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他们脸上只有木然与平静,似乎早已认命——
他们天生就只是士兵与平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远离了属于王者与权贵的命运。
艾丽希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查看那些躺倒在地面上的棋子们。
这些人,都是在相互攻击的过程中失去了生命吗?
但出奇的是,他们的身上根本找不到明显的伤口,没有一个人死于外伤。
就算艾丽希已有能力开始应用缝合这一类治疗性质的咒法,也没法帮助他们。
再看他们的面孔,艾丽希只想到两个字——邪咒。
无论是倒下的边境军还是民伕,他们都像是被瞬间做成了木乃伊——
他们都睁大着眼,似乎保存着最后一刻的意识。但他们都面颊凹陷干瘪,似乎失去了身体里的大部分水分。
属于法老的赛尼特棋,竟然有这样类似邪咒的功效,将被牺牲的棋子们都变成接近干尸的状态。
这令艾丽希想起了神符尤米尔和阿努比斯神使都向她提示过的一件事——在很久以前,力量就是力量,是没有正邪之分的。
法老的赛尼特棋,也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特殊物品。
目睹这副场景,目睹一个个好端端的生命被操纵、被使用……
最终成为大片大片倒伏在地面的木乃伊,像是瞬间被收割的芦苇或者纸莎草。
艾丽希忍不住想要把提洛斯和索兰从那高高在上的棋室里揪出来,逼迫他们看看眼前:
你们难道真的狠得下心?
她偶尔会假想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她的国度,势必完全建立在这个国家的人之上。有人才会有国家。
在生命这件事上她估计会比最抠门的守财奴更加抠门,她不想损失任何一点有生力量。
因此也格外不能容忍法老与大将军以这种方式进行所谓的对决。
她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俯身去查看附近身边每一个木乃伊的状态,很快发现他们或多或少还保留了一点点生机,都没有完全被剥夺生命,可是也差得不远了。
艾丽希不清楚他们是否会在整个棋局完全结束时,彻底被剥夺生命。但她猜测很有这个可能。
就在她用灵体的视线扫视面前的棋子们时,她忽然留意到了一道眼光——
那是一个身穿民伕服色的年轻人,古铜色肌肤,长方形脸庞,长相相当朴实,头发大约是为了易于劳作而被剃成了类似寸头的发式。
他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此刻因为赛尼特棋所造成的影响,双眼突出,显得格外痛苦。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依旧拥有自己意识的棋子,此刻才有这可能与艾丽希对视。
当然,能与艾丽希的灵体对视,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特异,在这个世界里目前只有碧欧拉与森穆特能够做到——或许可以再加上一个赫梯王子卡尔夏,但他必须依靠角色之门。
因此,艾丽希触及这道眼光时,竟然也吓了一跳。
见到艾丽希的眼神,这年轻人的双眼登时发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似乎想要使劲,想要开口说话,想要求援……
但是他都做不到。
而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消失。年轻人眼中的希望被痛苦所取代。
最终连这痛苦也完全消失,一切归于永恒的平静。年轻人的深棕色眼眸变得宛若一对漂亮而有光泽的琥珀,却失去了其中所有的灵魂。
艾丽希亲眼目睹了一枚生命的消散。
她忽然转身,灵体迅速越过那面庞大的棋盘,向金字塔的塔基靠近。
她抵达塔基之后,想要沿原路返回,却发现她的灵体向下俯冲很快,爬金字塔确实还需要费一点功夫。
艾丽希灵机一动,果断从荷鲁斯之眼里直接登出,顺便还向南娜打了个招呼,然后重新登入。
下一秒,她的面孔再次浮现于法老的棋室里。
第74章
砰的一声大响,索兰的拳头砸在由一块完整的石头凿成的石制桌面上,提起来时一片鲜红——艾丽希忍不住在心里帮这位哥哥喊了一声疼。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以所有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完成你我之间的争斗,完成这一场棋局……您知道此刻聚在吉萨的是几乎整个边境军吗?”
为了一场愚蠢的棋局,而损失整个下埃及守护边境的力量,索兰显然觉得法老的脑子坏掉了。
“王曾经一再提醒过你,而你同意了这场棋局才开始的。”
提洛斯一句话就堵住了索兰的所有愤怒。
大将军紧紧地抿住嘴唇,在提洛斯面前木然站立片刻,然后开始背着手在狭小的棋室内来回踱步。
就连只是略微浮出墙壁的艾丽希,都直接感到了他的痛苦与焦虑。
然而提洛斯却还是无动于衷,正低头研究桌面上那副赛尼特棋的局势。
眼下他和索兰各有胜负,棋盘旁各自放着几枚被牺牲掉的棋子。
“陛下……”索兰忽地转身,来到提洛斯面前,“您给句准话,这局棋结束的时候,底下的人会怎么样……那些被送出棋盘的人……他们会全部死去吗?”
艾丽希暗叫一声问得好: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
“王也不知道。”
提洛斯轻轻摇头,给出了这么一个令索兰吐出一口老血的答案。
“这副赛尼特棋是先王纳迈尔留下的遗物。”
索兰顿时又是一副痴呆表情:先王纳迈尔,那岂不是旧王国时期的法老,第一个统一上下埃及的人?他留下的遗物?
“这副棋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下过,因此你、我,所有活着的人类,应该没有谁曾经见过这样的棋局,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它会带来的后果。”
“那您还用这副棋与我对弈?”索兰失态地大喊。
“这是因为……”提洛斯抬起头来,表情严肃,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索兰说:“对于埃及而言,确立法老的唯一权威,是最重要的事。它是玛阿特的绝对基石,它比什么都重要。”
听见这句话时,艾丽希有种感觉:法老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保住手里的权位,不被他人分去权柄,是提洛斯身为法老的唯一任务。
试想,上埃及本就已经脱离了法老的控制,对法老的命令一向阳奉阴违。
如果索兰再带着下埃及最富庶的几个诺姆自行其是,那么法老的权威将逐渐崩溃。
比之法老的权威,更为危险的是法老的神性,和上下埃及的普通人对于法老的信仰——
法老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如果神那么容易就交出手中的权柄,人们对于法老的神性。甚至神明的伟力,又将保留多少尊重与崇拜?
“那边境的安全呢?”
索兰的声音已经发哑,显然这棋局对于边境军真刀真剑的伤害,是他始料未及,而且是不可接受的。
“就在您抵达塔尼斯,寻找某个来历不明的外族女子的时候,赫梯王子卡尔夏也秘密潜入了塔尼斯——他是赫梯最有野心的王子,他曾不止一次带人探查两国边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挑起边衅!”
“我当时就上报给了您!”
提洛斯顿时也哐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寒声反驳:“大将军,既然如此,当时你为什么不在玛哈拉驻守,而是擅自带兵离开了边境?”
索兰顿时语塞,隔了半天才出声反问:“那您在塔尼斯的时候,一味追逐女人,可曾有半点关心过边境的情势?”
艾丽希在旁竟然已经听烦了。
这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就算是灵体,她也想要翻个白眼。
或者出声提个醒:都是成年人了,请不要相互扯头花了好不好?
正在她内心吐槽不断的时候,忽听提洛斯说:“大将军,王已经将关于这副棋的一切都告诉了你,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来吧……”提洛斯忽然提高了声音,“索兰,你不是长久以来,一直渴望着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吗?你不是希望摒却你和法老之间所有的地位差异,一切以力量或者智慧为手段吗?”
“来吧,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此刻是提洛斯主动邀战。
就连艾丽希这个局外人,也已意识到法老终于开始转守为攻了。
索兰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可是也意识到除了将这棋局继续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弱点是那些棋子——他与他的棋子牵绊太深,为了棋子的安全,该出击时总是畏首畏尾,不敢冒险。
而法老并无这种特殊情感,该出手时会果断出手,勇于弃子,因此盘面上远比索兰好看。
索兰深吸一口气,将身体转过一个方向,尽量避免面对棋室的天窗,将全部主意都放在棋盘上。再加上连续掷出两三个好点,索兰手边的棋子立即向前挺近——
但他无力阻止外界的声音从空旷的金字塔外传入。
每次与法老的棋子相碰,就算是索兰该占上风,他也无法全然不受外界影响,遥远的地面上传来的喊杀声与哭声,令他时时刻刻皱紧了眉头,手中握拳,口中喃喃地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仿佛他座下的那张椅子曾在火上烤过似的,索兰根本坐不住。
他会猛地丢下棋盘,大步流星地走出棋室,走上天窗外的平台。
纵观真实棋局上的局面,良久之后才面带暗沉,咬紧牙关走回桌面,再次观看眼前的棋盘。
而提洛斯却始终端坐着,棋室外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仿佛只是在下一局棋。
艾丽希也觉得这样不行。
这样下去,索兰会输,输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索兰私自调动边境军,押上的不止是他的全部筹码,也是下埃及的全部筹码。
损失这样一批富有经验的边境军以后,要再培养出这样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没有五六年不能成功。
然而提洛斯认为维持法老的权威才是维持埃及稳定的基础,为此他不惜让整个一支边境军全军覆没。至于边境上可能的威胁,大可等这一危机解除之后再去考虑。
但这两位斗法,却要拉上这么多无辜的人陪葬,这令艾丽希相当愤怒。
如果有一天她真能抢下埃及的王座,她可不想接手一个,内里支离破碎,对外全无抵御能力的国度。
想到这里,艾丽希不再关心提洛斯与索兰谁输谁赢,她悄无声息地登出荷鲁斯之眼,回到孟菲斯的王宫。
南娜就在艾丽希身边,但见到王妃醒来之后只是睁大了眼望着寝殿的天花板,不说话。南娜也就不敢多问,生怕打断了艾丽希的思路。
“备轿!”
艾丽希忽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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