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北寻鱼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发来了预约信!”
“先生,请您体谅一下,主教每天会收到几十封预约拜访的信件。如果主教有意接见您,那么您将会收到来自庄园的邀请函,反之则证明庄园暂时无法接待您,请见谅。”
这是个完全出乎博克斯先生预料的回答,大概是寒冷与惊愕让他的脑子变得木僵,就连平时绝不会轻易询问的问题,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我的拜访预约被主教大人拒绝了?”
门内传来的回答依旧毫无波澜:“请回吧,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越来越晚的原因,博克斯先生觉得身边似乎瞬间灰暗了许多。
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到自己冰冷的住处,因为他几乎没有木柴可以使用了。
两个月前,他从塞勒村离职,与妻子离婚,带着皮箱孤身一人来到丹弗镇。那时的博克斯先生仿佛出笼的鸟,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前所未有且难以想象的自由。
他不必再维持牧师先生的体面,也无需继续整日带着一群乌合之众颂念经文,甚至他奉行了许多年的禁令都变得毫无意义——每当他回到家中时,祈祷与唱诵的只有他自己,没有人能让他管束,于是他也失去了以身作则的动力。
何必呢?为什么不去体验一下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可以喝遍酒馆中所有昂贵的酒;与自称文学家的人坐在一起痛斥肮脏蒙昧的俗世;听那些披着甲胄的骑士谈天说地,博克斯先生并不介意请他们喝几杯白兰地。
这样的生活自在极了。
直到几天前,博克斯先生在检查存款时发现,他的钱包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就算翻遍了所有夹层,也只能找到几枚可怜巴巴的硬币。
自从结婚以来,博克斯家的钱一向由他的妻子保管,所以,博克斯先生对钱财没有任何概念。
他记不得自己带了多少金镑来到镇上,也记不得他在酒馆享受着纵情宴饮时随手撒出去的钞票,究竟够平民家庭购买多少牛奶与面包。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算翻遍了钱包、衣袋与皮箱,也只找到了一小堆硬币。
合计2先令17便士。
——大约相当于他三天前在酒馆喝酒的时候,顺手丢给酒馆伙计的小费。
博克斯先生的经济状况一下子就降低到了相当可怕的程度。
他变得很少出门,每次出门必定选择人少的清晨或者傍晚,一次性购置几天的淡啤酒和燕麦面包回家;他会有意绕开酒馆的位置,他害怕面对伙计或曾经一起喝酒的“朋友”,那会让他因囊中羞涩而感到无比窘迫。
在家中躲了几天,连那几枚硬币都快要见底。博克斯先生终于下定决心,拜访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冯·道尔主教,请这位在丹弗镇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兑现他的承诺。
他非常需要稳定的周薪,否则他会因寒冷与饥饿而死在房间里。
于是,他递上了预约信笺,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行头,选择了人少的时间前来拜访主教。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唯独让博克斯先生没想到的是,冯·道尔主教拒绝了他的拜访。
但是,他已经来到这里了,又怎么能轻易退回去?
博克斯先生咬着牙,声音因寒冷而变得颤抖:“管家先生,请帮忙询问一下主教,就说是……博克斯牧师来访——主教一定知道我,他曾给我发过信函,说随时欢迎我、欢迎我到丹弗镇教堂就职。”
门内传来的回答变得有些不耐:“请不要继续纠缠,先生。”
“我有一件事,请转告主教大人知晓后,再决定要不要见我。”博克斯先生狠狠一咬牙,努力维持着口齿清晰:“普尔男爵或许已经告诉主教了,那个叫唐尼兹的商人可能有一片矿场……请告诉主教大人,我有办法让那片煤矿变成丹弗镇教堂的私产……”
最后一丝光线从天际消失。
冷风呼啸卷席,阴影铺天盖地。
塞勒村的城墙彻底完工的那天,教堂给每一位参与过修筑的村民都额外发放了五磅煤炭,算作庆祝这桩大工程的竣工。
唐尼兹先生当天下午就带着布利妮女士来到了教堂,要求结清布利妮女士的工钱。
在金钱这方面,纱弥神甫与唐尼兹先生有着本质的不同,神甫女士从来都懒得计较,爽快地支付了报酬。
倒是苏娜有些意外,给布利妮女士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后,有些诧异地问:
“你们下午就要离开?不准备在塞勒村多住一段时间吗?”
布利妮女士小口地喝着蜂蜜水,点了点头。
唐尼兹先生不舍地抚摸着教堂里的壁炉:“商队马上就要动身去别的村子啦,那群笨蛋没了布利妮可不行,连马车上装了多少只木桶都数不明白!”
冬季最冷的月份马上就要到来了,这也意味着,人们最缺乏燃料的季节到了。
唐尼兹先生的商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燃料、毛皮、布料,还有明年开春的作物种子,这些在其他季节并不值钱的货物,很容易在深冬卖出好价钱。
苏娜慢慢地点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布利妮女士。
她在对布利妮做最后的病情评估。
在塞勒村渡过的这段时间,布利妮的情况显然有了相当惊人的好转:最初那时候她还会恐惧苏娜的靠近,但现在,她已经能与塞勒村的村民们态度自然地互相问候了。
一个友好而轻松的环境,的确能对心理疾病的治愈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这位患者本人还有着相当强烈的自救倾向……
苏娜看着布利妮女士小口地啜饮温蜂蜜水,不自觉地莞尔。
就这样走吧。
走出从前的阴影,走到憧憬的阳光下,然后绽放成一朵灿烂的茶花。
唐尼兹先生很快算清了属于他的介绍费。他收好硬币,带上布利妮女士,向苏娜和纱弥神甫挥了挥帽子,路过时还不忘与壁炉道了个别。
苏娜也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
布利妮女士已经走到了教堂门口,却又突然转过头,对苏娜说:“圣女阁下,您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闻言,唐尼兹先生险些绊了一跤,赶紧回过头来阻止:
“那不行,我可付不起雇佣圣女的价钱!”
苏娜险些被逗笑了:“那就一起出发吧,出了村子我会自行回来——刚好,也有几句话要叮嘱布莱克先生。”
于是,苏娜裹紧了她的兔毛披风,和布利妮女士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唐尼兹先生的马车。
后来的苏娜根本不敢想象,假如她没有坐上那辆马车,将会导致何等可怕的后果。
第59章 首杀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在塞勒村看去, 荒原似乎茫茫无际。但只有置身其中的时候,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它的无垠。
荒原很像一片枯草的海,在波动的草间远去的马车是一艘远行的船。
唐尼兹先生还从马车的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 和苏娜做了个逐渐远去的道别。
苏娜迎着夕阳的阳光,微微笑着,也向他们挥了挥手。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舍, 毕竟唐尼兹先生的商队一去就是很久,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将是什么时候了。
无论是唐尼兹先生还是布利妮女士, 都是非常真诚的人,苏娜很珍惜自己与他们建立起的关系——准确来说, 苏娜珍视一切指向她的感情。
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时代,只有这些基于她的存在而产生的感情,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将她与世界联系起来的宝贵锚点。
一阵冷风吹过, 苏娜将雪白的披风紧了紧。
眼看唐尼兹先生的马车已经消失成一个微不可见的小黑点,苏娜也准备回到塞勒村了。这段距离并不算远,目测还不到两公里,就算只是散步般走回去,也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教堂。
现在正值冬季, 就算荒原上有毒蛇之类的危险动物,大概、也已经冬眠了吧……
苏娜略有些不确定地想。
她踩着脚下已不太容易辨认的砂石路, 小心地往村子的方向走。
塞勒村与世隔绝,除了唐尼兹先生与偶尔去镇上采买的村民以外, 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走这条路,所以路上时常会出现不太容易察觉的坑洼, 要小心崴脚跌倒。
如果圣女阁下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村民们面前, 那可太毁形象了……
——苏娜还是很在乎颜面的。
更何况, 砂石路两边就是深厚茂密的荒草,苏娜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能长到半人多高的草……草叶看起来枯黄脆弱,但对未知的本能警惕,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对它们敬而远之。
等到了村子附近,这条路就会好走很多。
因为村民们会收集荒原中的干草当作引火的燃料,也可以拿来覆盖在屋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防潮。村子附近是没有多少荒草的,都被村民们割秃了。
苏娜放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谨慎地盯着脚下杂草丛生的路,走在渐暗的天色里。
直到,一道冰冷的锐器贴上了她的脖子。
那个瞬间,苏娜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但是她能感觉到,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她的动脉正贴着刀锋搏动。
苏娜僵立在原地,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一把锋锐的骑士剑——雪亮的剑锋反射着夕阳橘色的光芒,只要轻轻一滑,就能轻而易举地割断她的动脉与喉咙。
一个嘶哑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哟,小姑娘,自己出来游玩啊?”
苏娜缓缓地向后转动视线,想要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她的脑袋只是轻轻一动,那把横在她脖颈间的骑士剑立刻猛地提起,割破了浅层皮肤。
“我可没有允许你乱动啊,小姑娘。”
小姑娘你仙人的泡泡茶壶!
会不会杀人啊,刚才那个能抵住动脉的位置才是正确的!
至于现在?这把骑士剑如果想要割喉,只会被自己的下颌骨卡住,最多能划开皮肤和脂肪……
手法可谓相当的业余,想必这人没学过解剖学吧?
苏娜强行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用吐槽来调节已经陷入极度恐惧的大脑。
厚重宽大的披风遮住了她难以自控的躯体震颤,这让她看起来镇定自若,毫无性命攸关时的惊惧。
“你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你如果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的话——”身后的男人嘶哑地笑了,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就让你永远点不了头。”
“……”
苏娜完全没压制住自己的本能,打了个相当显眼的冷颤: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也太油腻了!
救命啊!
见苏娜终于有了点恐惧的反应,男人满意地笑了。
“别吓唬人。”不同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另一个男人慢慢地走到了苏娜面前:“嘿,年轻小姐,我们没有恶意。”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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