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晴雯:嗐,说顺嘴了嘛。
三姐:“……反正我也看不惯你。但这不妨碍我们在一个作坊过活。”
晴雯点点头,伸手摸摸心口,道:“说也奇怪,刚刚我心口还堵着一股气的,现在宝姑娘将话说开,我竟全不觉得什么了。”
宝钗就站在两人身边,听见这话,终于露出笑容,问这两人:“把话说开了?再不吵了?”
两人都忙不迭点头。
“好了,我这边有两个消息,一个是给三姐的。你知道的,那位姓柳的郎君……”
三姐一听“柳”字,便脸上一红。当初听完点评她自己的那段天幕,她心头便彻底放下了柳湘莲,而且也很快寻到了谋生的法子,甚至活得更加恣意。
谁曾想后来天幕又单独点评一回柳湘莲,令她得知这个男人另有侠肝义胆的一面。
更要紧的是,柳湘莲虽然遭到她的拒绝,却从此若即若离地生活在三姐身边,无论三姐如何恣意潇洒,他都并无二话,甚至从不与她答话。
“……那位姓柳的郎君,前些日子将我们一批货从剪径的强盗手中抢下来,挽救了上千两的货品。我要将这批货发卖所得的净利分给他一成,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要。说是我若要谢,便把谢仪转给我铺子里的‘某人’就好。”
宝钗望着三姐微笑着道:“我现在就在和这个‘某人’说话。”
三姐听得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心头却一阵恍惚,已经放下了的感情,如果想要再拾起,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宝钗察言观色,道:“不用急于决定,一生还长。再多想几日……几年,也是可以的。”
三姐顿时用感激的眼光看了一眼宝钗,告辞退去了。
宝钗又转向晴雯:“我记得你上次说想要就着太液池的荷花绣一幅万荷图,但没法儿一直对着太液池的荷花绣。所以想要请画匠先将太液池边万荷盛放的景象画下来是吗?”
晴雯点头,但有点保留,道:“需要高手画匠,能画得和眼前所见一模一样的才行。这样的画匠……应该很贵吧!”
宝钗却向身后的莺儿一招手,后者抱了一个用丝绵包裹的一件扁平物事走过来。看莺儿吃力的模样,这东西应是很有分量。
宝钗接过,将东西放在桌上,解开外面包裹着的丝绵,露出里面的东西。
晴雯顿时吃惊地睁大眼,随即发出一声惊叹。!
第178章 番外⑤
出现在晴雯、莺儿与宝钗眼前的,是一副方方正正的银板。
在场三人都是见惯富贵的,这么大一方银板虽然不多见,但也并不算太出奇。
真正出奇的是那银板表面,竟是一幅“万荷图”,画面上是成片成片的荷花,密密地生长着,一直延伸至天际。然而这些荷花的每一瓣每一枝似都绘得清清楚楚,惟妙惟肖。三人站在这副银板面前低头观赏,就仿佛置身太液池畔,鼻端似乎能闻到炎炎夏日里清新无比的荷叶香一般。
唯一能将这银板表面的“万荷图”与实景区分开的,就只有颜色,这幅万荷图只用了黑白灰三色。白色也不是纯白,是放旧了的银块所特有的那种锈白色。
“怎么样?”宝钗问晴雯,“这还合用吗?我问了制这个的人能不能上颜色,那边回说是眼下还不能。”
晴雯左看右看,简直爱不释手。她先是急急忙忙地回答宝钗:“够用了够用了,我这边有绣荷花专用的丝线配色卡,这倒不难……”
话还未说完,她又已经赞叹道:“唉哟,这幅画儿好生神奇,左看右看,看到的颜色光辉竟是不一样的。宝姑娘,这究竟是哪位画师画出来的?”
宝钗道:“是宁国府的四小姐贾惜春……”
还没等宝钗说完,晴雯已经摆手笑道:“果然是四姑娘。以前大伙儿都住在园子里的时候,就属四姑娘最会画。老太太还说要四姑娘把整座园子画下来呢……”
她看见宝钗含笑不语,便猜到宝钗还另有话说,连忙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拍了一记,道:“瞧我,总是嘴快,不知轻重,只知道抢话说。”
就听宝钗笑道:“这虽是四姑娘完成的,但是却不是她‘画’出来的。”
“不是‘画’出来的?”晴雯与莺儿都不懂了,“画得这么像,怎地就不是画出来的呢?”
宝钗将手一拍,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四姑娘随敬大爷修道学炼丹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吧?”
原来,当年宁国府被牵扯进谋逆大案,贾珍贾蓉父子被贬为庶人,剥夺宁国府的继承权。宁国公的爵位又回到了贾敬自己头上。贾敬不再认珍蓉这一对不孝子孙,反倒对那个秉性清冷的女儿惜春疼爱有加——因为惜春和
贾敬一样,对于“化学”生出兴趣,追随贾敬研究万物聚合与分散的道理。
这种“画”法,其实就是惜春想出来的。她在烧海草灰的时候发现海草灰里含有一种物事能让白银见光变色。她顺着这个发现钻研下去,渐渐地,竟发现了一种神奇的“摄影”之术——无须用笔一笔笔地将眼前的事物画在之上,让光自己来完成这一切。
惜春想出的这种法子对于一名闺阁少女原本是不可想象的。然而贾敬本就是个研究“化学”的炼丹道士,丹房里各种材料器皿一应俱全,且熟谙制丹时各种安全措施。有贾敬言传身教,惜春竟没遭遇多少难处,真的将这种“摄影术”研制成功。
而晴雯等人眼前的这一幅令人惊叹的“万荷图”,就正是惜春的“摄影”作品,实际是“画”在一副表面镀银的抛光铜板上的。惜春带了几l个丹房的小道士,在太液池畔蹲守了一下午,终于在傍晚光线最好的时候完成“摄影”,又将这副铜板带回贾敬的丹房,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影”、“定影”,最终得到了这样一幅万荷图。
听完宝钗的讲解,晴雯恍然大悟,赞道:“真是没想到,四小姐那样一个清冷人儿,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法子。”
当年天幕是怎么说来着?四小姐是个孤介的性子,最怕家族的事最终会牵扯到她身上,甚至要为此出家。
宝钗也点点头,道:“性子清冷的人也自有她清冷的妙处,越是如此,越能耐得住性子去钻研某一件事。”
“怎么样?我们绣工第一的晴雯姑娘,这幅万荷图,还够你使用不?”
晴雯的视线落在眼前的银板上,默默不语,沉思片刻,果断道:“够用了!”
她双手比划:“我打算绣这么大……这么大的一幅绣屏,将这幅万荷图上的景象放大,每一枝荷花都细细描绘,到时就是,就是……什么什么无穷碧来着?”绣坊里的绣工们为了绣出更为雅致的绣活,日常坚持读书习字。晴雯如今也能掉两句书袋了。
宝钗笑着接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点头笑道:“你合用就好。听说过不了几l日四小姐还要请咱们这些亲戚们聚在一起,用她这新法子‘摄影’齐聚团圆图呢!晴雯,你随我日久,就和家人一样。要
不你也和我一起去。”
晴雯刚要说好,忽然一想,顿时骇白了脸孔,忙道:“宝姑娘,我们乡里人常说……小孩儿年岁不长不能随便出门,也不能去那花木之间,妖怪会把魂魄给摄走。这‘摄影’会不会也是这样,把人的魂魄都给摄走?”
宝钗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晴雯颇不好意思:“宝姑娘,晴雯也不懂这个,只是按照老人们常说的混猜。”
“不妨事。若是我们不明白这背后的道理,恐怕便会信了老一辈的迷信之说,但是这摄影之术,却是敬大爷和四姑娘将背后的道理一一分说得分明。那银一旦混入海草灰中的成分,遇到光就会变成另一种物质,容易变黑……我也说得不十分准,但是我听四姑娘详详细细说过一回,这本就是世间万物变化的规律,与妖怪摄魂还真的没什么关系。①”
晴雯听宝钗这样解释,稍稍放心了些,略想了想,道:“宝姑娘,既然现在已经有法子把‘万荷图’这样子不成不变的影像‘摄’……‘摄’下来,那将来是不是也能将活动的人,我是说,人说的话,唱的曲儿,都一一‘摄’下来,拿到别处去看?”
宝钗点点头,对此很有信心:“当然!”
她见一旁的莺儿张大了口,听得晕晕乎乎的,便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事实上,她一直也在心中存了那个念头:天幕,和天幕上的“萧仙”也许未必是仙人所为,而是“后人”。这些后人创造出了高超的科技,以此反过来影响她们所身处的时代。
“不要认为一切都不可能,做人,总是要敢想一点嘛!”
荣国府。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荣府一家的亲眷全都聚在荣禧堂。
荣禧堂的主人如今换了贾琏一家子,客人则有南安郡王府,太妃、世雍、探春、鸳鸯都来了。薛家则是薛姨妈、薛蟠、翠娘、宝钗和晴雯。另外史家两位史侯和史侯夫人,卫家卫若兰夫妇等人也都到了。
主持此事的却不是贾琏与凤姐儿,而是宁国府的主人贾敬和他的亲闺女贾惜春。
贾惜春不管其他人,只管摆弄安放在架上的一枚匣子,匣子里面完全涂成黑色,匣子缺了一面,而这一面正冲着站在荣禧堂前的众人,正由一块黑布蒙着。
而穿着道袍,一身仙风道骨模样的贾敬则正指挥众人站在一处:“来,往这边挪挪……不行不行,最远不能超出这里。”
“什么?男宾女宾要分开站?不行不行,你们没瞧见吗,前头那个能摄影的匣子只有一个!”
“分开摄影?分开那还叫什么‘齐聚团圆图’?今儿把各位凑一块儿,不就是各家亲眷难有机会聚得这么齐吗?站一起,赶紧站一起,女眷前排,男宾们往后靠,嫌自个儿太矮的就往那石矶子上站站……”
宁国公贾敬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但就冲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和这些年他捣鼓出的那么些有用的物事,众人都给他几l分面子。荣禧堂前,当真是各就各位,女宾在前,男人们在后甘当背景。
贾敬继续解说注意事项:“待会儿四丫头命人将这匣子上的黑布揭下来,那时就开始‘曝光’了。这‘曝光’要持续半炷香的工夫,在此期间各位要保持一动不动,面露微笑……”
其实众人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微笑了,但谁也没想到竟然还要在半炷香的时间里保持一动不动。
众人:救命!脸都酸了。
但是贾惜春和她老子差不多是一个脾气,只管慢腾腾地过来,挤在女眷们最边上,用她那一贯清冷的嗓音道:“好了,各位请都别动。”
这时两名丫鬟上前,一个托着一支香盘,里面点着半支香,另一个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匣子上的黑布揭了去。
荣禧堂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端正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努力维持微笑,一动不动。只是眼神难免时不时地向香盘那个方向溜去。
好容易那半支香终于熄灭了,丫鬟赶紧过来,用黑布重新将匣子罩住。惜春才淡淡地说了一声:“好了!”
众人直到此时,才开始活动手脚脖子和脸上的肌肉。
谁知贾敬道:“为防刚才那次有什么不妥,诸位,我们再来一回!”
众人一起绝倒。
南安太妃摆起太妃的架子问:“宁公,难道……这不是有了成品之后,每家送一份吗?”
贾敬挠头:“哪有此话?这‘摄影’,一直都是只有一件成品啊!”
但他瞬间又想出了一个法子:“林家留在京里的刻印坊,有
很好的制版工人,到时命他们按照这‘摄影’出来的样子,用月份牌那种画法制版,到时想印多少张,就能印多少张。”
南安太妃这才表示满意:“这还差不多。”
而那边惜春已经又将匣子里事先准备过的银板调换过位置,再次招呼一声:“各位,准备了!”
众人忙再次站直,酸而僵的脸上再次勉力摆出笑容。
这次“摄影”完毕,贾敬非常得意地道:“这个法子已经传到了金陵与苏州,家里亲戚们都已经开始按方尝试。”
“不久,咱们就可以在这几l处之间相互传递这种‘齐聚团圆图’了。这样不用大家舟车劳顿,就能看见久未见面的亲人了。”贾敬非常得意,似乎他们父女的这项创新是比“飞升”还要荣耀的功绩。
半月之后,当京城、苏州和金陵的“齐聚团圆图”都汇至在半山园后隐居的贾宝玉手中时,竟然出了一件岔子——
宝玉与元春津津有味地细品了所有的“团圆图”之后,随手将它们都放在了香案上,当时案上并未焚香。
不久,宝玉出了一趟门,回来时发现案上空空如也。
他见香案上有焚香的痕迹,忙问麝月。麝月道:“一爷,不是您说今日十五,总要为天幕上的萧仙拢一把好香的吗?”
宝玉顿时记起:确实如此……
这么说来,这些“团圆图”的去向是……萧仙那里?!
第179章 番外⑥
pk大会结束之后,萧兰兰一直身处舆论中心,直接原因自然是那两册她在直播中收到的红楼古本后二十八回。
“假作真时真亦假”,萧兰兰收到的后二十八回,虽然被学者们认为是“符合一切线索与想象的《红楼梦》后二十八回”,但是,正如学者们无法证明这本古本是伪作一样,学者们也同样没法儿证明这本古本就是真的。
这两册古本不像其他古本那样,拥有收藏者的藏款与点评批注,也不像甲戌本、庚辰本等古本有清晰的购置、收藏与转让的记录。
不带任何可供佐证的记录,这两册古本就这样横空出世,而且直接出现在直播中——因此引起了不少争议,甚至有人指责萧兰兰是借此机会吸引流量,炒作本人。
萧兰兰却压根儿顾不上这些指责,她每天都收到大量的私信,因为她以前的直播都被人翻出来反复重播观看,不同意见也汹涌而来——
“你这个小主播讲的不对,《红楼梦》明明是一本讲反清复明的书嘛!”
“贾宝玉不就象征着大明皇帝遗失的玉玺?假宝玉、真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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