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但二老瞧着他那眼神中的思念与骄傲,确实如出一辙。
暖到让他心里发酸。
“阿玛额娘,不孝子虎团给二老请安了。”
说着,虎团便眼含热泪地撩起袍子,重重跪在阿灵阿跟淑宁面前。见他如此,他福晋跟他们的两个儿子自然也都跪下。
淑宁被儿子这么一哭,也弄得潸然。
但还是快走两步,把人扶起来:“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做什么这般多礼?”
“儿子久不在家中,不能在阿玛和额娘面前尽孝,心中实在有愧。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昨日还……还喝到不省人事,让阿玛额娘跟着担忧,实在是儿子的不是。”
虎团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满脸儿子知错了,全凭额娘发落的样子。
让淑宁仿佛穿过悠远时光,回到他们一小时候的样子。
俗话说七岁八岁讨狗嫌。
除了少年老成的虎威之外,她们家可还有一胎三胞,三个臭小子。那破坏程度,简直如几何数倍增。
每次被她抓到,小小的虎团就努力承担起三胞胎长兄的责任。也是这样满眼真诚地看着她,说儿子知错了,全凭额娘发落。
每每让她心软,都举不起手中的鸡毛掸子了。
这会子,淑宁也不禁像以前一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你一直为国尽忠,立下功劳无数,守卫大清海疆。简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知道给阿玛额娘争了多少脸面,让我们被多少人羡慕。哪里还有什么不是?便有,也是你这小子喝酒不知节制,罔顾自己身体。”
虎团低头,让自家额娘摸得更轻易些。
而后又连连点头,表示仅此一次,再也没有下次了。
毕竟,刚刚跟妹夫切磋的时候他就已经弄清楚了为何阖府上下瞧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这般社死之事,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
务必谨记饮酒有度。
以及……
虎团看着大嘴巴臭弟弟,目光十分危险。
感受到危险的虎宵讨好笑:“二哥早年最讨厌曹丕,再不会自己也做一个曹丕的吧?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呵呵。
虎团闲闲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倒知道本是同根生了,坑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有点顾及?”
虎宵:……
那当时他也没有想到,家里的二号大将喝多之后,会是那么……那么的,让他这个文榜眼都找不出来合适的词汇形容呀。
万般新鲜之下,可不就说声音大了些吗?
然后府中无秘密,这点事儿就光速传遍全家。以至于,今儿所有人瞧他二哥的眼神都跟瞧什么西洋景似的。
一等公府这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永和宫中,德妃却红了眼眶:“好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好好的龙子凤孙,瞧瞧如今这憔悴沧桑的。跟你四哥一处,竟似比他还大了几岁般。老四啊,你弟弟此番有功劳又有苦劳,回头皇上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可得帮着说说好话。”
十四刚要说额娘这也太夸张了些,他跟四哥可足足差了十岁呢。
结果话还未出口,就听着额娘替他讨好处。
吓得他赶紧摆手:“别别别,儿子知道额娘是疼惜儿子,但此等大事,皇阿玛自有考量。且轮不到儿子们置喙呢,您也别为难四哥了。”
这怎么能叫为难呢?
如今朝野之间,谁不知道雍亲王就是大清的无冕之皇?一切政令等,皆出自他的决定。说不定这赏赐三军的具体方案,都是他先草拟好了,再呈到君前,交由皇上过目。
德妃也不说为老儿子争取这个本不该属于他的奖励,只恐长子铁面无私。为显自己公正,却无意中抹杀了幼子功绩。
贝勒年俸两千五,郡王五千,亲王一万……
这中间不但差着爵位,还差着天差地别的待遇呢。十四妻妾成群,孩子也不少。收入少了,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啊!
胤禛摇头,到底也没提醒她,自从十四弟随军出征之后,他的儿子们都被抚养在宫中。家中的一切用度,也都是走的皇阿玛私库。
根本没有花他自己一两银,自然也没有什么入不敷出之虑。
只认真表示,自己受皇阿玛重托夙夜忧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不敢懈怠半分,唯恐托付不效伤了皇阿玛仁德。
一应事物上,更是兢兢业业。
不敢有丝毫偏颇。
言下之意,他既不会因为私心去埋没十四的功劳,也不会因为两人嫡亲兄弟的关系而对他有额外的照顾。
说完,也不等德妃再说什么,他就率先微笑拱手:“德额娘久不见十四弟,心中定然万分挂念,有许多话要与他说。正巧儿子那边也堆积了不少公务,这便告辞去处理了,十四弟多陪陪德额娘吧。”
德妃脸色丕变,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长长一叹,眉眼之间满是落寞。
不由自主地想起,若是当初自己能够争气些,好歹是个嫔主子。也就不至于将自家骨肉交于旁人抚养,导致母子之情生疏了吧?
见她如此,十四赶紧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揉肩捶背的。
还讲起跟李氏打仗时所发生的种种趣事,好不容易才把人逗得眉开眼笑。
然后才小心翼翼劝慰:“儿子知道自己是额娘所有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俗话说得好么,老儿子大孙子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额娘虽然风华犹在,远谈不上什么老太太,但对儿子的关爱之心却远胜世间任何父母。”
“便是儿子的儿子都在皇阿玛的主持之下成了婚,儿子已经当了玛法,在额娘眼中还是那个处处需要您照顾的小十四。所以时时为儿子打量着,唯恐儿子受丝毫委屈。”
德妃闲闲地瞟了他一眼:“你这臭小子既然知道,就该让额娘省点心。”
是是是。
十四忙不迭点头,表示自己这几年一直循规蹈矩。可乖巧,可努力。所以额娘再不必为了儿子殚精极虑至此,甚至开口向四哥索取什么。
“我……”
还不等德妃开口,十四就轻捂了她唇角,满眼真诚地道:“儿子知道,额娘所思所想所为都是为了儿子。可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日后的路自然知道该如何走。”
“额娘再不必为儿子担忧,只在宫中好生享福就是。”
见德妃双眉紧蹙,目光中似乎还有些不赞成。十四才又叹息,说有时候,您不帮忙,才是对儿子最大的帮忙。
因为处在四哥这样的位置,最主要考虑的肯定还是家国天下,而非私情。
再不会因为私情而罔顾国家利益。
不然的话,皇阿玛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会废了他另立贤能。
既然无用,且还可能给他和自身带来危险的事情,额娘又何必多说?再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样的儿子,儿子总是比四哥多得了额娘许多关爱。
很难说他心里有没有酸溜溜。
会不会额娘越向着儿子,他就越瞧不上儿子,甚至想给儿子使点小绊子。
咳咳。
说完这话,十四就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四哥道歉。他这也是逼于无奈,想着把危险抹杀在萌芽状态。
唔,原本的他可想不到这么多。
看到德妃如此,也许不但不阻挠,还会帮着给老四施加压力。但此番,跟他搭档的不是虎团那个芝麻馅的团子吗?
擅于防患于未然的他早早提点了十四,让他注意着些。别前脚才春风得意马蹄疾地回了京城,后脚就祸起萧墙,被亲额娘坑了个体无完肤。
当时十四还嗤之以鼻,觉得他实在多虑。
现在想想,还真多亏那家伙絮叨了这么几句。让他及时发现危险萌芽并积极掐住,保住自己未来富贵有闲散的皇弟生活。
稍后收到消息的胤禛笑,觉得往南边儿几年,十四弟又长进了许多。
若能一直保持如此,将来不止他们兄弟之间的相处,就连太后和新君的关系也会和睦许多。
如德妃所想,康熙也确实将表彰三军的事情也都一股脑地推给了他。
低级官兵的伤亡抚恤等,朝廷早有定例。
只让兵部、吏部跟户部相互沟通,核准伤亡人员名单,再从优抚恤,按制给予奖赏、擢升官职即可。
但主帅虎团跟几位皇子阿哥的功绩与奖赏,这是三部都不敢擅专的。
只能草拟个意见,交给胤禛。
再由他请示康熙,看康熙如何批复的样子。
“老大复郡王之位,老五赏双俸,老七、老八、老九、十四都封亲王?”康熙双眉紧锁,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胤禛,“你这是当咱们大清的亲王爵位是街边的大白菜吗?一砍就是好几车,随便大甩卖?来来来,你给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你又基于什么心思改都未改,直接递上来的?”
呃……
胤禛一脸尴尬地跪下:“儿子启禀皇阿玛,这吏部尚书拟上来的折子是复大哥郡王之位,五弟双俸,其余人等皆封郡王。”
“是儿子觉得,五弟跟七弟参赞军务,没少跟着劳心费力。只那海贸法规一百条,就很好地规范了海贸市场,足以让八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儿子觉得,封个亲王毫不为过。而海贸事如今这般兴旺发达,少不了九弟之功。十四弟两番出征,虽在准噶尔时遇到皇玛嬷丧期,与最后决战擦肩而过,但其功劳亦是不可磨灭。此番攻占李氏,他更主导了诱敌之计,不战而屈人之国,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咱们大清的损失,实实在在有大功于朝廷……”
胤禛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
表明自己真不是任人唯亲,也没有小瞧大清亲王爵位的珍贵性。而是反复思量,考虑过兄弟们的贡献,才呈上如此结果。
康熙摇头:“你啊你,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自己呀!”
胤禛错愕,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父亲的慈祥笑眼:“是,此番那几个表现都极为亮眼,你这些个封赏也不能说是过。可你就没想过,一下子把他们都封到了顶,日后自己登基的时候要如何加恩么?”
胤禛双眉紧皱,想提醒他别再说这不吉之言。
康熙却只笑,又说死生常理,他所不讳。只恐他撒手人寰之后,胤禛过于仁德,以至于放纵了他那些个兄弟们。
在朝中素有冷面王之称的胤禛:……
就不知道皇阿玛哪里来的错觉,竟还认为他能是个妇人之仁的。
但他没有反驳,康熙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只把那几个涉事人都给唤了过来。
是的。
因为去年康熙那场重病,胤禟跟胤襈正在海外飘着没来得及赶回。此番跟船回京,自然要来给皇阿玛请安,在他老人家身边多陪伴几日,略尽尽人子之孝。
胤禔他们又都是跟着虎团一道班师回朝的。
是以,康熙这一传唤自然齐齐整整。
康熙十一年出生的胤禔,他实际上的长子保清如今已经五十了。满面风霜,头发花白。瞧着,竟不比他这个皇阿玛小几岁的样子。
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才算展开了点拳脚的老八也满脸沧桑,皱纹横生。
康熙二十年出生的他,算算如今也才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