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从军 第25章

作者:若然晴空 标签: 平步青云 女强 女扮男装 爽文 轻松 BG同人

  刘彻摇摇头,“去病大了些,而且阿襄温和,适合大公主的脾气,选婿还是要选性子好的。”

  刘彻道:“去病和振武侯一样,看着少年英姿,也叫人喜欢,可他们是战场上的将军,朝生暮死之人,相好可以,不可久爱。”

  将军难免阵前死,像李广那样长命的将军,属实是不多见。

  平阳公主没说什么,这是天子委婉地让她不要弄死汝阴侯了,公主二嫁还好,三嫁,还是嫁个和自己儿子相差不大的少年郎,那就不大好听了,最关键的是,刘彻并不认为武将适合为婿,到时候人出了事,是四嫁还是替他守寡?总归不好过。

  劝解了平阳公主这一场,刘彻回宫去了,一回去就见到了重新换上侍中服饰的霍去病,顿时笑了,“作怪,是嫌朕给你升爵没升官?”

  霍去病笑嘻嘻地道:“臣在陛下身边做事,并不求升官发财。”

  刘彻又笑,笑完说道:“你也出去了一趟,感觉如何?”

  霍去病沉吟片刻,说道:“我可带五万兵。”

  刘彻问的其实是在军中感觉如何,听了这话差点打人,谁问你了?还要带五万兵?拉五万头猪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而且迄今为止刘彻就没让任何将军带过五万的兵马,如今是骑兵的天下,五万骑兵就意味着十倍以上的辅兵和难以预计的补给线,这基本是可以开进匈奴大本营的雄厚兵力了。

  刘彻笑出了声,只道:“再历练历练吧,会有这一天的。”

  霍去病没有再多说,他知道陛下对军事是大胆又谨慎的,大胆在于他大量起用底层人才,而且出手就是封侯起步,谨慎在于他没有让任何将军单独出征过,他习惯于将准备派出去的兵力分散到两个以上的将军手里,以此试探个人能力。目前来说,他试出了卫青,试出了木兰,如果时间允许,他大概还要再试一段时间。

  而目前大汉对匈奴的战事虽然连战连捷,但最多属于在匈奴人身上刮了一层皮,右贤王是老将带老兵,而伊稚斜属于是托大了,带着一万五千人深入敌境被剿灭,匈奴大单于做梦都要笑出声,匈奴人的青壮精锐大多集中在漠北,在几个实权王爵和左贤王部,真正的大战还远未开始。

  刘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霍去病道:“还有一件喜事,匈奴军臣大单于去世,这消息被他们瞒了有段时间了,大概就是去年伊稚斜带兵出发之后,匈奴王庭秘不发丧,直到前段时间伊稚斜死在我大汉境内,消息才传出来,军臣的儿子於单继位大单于,咱们的对手换人了。”

  帝王在谈及军事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锋锐的气息,他的双眼明亮带着热火,宛如少年人一般。

  打击匈奴,也确实是刘彻少年的梦想,现在他要开始一步步实践了。

  军臣的确是大汉的老对手了,他精明过人,将一盘散沙的匈奴划分成王爵统率之地,以王名聚合部落,养出许多骁勇善战的骑兵,一直是大汉的心腹大患。

  如今他去世,儿子上位,这王权更替甚至需要隐瞒大单于的死讯,说明内部有混乱,新单于必须要除去自己的一个乃至多个政敌才能坐稳王位,这就削弱了一部分匈奴政权,除此之外,儿子不一定有老子厉害,这新对手的本事,还需要大汉进一步来试探。

  刘彻考虑了这么多,霍去病跟着考虑了一会儿,最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要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剑就够了。”

  刘彻哈哈大笑,拍了拍霍去病的肩,去处理政务了。

  与此同时,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带着妻儿,带着乞丐似的一名随从,艰难跋涉进入汉境,刚到城门口就跪下了,大声地道:“汉使张骞,今日归汉矣!”

  趁着匈奴的王权内斗,被困十三年之久的大汉使臣张骞出逃归国,边郡郡守几乎认不出来这个完全是匈奴人打扮的男子,竟然是当年带着无数礼物,骑兵护送,持节而行,威风凛凛的大汉使者。

  郡守确认了张骞的身份之后,杀鸡宰羊,设宴款待,张骞没什么心思吃喝,只是一心想让郡守赶紧准备马匹随从,让他尽快回到长安。

  郡守其实想留张骞住几日,毕竟看他一副消瘦……张骞破烂的衣服里露出精壮的身板。

  郡守还想再劝,毕竟在匈奴吃了十多年苦头……张骞一只手熟练地撕下羊腿,递给身板更壮实的儿子。

  郡守不想再劝了,连忙保证护送的随从明天就找好,务必让使者尽快启程回去。

  妻子和随从都是匈奴人,儿子在匈奴长大,都不识汉家礼仪,逃亡了一路,这会儿只知道胡吃海塞,张骞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郡守客套道:“窝们很久没见到汉人了,听郡守的口音,是带原人吧?”

  郡守:“……是、是的吧。”

  他是太原人呀,带原是哪儿啊?

第47章

  张骞是十三年前刘彻派往大月氏的使臣, 那时刘彻登基不久,一心想要攻打匈奴,所以派张骞前往被匈奴人压迫已久的大月氏寻求联盟, 若能说服大月氏, 与其左右夹击,就能断匈奴一臂。

  只是那时刘彻还是个年轻人,并没有考虑使臣如何越过重重敌境抵达大月氏再返回的艰苦。

  张骞受命之后, 带着百余随从向西进入河西走廊, 被匈奴人擒获。匈奴大单于很是欣赏张骞,强留他下来, 将匈奴贵女嫁给他为妻,威逼利诱想要让他投降匈奴, 成为大单于的臣民,张骞不肯接受,在匈奴逗留十年之久才找到机会逃离。

  但他并没有逃回汉境, 而是谨记自己使臣的责任,继续了这场西行,可惜大月氏已经避难远走,张骞来到大宛,说服大宛国王派遣随从带他去寻找大月氏, 期间他在西域了解到了各国的大致情况, 包括安息帝国,大夏, 甚至远至身毒国(印度)的消息, 他都一一记录下来。

  可惜这次收获满满的西行没有得到好结果, 大月氏经历十年变迁,已经不是当初的情况, 他们找到了水草丰美之地安居,不愿意再牵扯到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斗争里去。

  张骞只能回返,他回返的时候路经他以为的羌人聚居地,但此时羌人已经被匈奴人俘虏为奴属,再次将他擒获送往大单于处,军臣已经病重,没有为难他,只是把他关了起来。

  后来军臣病死,匈奴王庭内乱,张骞的匈奴妻子原本是匈奴贵女,十多年过去,家族失势,父母已死,她狠下心决定和张骞一起逃走。

  张骞的随从堂邑父,是负责带路的匈奴降人,他西行前家人都安置在了长安,所以一直对张骞十分忠心,百余人的使节团经历两次被捕,已经死的死,降的降,最后张骞带回来的除了他的妻儿,竟然也就是这个匈奴向导了。

  从边郡前往长安的路上,比张骞一行更快的驿使已经向刘彻汇报了情况。

  刘彻几乎没想起张骞是什么人,但提到派往大月氏的使臣,他一下子想了起来,十三年前,他雄心勃勃想要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的过往。

  说实话,那时候他的战略很不成熟,也错估了大月氏的实力和胆量,张骞一去再无消息,他以为人已经死了,汉家帝王就是这么善于开解自己,没多久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刘彻一时感慨万千,谁不喜欢忠心的臣子呢?张骞十三年辛苦跋涉,身陷囹圄,连他听了都十分动容,决定厚待此人。

  木兰回到长安三日后得到天子召见,天子经常宣她进宫。又过了些天,她听天子提起张骞的事,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十三年前她才三四岁,从她记事到现在的时间里就在吃苦,这位使臣实在是个很坚韧的人。

  刘彻自然不是为了和木兰提张骞有多能吃苦,他就是有和臣子吹别的臣子的毛病,木兰立功的时候,他也经常拉着身边人谈论她的功绩,显得十分爱重这人似的。

  木兰实在也算得刘彻目前的心尖尖之一了,天子自来就很喜欢在底层提拔人才,无论是提拔到后宫里,还是提拔在军中,他都对出身卑微的人给予了很大的信任,刘彻坚信人才是用不完的,但要自己能够发掘出来,而对于自己亲手发掘出来的人才,刘彻都是很大方的。

  上次木兰大胜来到长安,刘彻尚且还有些矜持,这次凯旋,刘彻就差拉着她叫一声姐夫了。

  虽然朕怕你死的早,不愿意把姐姐嫁给你,但你可以做朕实际上的姐夫啊!

  不难看,但没有男子给人的英武气概,十六七岁的少年了,脸圆眼圆,看着清清秀秀的,像个小姑娘。不过想到这可能涉及自家姐姐另一层爱好,刘彻就没有再深想。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刘彻对木兰的态度十分亲切,毕竟臣子是臣子,亲戚是亲戚。

  又过了一段时间,木兰没找到适合的教孩子识字的先生,萧载反而带着王小娘上门了,王小娘不愿意耽搁萧载,她在汝阴侯那里受到的折磨虐待太多,让她觉得自己十分污秽,萧载不断地开解她,听闻木兰在找教书先生,他思前想后,决定让王小娘来应聘。

  萧载把木兰拉到一边,小声地说了王小娘的现状,然后恳求道:“小娘通熟隶书,如今是隶书的天下了,让她教孩子是够用的,君侯赎买她的钱财还是由我出,只请君侯让她长留府中,待个两三年,再告知她钱已还清,到那时她也许就能接受我。”

  木兰拧起眉头,这事不管是她还是萧载,都不觉得是王小娘的错,她父母悔婚将她卖给汝阴侯,她只是受了些苦,为何要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看着憔悴许多的萧载,郑重地点点头。

  王小娘就这么留了下来,翠兰和宝儿都很喜欢这个说话温柔的大姐姐,花母喜欢王小娘是因为木兰说雇她的钱很少,比起那些收束脩的先生要便宜很多,花父就没什么说的,全家他最沉默,每天都不知道在想啥。

  但花父有一项好处,是花母不会跟木兰说的事,这死鬼年轻时在军中找营妓玩坏了身子,一年到头能用的时段不多,生了宝儿之后好几年干脆就没动静,要是像别人家那种每天晚上没事干就生娃的男人,她能像看眼珠子似的看宝儿吗?

  现在富贵了,换了别人肯定要担心家里纳小的,花母就不担心,就那死鬼,纳了小的摆着看吗?

  王小娘来了差不多半个月,卫府那边有了动静,说是阿黎夫人快要生了,这消息还是霍去病带来的,霍去病一早去了宫里,中午回来就听说这事,卫府里又忙又乱,卫老夫人怕叫见血不详,把霍去病撵出府,叫他找朋友玩去。

  这也是老人家的习惯,府里生孩子一般是不叫男人进产房的,说是见血不详,其实就是怕男人见了生孩子的血腥场景,吓得不举。霍去病自然不会进舅母的产房,但他还是个未婚小郎,又不姓卫,待在府里不好听。

  霍去病虽然和舅母不亲,但也不远,哪里玩得起来,走着走着就又到了花家,说了这事,木兰本来是和老里正一道儿看书的,听了这话,连忙催促花母,“阿娘,你快去看看。”

  花母听说卫老夫人在就不想去了,她属实有些怕那老妇,被催了几句,不情不愿地道:“我先前说夫人怀象不好,老夫人给我说了一大通……”

  卫老夫人生孩子是比她多得多了,可见生孩子能有她多吗?

  花母换了身衣裳急匆匆地去了,木兰皱着眉头,她其实也想去看看,可她的身份到底不是个女郎,这会儿是不好上门的。

  霍去病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好笑道:“别人府上生孩子,你急什么?”

  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甚至有些开大了,霍去病一出口就觉失言,但他失言主要是因为木兰这会儿看上去的样子,简直和自家老婆生孩子似的。

  木兰只好说道:“是听我阿娘说多了。”

  花母总说阿黎夫人怀得不好,肚子养得太大,阿黎夫人本身是个瘦削妇人,身上没多少肉,偏偏把肚子养得鼓鼓的,看着就怕人,何况按照花母的经验来看,她神神秘秘地告诉过木兰,怀的可能不止一胎。

  这年头怀双胎,除非月份很小就生产了,足月的双胎是不大可能顺利的,要么夭折一个,要么一尸三命,还有孩子成活,大人却不行了的。

  木兰听得多了,对于生产这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花母去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木兰派人去问了一次,才跟着派去的人回来了,她头发散乱,鞋都跑丢一只,没进府门就嚷嚷道:“那烦人老太婆,我早说听我的吧?我说少补点,少补点,她拼命地喂喂喂!作孽啊,肚子养得那么大还是对龙凤胎哟!”

  跟着声音一道进门的花母,索性把另一只鞋也踢开了,气恼地嚷嚷道:“还什么能保一个就保男胎,她那宝贝孙子在底下怎么保?我说死说活她都不听,还得是人家卫将军,说不要孩子了要保大人。”

  木兰听了半晌都没听到重点,连忙问道:“夫人怎么样?孩子不要了吗?”

  花母得意洋洋地说道:“女娃娃顺下来了,那男胎先露脚,我给推回去了,那老太婆还要把我撵出去,我给她又盘回来了,也顺下来了,大人孩子都没事!”

  说着,她抿抿嘴,压低声音道:“就是那阿黎夫人啊,这次去了半条命,我看活不长久了。”

  木兰起初是欣喜,听了这话,脸色又有些苍白。

  妇人产子,如过鬼门关,过了一次又一次,总要折进去的,她以后做回女郎,难道也要经历这一遭?

  要不然,不要男人了吧?

第48章

  木兰如此感同身受, 大致来源于几分雏鸟情结,她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像样的贵人是卫青,这对她的为人处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卫青拓宽了木兰的眼界, 从此她所认知的世界开始变化,她不自觉地将卫青当成学习的榜样。

  而木兰第一个见到的给她所有对于女人完美想象的女人,就是阿黎夫人了。

  她第一次见到阿黎夫人, 就震惊于她的漂亮妆容, 她的温柔举止,在此之前她接触的女人要不是花母那样的, 要不是伯母那样的,总之都是粗鲁不堪的村里大娘, 因为男丁的身份,她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同龄的女孩儿。

  木兰那时是真的惊住了,呆住了, 她从未想过做一个女人能如此优雅美丽,至于之后见到的卫少儿,平阳公主,因为少了初见的惊艳,令木兰欣赏的便是她们本身的魅力了。

  花母确实是个本事不错的接生婆, 她能看得出来, 并且和人说出来的事,基本上是大差不差的。

  木兰也知道阿娘不会乱说, 阿黎夫人大约是真的要不行了, 她的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总梦见自己在难产。

  此后的事情也印证了花母的话。

  卫府刚得了一对龙凤胎就闭门谢客, 只有医者轮流不断地上门,外人就已经猜出几分不对了,霍去病每次回去,卫府里都是忙乱的,卫老夫人给他塞了些金银财物,叫他这段时间在外头找个宅子住。

  其实老夫人想叫霍去病最好住回陈家去,那才是他正经的家呢,可霍去病和陈掌关系不好,不用问都知道他不肯去的。

  卫青推辞了所有事务,整日在家里陪伴妻子,卫老夫人劝他放宽心,妇人生产就是这样,长安城里多的是二婚的权贵,为啥?还不是因为少年夫妻大多不到头,先头的妻子死在生产上的要占三成多。

  卫老夫人觉得自己做得够好的了,当初女儿得幸于天子,多少人想来找她做亲家,这丫头那时才嫁过来多久?孩子都没生,卫家够对得起她的了,这么多年仲卿连个妾都没有,叫她从奴婢做到侯夫人,这福气顶天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只是看着人躺在床上,小脸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叫婢子喂了点蜜水进去,絮叨道:“生孩子就是女人的命,有人命好,有人命苦,你为我们卫家添了三儿一女,到了底下,列祖列宗也会护着你,往后阿伉承爵,世世代代也都供你。孩子,踏实些闭了眼吧,天天在这儿熬着,家里见着也伤心啊。”

  阿黎喝了蜜水,神志清醒了些,她昂起头看向门外,喃喃地道:“母亲,良人呢?”

  卫老夫人脸一黑,不大高兴地道:“他整日陪在你边上,才去换身衣裳,你都不叫他安心!”

  阿黎没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直到门口匆匆跑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眼角才落了一滴眼泪,她伸出手,是一个要抱的姿势。

  卫老夫人看出来了,好几天都没动弹,气息微弱有进无出的人了,一下子做这么大的动作,显然是回光返照了。

  卫青换上了妻子最喜欢的戎装,盔甲在身,竟然也行动如风,冲进室内,将妻子小心地揽进怀中。

  卫老夫人连忙叫婢子把龙凤胎抱来,把卫伉卫不疑两兄弟也叫来,两个小男孩哭嚎着跑来,龙凤胎也哇哇大哭着,阿黎只是望了一眼哭闹的孩子们,有些恍惚地别开眼,抬眼看着憔悴消瘦的卫青,摸了摸他的脸颊。

  富贵权势,恩爱良人,几个可爱的孩子,明明这辈子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是不甘心,还是意难平?

  她这匆匆一生,为人妇,为人母,都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可到头来如水无痕,像人死时最后一滴泪,很快就会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