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朝尘
她先说“恭喜”,接着就说:“夫人的感觉果然准。”
半个多月前,宁安华就和罗十一请了长假,说她有预感她怀孕了,这两个月不敢剧烈运动。
罗十一叹道:“是我忽略了,夫人年轻,又和林大人恩爱,早晚还会再有孩子的。这一耽误一年多,不但三年内剑法不能成了,只怕从前学的,都要忘了。”
她越说越感叹:“不是我故意扫夫人的兴,实在是夫人这样的习武苗子,万人里也未必有一个。我只是可惜夫人的天分。生育亏损气血,夫人现下年轻,还好恢复,再过十年,就不一定了。”
宁安华何尝不觉得生育耽误事?
但幸运的是,腹中这个孩子也是木系灵体。母体与胎儿属性相合而非相冲,她怀胎十月,不会亏损气血,反而会和孩子互相有益。
上回有孕,宁安华挺着九个月的肚子抓刺客。
这回有孕,诊出来前,林如海就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生怕摔了化了。确诊后,更是全家上下都看她和眼珠子一样。
新的先生已经请来,宁安青和林黛玉却都不肯上学。
她们不许宁安华再管年事或家里的任何杂事,联手把账本干干净净搜走了。
临近年尾,户部也甚忙碌。
林如海却能每天二更之前准时回家,把林黛玉和宁安青办不了的事给办完。
宁安硕工课繁重,看妹妹和外甥女辛苦,便每天挤出半个时辰帮她们算账,最后直接把宁家的事全接走了。
如此,宁安青体弱,仍不能上学,林黛玉却得了空,可以一天上半天的学。
宁安华只管醒了吃,吃完了和罗十一进行孕期简单运动——比如拉弓射箭、学习制毒(……)、研习医术,到了时辰睡觉,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发现她在用毒上也颇有天分后,罗十一似乎有志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
宁安华也没想到,水系异能增强了她对植物的敏锐度,还有这种效果。
等她到了三级,就能从动物和人体中直接抽取水分,岂不更有用毒的“天分”了?
但那时她可以杀人于无形,毒的用处就不大了。
不过毒医不分家。罗十一讲得用心又有趣,她也愿意学。
万一就能把青儿治好呢。
转眼到了腊月。
一日,天降大雪。
待雪后初晴,天气更加寒冷。林黛玉和宁安青给各屋里都添了炭火。
外面扫雪的婆子向手上哈气。
檀衣从外头进屋,也冻得跺脚,直说:“京里是比南边冷多了。风都割我的脸。”
寒燕忙塞给她一个手炉。菊露找出羊油膏子,给她涂在手上脸上。
雪也是水的一种。
虽然还不能控制水的温度变化,宁安华也喜欢临近水、身旁充满水的感觉。
可惜谁也不许她出去赏雪。
她想吃烤鹿肉,也只能吃厨房烤好送来的。
宁安华:……
也行吧,省事了。
或许是天太冷,衙门里的官儿们坐不住,这日林如海早早就回来了。
他把周身烤暖和了,才敢坐在宁安华身边。
宁安华笑道:“你回来得巧,我一会要吃烤鹿肉呢。”
她伏在他耳边吹气:“可惜表哥要少吃。”
林如海身子酥了半边。
他不敢多接这话,说起别事:“今年冬天格外冷,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又有孕,除夕进宫朝贺领宴的事,不然就告病罢。”
宁安华想了想,笑问:“表哥是怕我的身子受不住冷,还是怕太后再为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原著只说贾雨村“胡乱判断了此案”,没说有没有采取门子的建议,可当本文私设。
注2:本文私设“金玉良缘”是薛家编造的。
薛蟠:“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
(薛蟠说是薛姨妈说的。)
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
薛宝钗:“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
莺儿:“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
(但薛姨妈、薛宝钗和莺儿都说是和尚送的。且薛宝钗和莺儿口中,和尚一会秃头一会癞头。不过癞头指长黄癣的头,和秃头可以并存,大家见仁见智吧。)
第60章 彻底解决
林如海都怕。
他怕礼节繁琐, 损伤妹妹的身体,更怕太后霸道无理,不知还有什么手段难为妹妹。
他恨不能找个水晶玻璃罩子把妹妹罩起来, 不叫外界的风雨吹打她半点。
可妹妹不是需要他时时呵护的娇花嫩柳。
他……也挡不住所有的风霜雨雪。
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架海擎天。
但承认自己不能全然护住妹妹, 比他以为的要难。
妹妹怀松儿时, 因他受尽了苦累。妹妹再度有孕,他希望最起码在她平安生产前, 她能不受分毫委屈。
宁安华明白林如海的心意。
她依偎在他怀里, 笑道:“这个主意表哥早就提过了。可我如今是‘贤义智勇’的尚书夫人, 能入宫朝贺领宴是天家恩赐,莫大的荣幸,怎好因有孕三月就告病不去?”
待除夕那日, 她的身孕已近四月,正是胎气最稳的时候。她身体好也算出名儿了,“告病”一听就有九成是假。
她笑问:“再说, 我今年躲了,明年又用什么借口躲?”
林如海沉默许久。
他轻声说:“夫人若愿意, 不妨从此称病, 直到——”
直到——
宁安华一笑。
他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直到太后薨逝。”
林如海的声音极轻。
迎着宁安华诧异的眼神, 他俯身,抵住她的额头。
“我只想要你能平安。”
宁安华不忍心打破此刻的静谧。
但她还是开口:“我想去。”
林如海早已料到会如此。
他闭目一叹:“皇上就算为此事不满也有限,若是为我……”
宁安华用指尖擦过他的嘴唇。
“是我自己不明白,”她说, “分明并无好处,太后究竟为什么要针对我?”
从习武中, 她重新感受到了随心恣意的快乐,而腹中这个木系灵体孩子的到来,让她每天都能回想起更多上一世的事,让她记起那时的她,是怎么在尸山血海里挣扎着活下来的。
这一世,她的日子比天下九成九的女人都要舒心了,但她自己却觉得,她仍然活得谨慎小心,只是在世俗和礼法的框架里寻找到了一些自在。
她当然喜欢这个平安的世界,不想再回到末世。
客观来说,现在的她比末世的她是幸福很多的。
可她见过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
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教这个孩子——如果她是个女孩。
她的女儿,能活得像她一样快乐吗?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她希望她的孩子是一个能直面艰难危险的人。
“我当然可以告病。”宁安华说,“但太后若赐下太医,我还真要‘病’几年?或者她若说我不入宫是有意不敬,又怎么办?表哥知道,躲起来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她回应着林如海的亲吻。
“我要知道她的目的。”
才能想出彻底解决的办法。
除夕清晨,宁安华按品大妆,与林如海分别乘轿抵达丹凤门。
有上百太监女官引路,朝臣与在京三品以上诰命很快就依品级高低排成列,男东女西,依次进入了丹凤门后、含元殿前的广场,各自站定。[注]
几百上千人聚集在广场里,却只闻风声、衣料摩擦声和偶尔被风吹动的环佩簪钗响。
宁安华颇看到了几位熟人,都只互相微微颔首示意而已。
女官引她排在礼部尚书夫人旁,位置在所有诰命的后半部分,无视了她爵比侯爵的“清熙郡君”封号。
宁安华心内微笑。
太后果然要借今日出手。
她听从安排,并不作声。
诰命服饰虽然厚重,檀衣还在里面给她穿了好几层衣服保暖,但她身上不觉得冷,脸上却没有任何遮挡,只能直面刀尖一样的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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