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海酒
“确实。”姬冰雁也皱着眉点头,“早知道,昨晚真不该喝这么多的。”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他们也不至于连托孤人的面都见不到,只能被动地面对这个局面。
阿柳却被他这句提醒了,倏地抬眼,语气肯定道:“这件事不简单。”
许是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话音刚落,船上其他人就一起看了过来。
“我昨晚是醉了,但我不论醉不醉,都不会睡死过去。”她说,“这点老胡和老姬知道,我从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练成了睡觉时只要有任何一点不同声响都能立刻醒过来的本事,但昨夜我什么都没听到。”
胡铁花姬冰雁闻言,对视一眼,同时点了头。
他们的确很清楚这一点,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师父在过去几年里对阿柳最基本的训练要求。
师父当时是这么说的,要成为顶尖的轻功高手,必须先练就一双对声响无比敏感的好耳,然后以自己的耳朵作为标准,让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响,这样才算是真正的顶尖。
而现在她说昨晚什么都没听到,就意味着昨晚将这婴儿放到他们船上的人,轻功与她是不相上下的水准。
不然她纵是醉了,也不可能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才发现这“意外之喜”。
“反正我可以肯定,将这孩子扔到这的人,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她说,“没道理会养不起孩子。”
无花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道:“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
阿柳示意他别卖关子直接说。
“一是高手不是这孩子的亲属,因为某种原因捡到了这孩子,自己又不想花心思养,干脆扔给你,毕竟你声名在外,就算不是自己养,也一定会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
无花侃侃而谈,“二么,就是他虽然武功很高,但平时处境也很危险,所以不想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便想到交给别人,来保证这孩子的安全。”
阿柳:“……”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对她来说,昨夜的高手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其实都是次要的,真正令她觉得这事过于魔幻的原因还是这孩子的名字。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阿柳揉了一把脸,忽然又想起胡铁花之前的感叹,不由得又抖了一抖,然后问姬冰雁:“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姬冰雁看了一眼,说是男孩。
阿柳松了一口气,胡铁花则很不愿意相信:“什么?居然是男孩?男孩怎么能取吹雪这种名字……”
“行了行了,你还叫花呢。”阿柳怼完这一句,发现事到如今,她好像也只剩下被动接受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不论把西门吹雪扔到她船上来的人是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到了她手里,她的确不可能不管不顾。
但养孩子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是这孩子看着才刚出生没多久,可能连母乳都还没断,稍微不小心,就可能出大问题。
“先去飞仙岛吧。”阿柳说,“找叶夫人借个奶娘,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她有养孩子的经验。”
“我也这么想。”林朝英赞同道,“只盼在抵达白云城之前,这孩子别出什么问题才好,不然哭起来嚎上几夜,我可吃不消。”
阿柳想象了一下西门吹雪疯狂嚎哭的场面,下意识道:“应该不至于吧?”
林朝英:“怎么不至于,才这么大的小孩,闹腾起来有多可怕,你是没见过。”
“我就是看他现在挺乖的。”阿柳说。
“小孩子在安静的时候都挺乖的。”林朝英说。
阿柳:“……”总之我还是想象不出来!
不过林朝英还是提醒了她,他们几个都没有照看小孩的经验,偏偏从此地回飞仙岛,也要走上四个日夜,期间万一发生点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得先回大理一趟。”她说,“问陛下借几个有经验的人,既然托孤的人指名道姓把孩子交给我了,那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等我。”
胡铁花:“也好,反正段……皇帝陛下她待你那般特别,这点小事肯定会答应的。”
阿柳也不是第一次被开这种玩笑,从频率上来说她其实习惯了,但胡铁花这句玩笑的对象是已经登上帝位的段智兴,她便觉得有必要让他以后少提,于是正色道:“我与陛下之间光明磊落,你莫胡说八道,毁她名誉。”
“怎么还认真起来了!”胡铁花不解,“开开玩笑嘛,而且她确实待你很不一般啊。”
阿柳气得要敲他脑袋让他闭嘴,但手刚扬起来,她就听到了林朝英开口。
林朝英道:“那还是我去吧,我同她熟一些。”
阿柳一愣,心想这倒也不是不行,而且你俩的确更熟一点,但你的脸色为啥这么不好看哇?
其余几人看到林朝英的表情,也有同样的疑惑,尤其是向来爱好八卦的胡铁花。
等林朝英离开后,他就立刻激动道:“哇,老林他是不是喜欢女皇陛下啊,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脸色这么一言难尽!”
无花:“有这个可能。”
还抱着孩子的姬冰雁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朋友,不然当初大理先皇病危,他怎么也该陪陛下回去才是。”
“那不是陛下不愿意,说想独自面对嘛。”胡铁花脑洞大开,“老林又是个断不会勉强别人的性格,对方不愿意,他难道还能死缠烂打跟过去?”
“我看他就是爱在心头口难开!”说到最后,胡铁花如此总结,“不然真的没道理因为我开了两句玩笑就脸黑成这样吧。”
阿柳:“……”要真是这样,他当初想把段智兴介绍给她又是出于什么心态?
阿柳思来想去,都觉得林朝英应该不是这种甘当红娘的备胎人设。
如果真的是……那也太惨了吧!比没性转的原作还惨啊!
第36章 滴血
凭林朝英和段智兴的关系,自是一去就借到了人。
段智兴对此也很重视,直接拨了两个奶娘跟他回来,说都是大理宗室子弟家养的,能干又忠心,保证帮他们把孩子哄得好好的。
“确实很好哇,这几天我就没听他哭闹过,太厉害了。”船入大海后,本以为要遭受婴儿啼哭时魔音穿耳的胡铁花很是庆幸,“皇家培养的人果然厉害。”
“可我听那两位奶娘说,这孩子几乎不需要她们哄,只需定时给他一口奶水,他吃饱了,便安安静静谁去,饿醒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哭闹过,简直是她们见过的最乖的婴孩。”无花说。
阿柳:“……”说实话,我不惊讶。
讲道理,像西门吹雪那种人设,她真的觉得哪怕是婴儿时期,他都不可能像普通婴儿那样饿了就哭!
“反正不管怎样,不吵不闹就是好小孩。”姬冰雁如此总结。
“没错。”林朝英也附和,“真的相当不错。”
又过了两日后,他们终于返回了飞仙岛。
因着先前石观音突然杀来那档子事,如今的飞仙岛渡口,多了不止一倍守卫。但这些守卫几乎都认识她的船,所以一靠岸,他们就主动向她行起了礼。
海边风大,他们几人还带着个小孩,也不便多作停留,便匆匆进城,直奔城主府。
叶夫人收到通传,也早早等在城主府门口。看见他们带了两个妇人过来,其中一个怀里还抱了个小孩,她很是惊讶:“这是?”
阿柳:“说来话长,总之就是莫名其妙被托孤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养孩子了。”
叶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听到是这个原因,倒也没有持续惊讶,只道:“原来是这样。”
之后众人进了城主府坐下,叶孤城也抱着木剑跑了过来,直奔林朝英。
林朝英和他师徒一场,看他表情就猜到他肯定是有练剑上的问题想问自己,干脆起身先去指点这徒弟。
阿柳看在眼里,忍不住当了一回神棍:“少城主连四岁都还没到,便已如此爱剑,将来必成大器啊。”
叶夫人掩面轻笑,说大器就不求了,从前他安静得像个小哑巴的时候,她这做母亲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听他多哭几声。
“等等。”姬冰雁听着这描述,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吹雪至今为止完全没哭闹过,不会是个哑巴吧?”
叶夫人便看向那个抱着西门吹雪的奶娘:“这孩子叫吹雪?是楚少侠取的么?”
阿柳咳了一声,说:“不是我,别人把他放到我船上的时候,襁褓里塞的羊皮纸上写了他的名字,姓西门,名吹雪。”
“不过他肯定不是哑巴。”她又道,“只是有些小孩天生不爱哭闹而已,就像少城主。”
“可以请个大夫看一看。”叶夫人作为母亲,对这种事很是重视,“我这就派人去城南请万大夫来,当初也是他一口断定阿城并无任何病症,不出声只是性格所致。”
阿柳正要道谢,又听这位温柔美丽的夫人庆幸道:“也亏得你们回来得巧,万大夫这个月底又要跟商队出海去了,若他不在,寻常大夫的话,我可完全不敢信。”
“听夫人的意思,这位万大夫医术极高?”阿柳问道。
“是。”叶夫人一边给一旁的侍从比了个手势,一边继续道,“他本非南海人士,五年前开封大疫,他一不小心医死了城中近百人,极为自责,心灰意冷之下,竟想去昆仑山恶人谷寻死,好在最后关头,重阳劝服了他,还将他送到了南海来。
此后他无论治什么病人,都万般小心谨慎,白云城的百姓找他看病,他也从不收任何诊金,说是想为当年之过失赎罪。”
阿柳听到医术死近百人而心灰意冷的时候,还只是觉得这事迹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点耳熟,而紧接着听到昆仑山恶人谷,她便彻底回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绝代双骄里那个鬼医万春流么!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在入恶人谷之前先遇上了王重阳,然后来了飞仙岛定居。
“王姑娘真是宅心仁厚。”她忍不住感叹,“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一等风流人物。”
“可惜太执拗了。”相比王重阳这个表妹,叶夫人对抗金一事其实完全不看好,“当年在姑苏,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倾慕她,但她说了立志报国,竟就真的全部拒绝了,此后奔走十年,一无所获,我甚至不懂她还在坚持些什么。”
长姐如母,叶夫人嫁人生子后,几乎就是把王重阳当半个女儿来操心。
而且她虽然常年居住在南海,但飞仙岛人来人往,消息并不比别处闭塞太多,所以她其实也很清楚,王重阳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是根本成不了的。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她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只盼她这回失败后,能做到对我的承诺,此后万事多为自己考虑。”
阿柳的历史学得不好,但也知道南宋抗金的结局,此时实在说不出什么“说不定能成”的安慰之语来。
好在没多久,去城南请万春流的侍从就领着人回来了。
万春流不是第一回 来城主府,与叶夫人更是很熟,一进门便直接问道:“孩子呢?”
从大理跟来的奶娘立刻抱着西门吹雪上前,让这位神医诊治。
万春流弯腰听了一下孩子的心脉,又检查了一遍四肢,末了肯定道:“什么病都没有,健康得很,倒是根骨奇绝,颇似少城主当年。”
胡铁花惊了:“他才多大,就摸得出根骨如何了?”
姬冰雁也不大相信,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习武之人的根骨,从娘胎里便定了。”万春流自信道,“将来会长成什么样,也是一出生就瞧得出来的。当然,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有这本事。总之这孩子与少城主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根骨,只要好好长大,必定不可限量。”
阿柳是知道西门吹雪未来能有什么成就的,听到这话,只觉万春流的确有几分本事,当场起身道谢。
万春流看到她如此郑重,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阿柳对这目光很是疑惑,却不好直接问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只能回一个微笑。
万春流:“事实上,我行医二十余年,一共也只见过几回这样的根骨。”
“所以?”她直觉这话应该是说给她听的,不由得竖起耳朵。
“像这样的根骨,大部分都是靠遗传。”万春流摸着下巴,语气有些小心,但还是说了下去,“所以若是有人特意托孤给您……说不定就是这孩子当真与您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