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从军 第6章

作者:若然晴空 标签: 平步青云 女强 女扮男装 爽文 轻松 BG同人

  水声忽然停止,停顿片刻,卫青扭头看向门口,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是萧载。

  萧载低声道:“萧某不才,久慕将军之名,愿投将军门下为一幕僚。”

  卫青:“……为何夜半来投?”

  萧载干笑了两声,卫青实在不想在这个情况下继续了,他整衣向外走,不料萧载也向后退,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片刻后萧载在正堂阐述了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他认为汉匈之间必有国战,跟着卫青好出头,卫青对萧载的才华是有数的,唯一忧虑的是他贵族的出身。萧载提及这事时却不以为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萧何本身如何风光,也管不了几代后的子孙,空守着先祖名头等着天子垂恩,才是最傻的事。

  卫青颇为欣赏萧载,思考许久答应下来,萧载很自信,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录用,只是有些怕多付出了什么,和卫青又说了会儿话,极为刻意地提起了他远在长安的未婚妻。

  卫青:“……夜深了,二郎还不去睡吗?”

  他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丝幽怨,萧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告退。

  等他走了,卫青忽然极不庄严地向外头瞄了几眼,然后直奔茅厕,一边放水,一边长出一口气。

  夜半茅厕堵主公,萧二郎,真神人也。

第11章

  新年伊始,帝改年号为元朔。

  卫青封侯之后,回到长安第一时间入宫谢恩,天子刘彻正值壮年,英气勃发,不等卫青下拜,就步下御阶亲自来扶,一口一个仲卿,叫得极为亲近,这是卫青的字。

  君臣之间的感情是很好的,卫夫人亲戚不少,卫家兄弟几人里,刘彻最看重的就是卫青,和长安诸多流言不同,刘彻倒没有起什么姐弟同侍的心思,这其中是有些缘故的。

  平阳公主是刘彻的姐姐,经常给刘彻送美人,她很懂刘彻的心思,送的都是符合刘彻喜好的美人,卫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卫夫人被刘彻带进宫里之后,本该作为新宠稀罕上几天,不巧那时正和陈皇后吵架,刘彻气得有十几天没进后宫,就把新得的美人忘记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平阳公主再次献上两名新人,刘彻本也没把卫夫人记得很清楚,笑纳了新人。

  但姐姐在宫里陪王伴驾,卫青也因此得了好处,入建章为宫卫,少年卫青身姿挺拔,形容俊秀,某日忽然入了刘彻的眼,又到了众所周知的一点,汉家天子男女通吃,刘彻心里生了些念头,叫来卫青,言谈之间却听说卫青的姐姐在他后宫里。

  他怎么啥都不记得呢?

  出于好奇,刘彻没有再多问下去,而是回到宫里见了见当时还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卫夫人,卫夫人得见天子,言其无宠,哭求陛下放她归家。

  刘彻鬼使神差揽住了卫夫人哭得颤抖的肩膀。

  这一遭,就栽倒在了卫夫人如水的温柔里,此后十年,恩宠有加。

  卫青一战封侯时,已经连生了三位公主的卫夫人再次有孕,而跋扈的陈皇后也在去年因巫蛊被废,到了今年春日,卫夫人诞下一名男婴,这是刘彻的长子,帝王年近三十,才得这一子,自然万分喜悦。

  三月,卫夫人获封皇后,天子大赦天下。

  卫家原本并不算正经的外戚,一下子成了皇后亲族,卫子夫独霸天下的歌谣再一次响彻大汉,这次却有了些美谈的意思,妃嫔受宠,哪有皇后受宠来得名正言顺呢?

  卫青谢绝了络绎不绝上门来拜访的客人,关紧门户,也不让家人收受贿赂。他得陛下恩典,与姐姐卫子夫在未央宫见了一面,姐姐非常担心家里因此跋扈生事,反复叮嘱他要谨慎处事,约束家人,卫青一一应下,又答应下次进宫带两个儿子来给姐姐看一看。

  卫青的妻子是他少年时娶的,那会儿卫家还没有显贵,在平阳府上一家老小皆为奴,娶的也是平阳府上的奴婢,卫青对妻子非常好,可惜妻子的身体不好,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更是虚弱,医者私下告诉他,夫人少时生产伤了身体,经不起第三次生育了,所以卫青不敢让她再生,夫妻之间已经许久不曾亲近了。

  卫母得知此事后差点没把卫青脑子敲出来,哪家的女人不是一个个这么生过来的?你不和她亲近,她还以为你富贵了看不上她!而且不和她生,又不纳小妾,难道孩子都不要了?

  卫青并不服从,他和妻子解释过多次,妻子也理解,他有两个儿子,实在不需要为了开枝散叶再叫她走一趟鬼门关。

  卫青对外人关门闭户,但家人找上门来,还是不得不来见,上门的是他的二姐卫少儿和外甥霍去病。

  卫少儿昔日为奴婢时就是平阳府上最出挑的,平阳公主因此看重她,想把她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彻,但卫少儿没有那个耐心练习舞蹈音律,反而和长相俊俏的小吏霍仲孺私通,不久生下一个孩子,霍仲孺却怕被公主责难,逃回老家娶妻生子了。

  私生子取名去病,随父姓霍,他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刘彻登基的同年。

  卫青有外甥侄子好几个,最疼的就是这个没爹的孩子,不仅因为他身世和自己相仿,还因为自家二姐是个不管事的性子,她天生美貌,喜爱受男人追逐,后来又看上了姿容出众的陈掌。

  这人和萧载差不多的身世,是曲逆侯陈平的曾孙,爵位跟他也没啥关系,两人一个烂漫一个浪子,倒是对了眼,显贵之后,整天结伴出游。

  霍去病打小就是跟着卫青长大的,和母亲待在一起,三天饿九顿是寻常事,所以霍去病稍稍知事之后,就常来卫青这里吃饭。

  俗话说得好,外甥是舅舅家的狗,吃饱摇摇尾巴就走。

  小狗平日里都是高高兴兴地来,这次身后多了一个母亲,尾巴都不摇了,抿着嘴站在一旁。

  卫少儿坐着,一见卫青进门,就急道:“阿弟,皇后不让我进宫!如今她做了皇后,你得了爵,大姐嫁得那么好,卫步卫广都在建章任事,一家子唯独我过得不好,我只是想嫁给陈掌,又不是要嫁给神仙!”

  卫青揉了揉眉心,霍去病站在边上用脚尖划拉地面,偶尔抬头瞥一眼舅舅的脸色。

  卫青等卫少儿一通苦水诉完,才叹道:“陈掌有妻子,上伺候公婆,下抚育子女,这么多年一丝错处也没有,你和陈掌出游,他夫人还为你们备餐食,何错之有,要被休弃?”

  卫少儿气恼道:“我妹妹都做了皇后,我还给人做小?我就算不要脸,她卫皇后……”

  话到底没说完,她也知道,自家一门显贵都靠了卫子夫。

  霍去病忽然插嘴道:“阿娘,你那不是做小,你又不是陈家妾,真算起来,你还是没出嫁的大姑娘。”

  卫少儿差点给自家儿子气哭了。

  她去找皇后说了两次,皇后就把她撵走,不许她进宫去,她到陈家闹了一场,陈掌平日那么讨好她,见她上门还是脸色难看,叫她离开,她哭了一场,见儿子偷偷摸摸往外走,问他说是去舅舅那儿,她才一下子想起了卫青。

  卫青又想叹气了,他看着自家二姐,家里的几位姐姐里,二姐是最美貌的,小时候做奴婢,管事都舍不得打她,可先是叫那霍仲孺骗,再和陈掌纠缠不清,没看上过半个正经男人。

  卫青问道:“如今二姐做了皇后,也有不少人向你求亲,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和那陈掌,真不能断了?”

  卫少儿哭着说道:“我这辈子就认他一个男人。”

  霍去病忽然清了清嗓子。

  卫青一腔的无奈,气怒悲愤,都叫这突如其来的表存在感给噎住了。

  卫少儿气得追着自家讨嫌儿子打。

  卫青把霍去病护在身后,蹙眉斥道:“够了!陈掌浪荡久矣,他难道是真心爱慕你吗?他要是真休弃了发妻来娶你,那才叫可怕。”

  卫少儿没有闹出个结果,还想去求母亲,卫青把她往外撵,自从长兄去世,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如今在他府上休养,他是不会叫卫少儿来打搅的。

  等到卫少儿哭天抹泪地走了,卫青往回走,就见霍去病坐在那儿吃糕饼果子,他按了按眉心,语气缓和道:“这几天你看着你阿娘些,别叫她到处去折腾,也哄着些。”

  霍去病摇摇头,“等她哭够了就不哭了,你要是哄着劝着,她闹得更凶。”

  这就是宠出来的坏脾气,卫青也知道,当初母亲认为二姐美貌,必有个好前程,对她是很宠的,家里大姐贤良,三姐娴静,二姐最娇纵,如今年岁渐长,却真成了三姐妹里过得最差的一个。

  霍去病吃了半盘子糕饼,只喝了两口茶就不喝了,放下杯盏,拉着卫青叫他讲讲打仗的事。

  其实该讲的都讲了,但霍去病就是爱听,连带着军中那些大小事都听得津津有味,卫青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想起木兰来,笑着道:“说起来,我在军中遇到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子,人群里第一眼,我就觉得和你像。”

  霍去病对这个不感兴趣,长相相似的人多了,但卫青知道,木兰和去病模样并不像,乡下黑小子怎么会和长安贵少年长得像呢?像的只是一种眼神,一种感觉。

  卫青想了想,对上外甥略有疑惑的眼眸,忽然明白过来,去病从未有过父母娇宠,他从生下来就是独立的,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脆弱。

  从未有过依恋的人,眼睛里才有这样坚毅的神采。

  卫青轻轻揉了揉霍去病的头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卫少儿忽然惶然地跑了进来,一见到卫青,就哭出了声,害怕地道:“陈掌、陈掌家里给我传信,说那女人得急病死了,可我早上去陈家才见到她好好的!”

  卫青的脸色冷了下来。

  霍去病愣了愣,明白了什么,抿起唇,端了茶水喝了好几口,还是没忍住,猛然把茶盏砸在地上。

  噼啪一声,四分五裂。

第12章

  急病是个很好的借口,好就好在谁都能看出里面的猫腻。

  陈家狠心至此,旁人眼里卫少儿也不清白,谁叫她早上去闹了一场,中午陈掌妻就得急病去世了?有意求亲的觉得卫少儿认定了陈掌,为此不惜逼死陈掌发妻,无意的背后讥嘲一声小人得志,但真正在意这事的人其实不多。

  卫少儿只是害怕了一阵子,就在陈掌放下身段的劝哄中同意下嫁,这真是下嫁,皇后的姐姐和一个袭不了爵位的小贵族,实在不是当初贵族公子和婢女偷情时的光景了。

  陈掌还询问过霍去病,要不要跟着他改姓,霍去病坚决不认,他亲爹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姓是他自己的,他连陈家都不会去,他今年十三了,可以自己在外头居住。

  陈掌表面遗憾,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也不想多个儿子,尤其霍去病在他看来并不讨喜。

  不过霍去病说是自己在外头居住,卫青到底没让,最后还是搬到了卫青的府邸上。

  卫青私下向萧载提了自家二姐婚事的始末,他始终担心陈家太过狠心,萧载思索过后,却笑道:“陈掌富贵到头了,空有狠辣没有长远的眼光,难道天子会因为这件事而使他再次显贵吗?将军勿虑啊。”

  卫青恍然,当初卫夫人得宠,一门姐弟都因此得官显贵,问到卫少儿时,她为陈掌求官,天子赏赐过陈掌,那时陈掌没有抛弃妻子,却因为卫夫人做了皇后而下定决心娶卫少儿,这是小人的行径。这样的人,难道会有什么大出息吗?

  只要陈掌一直不能显贵,卫家没有出事,卫少儿的日子就会过得很舒心。

  卫青心下稍安,萧载回去却连吃了三碗干饭,抱着自家的狗子哭得不能自已,陈掌是富贵到头了,可他守着将军的姐姐,那也是皇亲国戚了啊,他还要自己奋斗不知多少年,这饭啊,怎么就这么硬?

  长安贵少年呼朋引伴,马踏青苗,出游狩猎时,武安县里哭声已经不见,家家户户都忙着春耕。

  木兰一个忙活十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却白了一些,武安县不如草原上阳光烈,她偶尔翻地时,还会想起那好多好多的牛羊叫声,军容齐整,黑旗飘飞,一切都恍如隔世。

  嗯,还有将军的剩菜。

  花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规律,木兰隔三差五煮几个鸡蛋吃都觉得奢侈,更别提开荤了,她打从回家就没沾过一顿荤腥,在军中养出来的那一点点肉也没了,但她的个头一直在长,每天晚上腿都疼得直抽抽。

  花家人的个头都不矮,木兰有几个堂兄,个个身高七尺以上,去年那场征兵里,也没了两个,有一个逃回来了,是溃兵的一员,天子下诏赦免了这些人,但回到村里是不受待见的。

  木兰插秧插了一个上午,花小妹来给她送饭,是小米熬的稀粥,她稀里哗啦喝了个干净,对花小妹说:“晚上回去我们煮鸡蛋汤喝。”

  花小妹今天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亮。

  木兰把空碗递给她,又从地里刨出两个她早上埋的春笋,这年头到处长竹子,春日里也能叫人吃个新鲜,花小妹抱住两个大笋,摇摇摆摆地往回走。

  木兰坐在地头上歇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木牍,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十行隶书小字,这是里正给的。

  自打从军中回来,木兰就一直琢磨着识字的事,有一回去里正家里,见到这老头儿正在写文书,她顿时又惊又喜,没想到村里就有人识字!

  里正纳闷地看她,告诉她作为里正认识字很正常,他就是跟上任里正学的,真正奢侈的是书,整个河上村也找不出几卷竹简来,有藏书的人家大多是世代为官,或者是贵族之家,没有书,那识字的用处就不大了,最多做个小吏。

  木兰听了老里正的话,回去想了几天,还是在花母的骂声中提了两只鸡来找老里正,她想识字。

  里正对束脩要求是真不高,木兰是想送牛的,先送鸡来做个礼,但老里正不要牛,他收下两只鸡,然后叫木兰每天削一片木牍来,他预备从急就篇教起,一天教十个大字。

  第二天,木兰削了一片案板那么大的木牍送了过来……

  总之,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木兰陆陆续续还是识了些字,里正不大记得自己年轻时的光景了,但他知道,肯定没这么快,他不记得自己学得怎么样了,但老老里正打他手板打得可勤了,这个是记得的。

  大约是因为年轻小子脑瓜子机灵吧。

  老里正一边眯着眼睛写字,一边摇头叹气,识字、识字有什么用啊!

  十亩耕地插完秧苗,木兰的活计就轻松很多了,也有更多的时间来跟老里正学习,她一开始只是学识字,认识这个字,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就是识字,学习写又是一种难度。

  老里正总算找到了打手板的机会,他先是在泥地上用树枝教写,再是用炭笔在石头上写,等到这些都有模有样了,老里正有些心疼地拿出自己珍藏的墨锭,紧紧盯着木兰在木牍上书写。

  里正当初学的就是一些常用字,如小儿开蒙的急就篇,学了也就大半年光景,他琢磨琢磨,觉得没什么可教的了,再生僻些的字他也不认得,至于木兰试探性地提出来的大篆小篆,他差点没拿木牍敲烂这小子的脑袋!

  我老头要是会这些,还在村里当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