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曌爪爪
“乱步先生?”青年站在门口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
最近的日子真的还挺太平。
哪怕是横滨这种被打满了“野蛮”“混乱”“黑手党”“治外权”这些标签的地方,近段时间居然也很平稳,没有出现诸如多方势力火拼、杀人魔夜中出行、等待彻查悬而未决等恶□□件。
社长不在社内,与谢野晶子去了医院,新来的国木田独步是社长之前在武道馆收的徒弟,除了容易上当受骗在意识到自己受骗后又会恼羞成怒性格有些不够稳重之外,板着脸的国木田独步与社长福泽谕吉的相似度简直高达百分之六十六。
当然,六十六这个数字,是乱步大人随口胡诌的。
他真的太无聊了。
无聊到脑子再不转一转,说不定就要锈掉了。
“我说,国木田啊……”江户川乱步蹲到椅子上,捞起卡在自己和国木田办公桌之间缝隙里的弹珠,期间不小心碰倒了一瓶放在国木田桌子上的除味喷雾。
“在。”面对这位前辈,国木田相当恭敬。他对武装侦探社的认知大概在半年前便逐渐建立起来了。
虽然武装侦探社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公司”,但想要长久地在一个地方工作下去,除了合理的薪资待遇,摸清自己即将要入职公司的企业文化是很必要的前提。
“你的学生?”弹珠在江户川乱步收拢的掌心中相互碰撞,发出滴滴哒哒的声响。
国木田一愣,望向乱步的眼神中带着赞叹:“是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乱步“猜中”自己的心思,但果然每看一次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见他满脸都写着“您是怎么知道的”,乱步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实在过于无聊,于是他难得慷慨大方地向对方解释起这些在细小线索中拼凑出来的真相:“不断抬头看向挂在那里的钟表说明你很在意时间,甚至在意到了有点焦虑的地步。”
“而能让人在意时间的东西只有一种,约定——要么是别人按照约定来找你,要么是你按照约定去找别人。”
“不可能是后者。你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就算今天社里很忙你也可以自己把控出门的时间。所以你在等的人会来主动找你。而那个人要么是个不守时的人,要么是个没有办法守时的人。”
乱步端起面前的汽水喝了一口。
“虽然情况很显然也分为两种,但你之前的社交圈能认识到的人应该都有不错的时间观念。”
“然而你没有选择打电话催促,大概率是因为你担心打电话催促对方会打乱对方的步调,害怕对方在匆忙之中发生什么交通事故。再加上你刚才还特意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很显然是不想让来找你的人闻到身上的烟味,又或者说——你不想让对方被烟味熏到。”
“不能被烟熏,没法守时也可以得到你的谅解,备选的人有哪些?”
“重要的合作伙伴?父母?女朋友?”
“很显然都不是。”
“所以排除了以上几种可能之后——”
胃里汽水的碳酸上涌,乱步打了嗝。
“你在、等一个孩子。”
“没什么独立能力,但在没有家长的看护下自己从东京的并盛町或者镇目町再或者别的什么町——总之只要是距离并盛小学不远——特意在假期跑到横滨来找你的孩子。”
“而能对你产生那么深厚感情的小孩,哪怕是用鲶鱼的脑子想也只有你的学生。”
乱步说完,耸了耸肩,一副“不过是再显而易见的事情了”的神色。
确实都是一些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国木田认为普通人——至少自己是无法将这些“显而易见”串联在一起的。
“真不愧是乱步先生。”国木田又说了一次。
然而乱步对此并不受用,毕竟他也不是想要听到国木田的夸奖,才把这么简单光靠观察的事情罗里吧嗦地说出来的。
他口都渴了。
不该说的。
乱步感到了一丁点的后悔,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他自己抛到了脑后。
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很棒的决定。
“话说,国木田,你学生千里迢迢来一趟!不请她吃顿饭吗!”飞翘的头发被帽子压住的青年眼睛发亮,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已经满二十五岁的人。
请吃饭,是个好主意。然而不等国木田赞同,江户川乱步从一旁抽出一张传单,往桌上重重一拍:“我们去吃文字烧吧!城东那家新开的!现在去可以参加抽奖!”
您的重点是抽奖而不是文字烧吧……
国木田独步心想。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国木田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
江户川乱步看不得他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翻出地图查看一番,然后伸手圈了个范围出来。
“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乱步说完,丢开地图,“走吧。”
“诶?请问要去哪?”国木田问。
“找到你学生然后去吃文字烧啊。”乱步说得理所当然。
而在此期间,爱丽丝经过了给社会救助中心打电话、被爬上岸的河童甩水、手里的三明治被胖的要命的鸽子抢走了吐司的部分、被路过的一个爷爷两对情侣三个小学生问她为什么蹲在这里。
就在她感到安吾好像睡得有些太久,咕哝了一句“这都不止一会了!”之后,身上盖满了纸壳的安吾这才惊恐地醒来。
事实上在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的那一刻,安吾的大脑便更快地比身体先一步清醒了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睡着,第二反应就是去找周防爱丽丝。
好在他很快就在自己身边找到了这个正低头养拓麻歌子的小姑娘。
安吾松了口气。接着,他望着身上的纸壳,无言地出了会神。
这什么?
——纸壳。
它被拿来干什么了。
——盖在我身上。
那么它为什么被盖在我身上?
——不知道。
摸不着头脑的信息量让安吾愣在了原地。
直到他听到身边的周防爱丽丝问:“安吾,你醒啦?”
“啊……嗯。”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只睡了二十分钟。
“抱歉,我睡着了。”
拿下身上的纸板,逸散骤降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哆嗦。
嘶……怎么这么冷……
安吾咬了下牙,用坚强的意志压下了如同“被窝真暖和我不想出去”如出一辙的“纸壳盖着真暖和我不想出去”的念头。
“刚才没发生什么事吧?”他一边问爱丽丝,一边给同事发了条消息,让他们查查过去二十分钟里附近的监控。
毕竟小孩子的描述往往是不够准确也不可信的。
“我见到了一只河童!”爱丽丝信誓旦旦地说。
坂口安吾:“……”
他没有哄小孩的经验,相当干脆地沉默了下去。
毕竟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河童这种幻想生物的。
安吾满脸都写着“嗯我知道了但我不信”的表情,这让爱丽丝有些受伤:“……我没有说谎……”
坂口安吾:“……”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孩,于是只能对她说:“这个我们暂时先不讨论,还是抓紧时间先抵达武装侦探社。”
“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我。”他抬起手,目光扫过腕表。睡过一觉之后,那种对工作的抵触情绪消散了不少。
工作也是过一天,不工作也是过一天。
既然如此,坂口安吾还是想选择对社会更有意义的方式度日。
“很抱歉,我们接下来的时间会有点紧张。”
坂口安吾拿出了自己效率最高公事公办的态度,再又把自己的发言重复一遍后,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问题。
然而周防爱丽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嘴巴一瘪,露出了一副要哭不哭、泫然欲泣的神色。
……我做什么了?
坂口安吾迷茫。
可爱丽丝并不会为他做出解答。
——因为她委屈上了。
她委屈的点说来有些矫情,但平心而论,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努力完全没有被安吾看到。
不管是她去帮忙找纸壳壳盖在安吾身上给他保暖也好,还是守着他不被河童侵扰的这段时间里做出的“牺牲”也好,安吾明明看到了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也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他醒来,可他就是一点都没有过问。
而不过问就是不在意。
不在意就是不喜欢。
爱丽丝忽然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难受。
那我也不要喜欢安吾了……
她有些难过地想。
爱丽丝不再去牵安吾的手。
对此安吾只感到有些奇怪,却依然没察觉到爱丽丝纤细的心理变化。
之后,他一路带着周防爱丽丝顺顺利利地来到了武装侦探社所在的那幢红砖楼,又顺顺利利地将周防爱丽丝送回了东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嗯,如果事情真有这么顺利就好了。
坂口安吾望着面前戴着黑色礼帽的橘发青年,感觉自己的神经性胃疼大概一时半会是没救了。
“哟,小不点,好久不见啊。”
对方直接无视了坂口安吾的存在,开始跟爱丽丝打招呼。
“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