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淘姜
青知摸了摸鼻子,拱手:“小弟归家心切,兄台原谅则个。到滇南府后你们想去哪儿都由小弟做导游,保证叫这趟旅行值回票价。”
“这还差不多。”
“说真的,这边好香哦。”
“我从未见过如此蔚蓝的天空。”
“确实不错。”
“哼,也就一般吧。”
不用说,最后这句话肯定出自李仲文之口,众人无视他继续看景。
这日他们终于赶到滇南府,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府城的繁华他们的马车便径直驶入府衙后面的官署。
众人下车,季初迟疑道:“修之啊,咱们来府衙作何?”
“住么。”青知宛如回了老家。季初就见他几步走到大门处,紧接着便有门房迎出来:“青哥儿,你可算来了,大人常问呢,一路辛苦吧?”
“坐船还好。”
青知回头召唤小伙伴:“走啊。”
季初几人被小厮引着走进去,放眼是一处空旷的院子,没种花也没种树,只不远处竖了箭靶,旁边架着枪……等等!红缨枪也罢,那光油油的是火/枪罢!
这里住的武官?
不应当。若他们没看错这边确乎是一府长官布政使才能居住的官署……稍待片刻,所以青知的亲戚是滇南布政使?那位大名鼎鼎的林大人?
林大人啊,全大文读书人有一半都是他的粉丝!季初等人也不例外,所以他们有幸到林大人的家里来啦?
众人反应过来,激动无比。再看这院子就觉得不一样了,空旷不是空,那是洁简大气!有武器怎么了?说明林大人文武双全!
怪不得林大人当初能力破越、夷呢,这就对上了!
几个年轻人晕乎乎的被管家带到客院安置,青知是自家人,熟门熟路的摸到后边他自己的屋子里,见着熟悉的摆设,放松的歪到软榻上。
充了会儿电消去旅途疲惫,青知问屋外候着的小厮:“大哥还未下衙?妹妹做什么去了?宝二哥是在这边还是在临安?还有识枫姐姐和我的小侄子们呢?”
小厮憋笑,一板一眼的回:“老爷一会儿就回来,小姐和太太带哥儿姐儿去书院那边,看天色也快回来了,宝二爷在临安呢,小爷在临安没见着他么?”
“我急着回来,没来得及,后面再寻他去。”青知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随后他仿佛一只巡视地盘的猫,先将家里查看一遍后才有心思搭理自己那几个同学。
季初拦住青知肩膀:“好小子,你怎的也不告诉我们是来林大人家住?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准备什么?”青知迷惑:“你们不是带了土仪么?”以前去同学家都是这般啊。
“……林大人家怎么一样!”季初指李仲文:“因为带的礼物太过随便仲文兄都自闭了!”
“那有什么?我大哥才不看重那些。”青知摸下巴压低声音说:“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能入仲文兄眼的人?他在船上不是对林大人表达过不满么?”
李仲文:“……”我听见了啊!再说那才不是不满!
青知眯眼偷笑。
季初咂咂嘴,修之原来这么跳脱的么?以前没看出来啊。
晚间,一群年轻书生总算见到那位在大文赫赫有名的林隽林大人。
想象中林大人一定是一位忧国忧民、严肃认真的中年人吧?
谁知现实中的林大人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既不忧愤也不严肃,反而长眼含笑,面容俊美,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过而立,说是他们的同龄人也没人会反对。
林隽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儿走进来,大的哥哥不过五岁,小的妹妹才三岁。青知惊呼一声,嘿嘿笑着张开怀抱揽过去:“孩儿们,小舅舅回来啦!”
两个小的还记得他,尖叫着同青知团作一堆。
林隽不管他们,对几个呆愣的青年笑道:“青知常同我提起你们,快过来坐。”
见他们拘谨,林隽只温和的问些旅途见闻。他走的地方多,心态又年轻,不似其他师长那般爱说教,善于倾听,很快叫一众年轻人打开话匣子:
“……听说京中的梅家肚鳝羹便是从他们家学来,我们尝了果然好吃!”
“谭家织布机坊现在生意都做到海外去啦,原来和大人还有一段渊源。”
“琼州好多洋人,还会使筷子,稀奇!”
“……”
这晚可以说宾主尽欢,季初等人不由得感叹林大人平易近人,人格魅力极强,怪不得能和陛下君臣相得。
次日青知吵着要去看新引进的胭脂虫养得如何,林隽特意空出一天带他们去郊外的养殖基地玩。
季初等人就见基地种了大片大片的仙人掌,肥厚的仙人掌上布满了灰白色的小颗粒,他们凑近一看,李仲文吓得差点跌倒在地:“好多虫!”
眼见小灰虫动了动,他不禁头皮发麻——这也太密集了。
“小心些,别将它们碰下来。”青知跟对待珍宝似的围着几只小虫看了看,对林隽说:“长得很好哇,想必明年就当用了。”
林隽点头:“还行,他们养得精心。”
季初得知他们特地种了仙人掌只为养这种虫子,好奇道:“这些小东西养来做什么?”莫非能似桑蚕那般吐丝?
“胭脂虫采集晒干后能制成天然的胭脂红色素,用途广泛得很。”青知侃侃而谈:“我们这边主要添加到口脂中啦。”
季初不明觉厉:“添加到口脂中?这样有什么说道?”他常给家里的姊妹带口脂,深知女孩儿为了一个毫看的口脂色号能有多疯狂。
他唏嘘道:“能让口脂更好看么?”
谁知林隽却笑眯眯的接话:“不,这样能让口脂更贵。”
季初:“……啊?哦,哦。”
他神情恍惚,只觉得对林大人的滤镜有些碎裂的样子。
青知为了林隽的形象努力描补,他比划道:“大哥逗你呢,胭脂虫色素来自天然,天然的么自然更安全啦。那些洋人惜命得很,打出这个噱头他们愿意出比普通口脂更高的价格……”
季初木着脸:说来说去不还是能卖更贵么!
还是林大人嘴里有实话。
季初自洽了,拍拍青知的肩膀,摇头:“修之兄,你不行啊,怎么不学学林大人的坦然呢?赚钱么,不寒碜。”
青知:“……”我就多余添那几句。
他算知道了,脑残粉什么东西圆不过来?
见识过滇南的胭脂虫养殖基地,此后一行人又在青知的陪同下游玩了薰衣草园,同花农一起摘过花;扭扭捏捏的在化妆品工坊亲手做了一只口红;当然也没禁住女工们的安利羞涩的买了大包小包的化妆品送亲人/朋友/爱人。
还有滇南的傣味美食,酸辣开胃,吸溜~
滞留半月,他们不得不开拔去下一站了。
小伙子们坐在马车里不舍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入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汉民和穿着各色本族服饰的倮民、苗民和谐相处。即便是最朴素的老妇人也会在鬓边簪一朵鲜花,毫不掩饰的昭示着她对生活的热爱。
李仲文不由得喃喃:“真好啊。”
第156章 番外二
【纵观历史,古代女性的地位是一个波动下降的过程。
先秦时期,母系氏族的古老遗风尚未消失殆尽,女子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女子拥有恋爱的自由、继承财产的权力;而随着封建社会的确立,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导致女性的地位逐步降低,女子被要求贞静、贤淑,受到封建礼教的严格束缚;这一过程在唐宋有了轻微的波动,开放多彩的大唐、夜市繁盛的宋朝让女性的主体意识开始萌芽,社会对女性能力、地位的肯定有目共睹;然而这样的开放和自由犹如昙花一现,迅速被进一步巩固的礼教冰封,尤其步入元、文以来,女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封建礼教在程朱理学的倡导下走到顶峰,女性地位伴随男性权力的加强更加低微。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从这一时期诞生的许多文学作品均可一窥女子们逐渐萌芽的抗争意识。而历史自有其发展规律,随着文朝建宁时期手工业的进一步扩张、商贸的井喷式繁荣,海量的市场需求促使城市工坊建设加速。伴随工坊而产生的女性工人成为女性反抗伦理道德束缚的先锋军、推动者。通过经济独立的女工有意或无意的拨乱反正,女性人格的权力重回社会上应有的席位。
如今历史学家一致将建宁十五年视作妇女解放运动的开端。这一年足球运动大兴,进入球场观看比赛甚至成为球员参与进球赛中的女性拉开女子反抗传统礼教的序幕。此后各类工坊建立,走出家门的女子再也不是男子的附庸,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在社会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工业、科研、医学、教育、新闻、商业等行业涌现出一大批卓越超群的杰出女性,为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文朝做出巨大贡献。
——论古代女性地位的变化】
进入嘉业以来,女孩儿读书、做工已经不是新鲜事。京城和滇南均有开设的识卓女子学院成为姑娘们的理想乡,无数女孩在家人的支持下远赴这两处求学,随即留下来工作、成家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一开始,其他省份还未觉得有何不对,只嘲笑办学的贺识枫区区女子野心不小,巴巴的为女子办个学校有什么用?女子读出来是能科举还是能做官?听说其开设的课程都是些识字、算术、武术、天文物理一类,更是叫人笑掉大牙。女人么,学学针凿女红还罢,弄这些花头不是浪费时间么?
未必一个媒人说媒时会将“那姑娘能算九百九十九乘以九百九十九等于多少”作为女方的长处大夸特夸么?
闻者无不摇头,等着看贺秋的学校到底什么时候关门。
这一等就是一辈子,等到人都快要入土识卓女子学校还好好的开着呢,甚至在大文遍地开花。
气人。
尤其某些反对女校的老顽固,现实很快就教他们做人。
有女校的省份自然在别的地方也格外开放自由些,工作机会更多。见识过外面的繁华谁还想回老家过拘束生活?小姑娘们读书毕业后自然而然的留在当地工作,工作地省份突然拥有这么多高质量女性做梦都要笑醒,而对于姑娘们的老家来说就是大量适婚女性外流,本土青年说不到媳妇。
这可要老命了!
没有媳妇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香火不就断了么?
绝对不成!
是以某些地方官‘灵机一动’——有问题么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就好啦!纷纷上书建议文烁制定“女子未婚不许出门求学”、“已出门的未婚女子必须回原籍婚配”一类的智障法规。甚至指使衙们文书关闭为女性开具路引的通道,想方设法的将姑娘们圈在本地。
早在嘉业元年朝廷便放开了对路引开具条件的限制,如今路引不会限制百姓的归期,更像是一个证明身份的凭证。放开路引后虽引发了一些问题,但整个文朝社会呈现欢欣繁荣之势,经济蒸蒸日上,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文烁脑壳又没有包,当然不会同意这样“懒政”的提议。
不想姑娘们却不是好惹的,她们充分发挥舆论武器,在朝廷回复还没下来时一篇揭露“地方官无故拘禁女性”的文章就在报纸上登出来了,言辞犀利的指出地方官不思进取反而靠压制拥有进取之心的治下百姓稳定治所之事实,引发整个大文民众为之哗然。
讨论愈演愈烈,京报紧急登载朝廷的态度后这一局势才有所缓和,但被多才多艺的姑娘们笔锋所指的地方官就不好过了,在百姓间的名声臭了不说连上官也觉得其能力平庸,为朝廷蒙羞,吃了瓜落。
这一战姑娘们表现出来的团结互助、有勇有谋叫大文上下为之侧目,自古以来未放在眼中的小女子竟表现出这样大的能为,硬生生让一批官员遭受贬谪跌了个大跟头。男人们脊背发凉,此后再也不敢小瞧这些战斗力爆表的姑娘。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脑子有坑的地方官为解决男性结婚而弄出来的骚操作,但睁眼看世界的姑娘们却从中觉察出——原来她们在某些人眼中只是一种延续后代的资源啊。
看透这个真相,痛苦者有之,自暴自弃者有之,但更多的则是坚定了工作到死的决心,这是她们目前能找到的摆脱枷锁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即便有朝一日成婚也不能辞去工作,见多识广的姑娘们知道谁都能欺骗你,唯独钱不会。
姑娘们擦亮眼睛,纷纷向大城市迁移,选择多了,反映到婚恋市场便是女性初婚年龄逐步增长。以往十二三岁订婚十五六岁成婚的时代过去了,现如今十七八岁还未成家的一抓一大把。
文烁初初看到这个数据时还有些担心,要知道自古以来人口便是重要的生产力,女人不愿结婚生孩子日后劳动力出现缺口怎么办?
只是现在也不好强迫女性回归家庭了,要知道她们的笔杆子可不是好惹的。
他忧心忡忡的找林隽诉苦,谁知林隽却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这是好事啊。”
文烁眼里冒出一个问号。
林隽比划:“以往人口重要,那是需要劳动力耕作、打仗,但工研所已经着手研究农用机械且取得良好成果,机器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举个例子,譬如以往一天种完一亩地需要两个劳动力,但用机器辅助一人一天就能种两亩——咱们对人力的需求是逐步减少的。”
“以往打仗用人命填,如今咱们有了热武器,一颗震天雷下去就能炸死一窝人,不断进步的大杀伤力武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手。若还似以往那般拼命生,您想过剩余的人口应该如何安置么?”
“况且咱们现下医药方面进展喜人,日后大文人的平均寿数定是要增长的。”
文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