你想得厉害,给我好不好。”

沁瑶被他撩拨得气喘吁吁,拼命保持清明道:“ 你明日不就回府了吗?明日……明日咱们再好好的……”

蔺效干脆重又吻住她,只觉她的身体和气息仿佛有诱他堕落的魔力,他越吻越情难自禁,将沁瑶抱着放到桌上,置身在她腿间,伸手到她前胸,解她襦裙。

沁瑶羞得无地自容,拼命欲并拢双腿,“怎能在桌上,我依你,那边不是有床吗,咱们去床上好不好。”

蔺效专心解着她胸前的结,哑声道:“那床不结实,一会吱吱呀呀的,让人听到不好。”

沁瑶放弃抵抗,捂脸道:“你都知道让人听到不好,你、你还这样。”

说话间身下一凉,蔺效已然得逞,她倒抽了口气,哪还说得出话,只拼命咬着唇不敢出声。

可后来快意如海浪般席卷而来,渐渐的,她脑中最后一根线如琴弦般崩断,蔺效看得真切,在她彻底失却自持之前,倾身堵着她的唇,将她的娇吟声如数吞入腹中。

第148章

第二日散了早朝,蒋三郎知道蔺效要出宫回府,便跟他同行。

出了凌霄门,两人各自上马,因四周再无耳目,蒋三郎说话少了一份拘束,对蔺效道:“没想到夏荻竟然主动请缨到玉门关去,咱们布的棋倒没用上,倒也好,省得露了痕迹到有心人眼里。”

蔺效没接茬。

蒋三郎又道:“你瞧见当时韦国公的神情没,听到夏荻请旨的时候脸都绿了,可见连韦国公事先也不知情。”

蔺效嘴角扯了扯,“夏荻行事不是一向如此么。”

蒋三郎憋着笑,“听说他自从娶了那位姓冯的小娘子,至今未回过内院,我每回遇见他,他脸上都没有一个笑模样,不知心里怎么窝着火呢。说起来,自那件事后,虽然韦国公和德荣公主一直将帐算在康平的头上,但夏荻向来知道你有多看重弟妹,而当时那勒索他的程县令又出现凑巧,不早不晚正好出现在他要算计弟妹之后,我估计他早就疑上你了。”

蔺效眸中浮动着戾气:“疑上我才称我的意呢,最好让他知道这回玉门关也有我的功劳,就算他不主动请旨,也由不得他不去!有本事别死在突厥人的刀下,真若死了,就当作是给沁瑶赔罪了!”

一抖缰绳,往前去了。

蒋三郎愣了愣,快马追上,笑道:“你啊你啊,这些年性子就没变过,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你一一奉还,难得还不失君子之风,嘿,姨母教得真不错。说起来,我阿娘也跟长安城一众娘子不一样,从不家长里短,我阿爷那么个常年征战沙场的铁血汉子,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所以说‘郑家女百家求’ 这句话可真没说错,单看你我二人的母亲就知道了。”

蔺效无语,“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明说,不必拉上我。”

看一眼蒋三郎,想起前两日听到的风声,心中一动,“姨母前几日派人去荥阳接了族中一位表妹来长安,郑家表妹太多,我也记不住这位表妹的名字,听说极其知书识礼,琴棋书画俱佳,现如今在卢国公府住着,看姨母的意思,莫不是要给你亲上加亲?”

蒋三郎脸上淡淡的,“她老人家折腾她的,左右我不应承就是了。”

蔺效笑笑:“你一味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当心惹怒了你们家老爷子,给你结结实实上一顿家法,倘若姨父他动了真格,不说别人,姨母她老人家正好称愿,断不会阻拦的。”

蒋三郎默了默,“一顿家法能换个自在也不错。”

蔺效见状,知道他自从美人蛊之事后,极不愿意谈论亲事,便打住话头,不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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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荻快步进了内院,冯初月得了消息,又惊又喜,忙匆匆对镜整了下一妆容,扶着婢女的手迎了出来。

她本就身形纤细,这些时日又因孕吐严重,吃不下东西,愈发瘦了下去,虽月份不大,却比常人更早显怀。

夏荻刚跨进院门,迎面见冯初月领着一众仆妇在院当中候着。

见他进来,冯初月忙上前行礼,“二郎回来了。”

从言语到举止,要多温柔谦卑便有多温柔谦卑。

夏荻止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想起那日之事,心里一阵犯恶心,冷笑一声,对她视而不见,擦过她的身旁大步上了台阶。

这是冯初月自新婚以来头一回见到夫君,夏荻的冷淡丝毫没有打击到她的雀跃之情,她脸含笑意起了身,理了理身上新做的霓裳,扶着婢女的手跟在夏荻身后进了内屋。

一旁的乳娘邓嬷嬷瞧在眼里,隐含不屑地微抿了抿嘴,冯初月对二公子的生活习性一概不知,若任由她胡来,多半会惹得二公子发火,她倒不怕冯初月受磋磨,可她肚子里正怀着二公子的头一个嫡子呢,若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想到此处,不敢大意,忙领了一众下人进屋伺候夏荻。

夏荻走得急,身上出了汗,靠窗坐下,扯了扯领口, 不耐烦地伸指敲了敲桌。

这是要茶的意思。

邓嬷嬷早端了茶来,走到近前,冯初月却从她手中托盘接过,道:“你们下去吧,我来伺候二郎便行了。”

邓嬷嬷抬起眼皮看她,见冯初月脸上虽笑得和善,拿茶碗的手却极稳,丝毫不让,暗暗冷笑一声,这女子倒还有些心劲,可这份厉害手段在旁的男人面前兴许能行得通,在二公子面前少不得吃顿排揎,且随她去折腾。

垂下眸子,束着手退到一旁。

冯初月小心翼翼地奉了茶到夏荻跟前,柔声道:“郎君请用茶。”

等了半天,夏荻一无反应,冯初月忍不住抬眼,发现夏荻正讥讽地看着她,眼里是一览无遗的嫌恶,仿佛下一刻便能活活把她掐死。

她背上一凉,手中茶碗微一倾斜,茶水险些洒出来。

饶是她自诩最能忍受冷言冷语,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分明有着强烈的不可控性,冷硬如磐石,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伏低做小便能收拢的,她一时僵在原地,往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荻冷冷看着冯初月,干脆利落道:“滚。”

邓嬷嬷一旁看着,虽解气,却也暗暗担心冯初月受不住这般冷待,羞愤之下,动了胎气。可二公子这样的脾气,便是请了公主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也不见得有办法,只盼冯初月能认清自己的本份,莫要跟二公子叫板,左右二公子不过回来让人收拾行装,明日便要出发去玉门关了。

这样想着,抬头一看,见冯初月仍杵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竟是跟二公子杠上了,不由暗暗发急。

正要想法子将冯初月好言好语地请出去,冯初月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嘶嘶地叫起痛来,“肚子好疼。”

邓嬷嬷暗道不好,就说吧,二公子不回来便罢,一回来定然寻冯初月的晦气,冯初月便是再没脸没皮,又怎受得住二公子的排揎,果然动了胎气。

忙派人给德荣公主送信,自己则领了人赶快上前搀扶冯初月。

百忙之中,邓嬷嬷瞥一眼紧闭着眼睛的冯初月,见她虽然不住叫痛,却面色红润,脸上一滴汗都没有,扶她的手一顿,原来她竟在装病!

念头一转,又暗暗点头,这人倒真不傻,既不愿意被二公子当着下人的面给撵出正房,又不敢跟二公子正面叫板,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肚子里的小郎君,便借着动了胎气,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夏荻将冯初月的伎俩看得一清二楚,怎能任由旁人用这法子来辖制他?冷笑一声,大步走来,一把揪住冯初月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迫她站好,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我看咱们韦国公府真是给你脸了,竟连这样的村野手段都使出来了?你动了胎气?正好,这块肉本来我就不想要,死了干净!”

冯初月是他毕生之辱,一想到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成了他的原配发妻,他便恨不能立时手刃冯初月。

冯初月不得已睁开眼面对夏荻,他的话犹如世间最利的刀,终于在她身上厚厚的盔甲刺开一条缝,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难过算不上,更多的是难堪和畏惧,甚至生平头一回生出几分想哭的冲动。

可当她目光扫过夏荻头上那顶的墨玉冠,认出那玉的材质名贵非凡,又生生将喉间的涩意咽了下去,目光放柔,看着夏荻脸上的红痕,顾左右而言他道:“郎君,你脸上可是被毒虫给咬了?要不要妾身给你上些祛毒的药。”

夏荻一滞,原本冷漠至极的表情陡然变得不自在起来。

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二郎!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却是德荣公主来了,身旁还跟着夏芫,母女俩被一众仆妇簇拥着。

夏荻扫一眼母亲,冷冷地放开冯初月,重走到窗前坐下。

德荣忙令邓嬷嬷将冯初月扶到床上,等冯初月安顿好,自己却不愿过去亲眼看一眼冯初月,只道:“已让人去请林御医,他最善千金科,一会让他给你把把脉。”

冯初月忙在床上半撑起身子,虚弱地给德荣致谢道:“谢阿娘关怀。”

德荣勉强走近几步,淡淡道:“二郎整日在外忙差事,眼看又要去玉门关出征,心里好些烦心事,好不容易回个府,你不说多多体恤他,总不该惹他生气,你看你又正怀着身子,若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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