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瓦泥沙
有来往的护士小声地挤着脑袋说话,她们古怪地看着眼前身着藕色西装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浓密的褐色秀发,掩映着如同演员般的精致侧脸。骨肉匀停的身材藏在了宽松的西服下,显出干练俊俏的美。
最吸引眼球的,是那空阔袖管下露出的一片嫩白的肌肤和那种冷傲的气质,使她宛如中世纪油画里走出的贵族少女,浸着古典的韵味。
明明只是极简的套装,好像她穿上就给衣服注入了灵魂。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明代表的女儿,此刻左手正掂着一根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球杆。
她活动了下手腕,绷着纱布的右手绕过长杆,将它搭在了脖子后。
明正的高层多少对崔秀芝的病史有所耳闻,只是宋时真特意选了他们上午例会的时间过来,因此此刻大厅里只有出来透气的病人们和犹豫着却不敢上前的安保人员。
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了她的四周,窃窃私语。
宋时真望着那樽被供在了出口处的巨型陶瓷工艺品,高高举起了球杆。
就在此时,她扬手,长杆在空气中挥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金属撞向了光滑饱满的釉质。
倘若以慢镜头审视,陶罐上的裂纹如野火般蔓延,看似牢固的建构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化作层层堆叠的碎片从台面上坠落,粉身碎骨,扬起一片白尘。
巨大刺耳的声响让所有人下意识地捂紧耳朵,甚至有护士吓出了尖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名贵的展品在瞬间化为乌有,怔愣中视线又集中到少女的身上来。
她的左手慢慢握紧球杆,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向下一件陶瓷展品。脊背绷得笔直,迈着优雅的步子,宛若盛开的罂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片狼藉。
一旁前来办事的李基英嫌恶地用手帕遮掩着口鼻,目光却心口不一地追随着少女。透过玻璃的反射,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惊艳。
正准备拦住这个撒野的大小姐好生调侃一番,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个讨人厌的身影——年轻男人五官英俊,衬衫下藏着饱满的肌肉,望向自己的冷鸷目光让他打了个寒噤。他站在那儿,便如同草原上散发着野性力量的一匹孤狼。
权时贤一把握住崔秀芝高高扬起的球杆,收回目光望向了她被纱布包裹的右手。明明是笑着,眼神却透着心疼:“还有多少,我来。”
权时贤放下背着的画稿,从她手中接过了球杆。
哪怕只相处了半日,也是最让人留恋的记忆。
崔秀芝走后,他异常烦闷空虚,推了李世主的约,终日沉浸在酒水中。
直到他无意中瞥见了玻璃上那幅漫画旁多了的一行小字——“但是……我允许你吻我一次。”
他抚上唇,突然笑了出来。高中时期无法跨出的那一步,他做到了。
崔秀芝走后他才发现,没有家族庇护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没有资格占有她留下她甚至和她比肩。那纸鉴定,是一记将他从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生活中打醒的清脆耳光。
而他需要做的,不是冲动地逃遁,而是应该充分利用此刻的身份作为平台和跳板,最大化地攫取资源,成为权石宇眼里最欣赏的那类人——冷情冷心的上位者。
身为家族培养的继承人,他曾经痛苦地跟随着母亲辗转于各类的继承人培训班,包括绘画课程。母亲去世后,他也封笔了。如今,他主动拾起的笔下,都是一个人。
他带着画稿找到了当年授课的教授,虚心请教着不足之处。路过明正时,看到了挥着球杆的女孩。她黑珍珠般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片海,将他吞噬……
李基英摸了摸下巴,不要脸地鼓着掌走上前赞叹道:“bravo!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我们秀芝,哥哥好心痛啊。”
权时贤低笑,右手虚晃着抬起球杆,吓得男人往后瑟缩了一下。
意识到他是故意捉弄自己,李基英插着口袋恨恨道:“我听闻jk目前在医疗方面的拓展远远不足,你奶奶还不出手救你爸,是要挟你爸,盼着你回去继承家业啊?”
权时贤没兴趣和他打嘴炮,温声让秀芝站远点,他一转身直接敲碎了另一件白釉瓷瓶。
飞溅的瓷片让李基英吓着后退了两步。
宋时真抱臂望着李基英,对接到指令赶来的安保道:“看不到满地的垃圾吗?赶紧把他扔出去啊。”
几个人高马大的西服男对视了两眼,选择听从继承人的话,抬起李基英就往外面走。
李基英疯狂地蹬着腿回头怒吼:“呀你们不想活了?放我下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宋时真优雅地冲他挥了挥掌心。
这场“闹剧”终结于结束了会议的明美莉代表。
她迈着大步向他们走来,身旁的跟随者遣散了围观的人群。
满地的碎瓷片扎伤了她的眼睛,也打破了她一直尽力维持的平衡——明知权石宇睹物思人,仍然爱慕着薛英媛,只要可以吸引他常来明正,这样的自我欺骗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它们悄无声息地躺在地面上,仿佛在嘲笑着她身为替代品的不自量力——没了这些作品,她无法保证权石宇是否还会驻足停留。
明美莉的神情僵硬起来,她虚弱地笑了笑:“时贤,抱歉,让我和秀芝单独谈一谈。”
……
“我去接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犯病的,”明美莉将文件夹合上,头痛地望着她,“你们兄妹感情再好,也不能共处一室,体谅一下即将结婚的妈妈吧,秀芝啊,发泄可以,不要为了感情这种事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才要拜托妈妈。”她坐在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看上去极度的冷静:“就这么甘愿给别人当影子吗?”
明美莉惊讶挑眉:“你知道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活得这么悲伤呢?”她站起身直直望向面前强装镇定的女人。
明美莉的瞳孔闪烁着,躲避着她的目光和一针见血的话语。
宋时真垂眸笑了笑。她今天砸碎的不止是那些碍眼的器皿,更是这个在感情上懦弱的女人的“寄托”。
“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不会守护您了。你将失去这间承载了父亲半生心血的医院,和一位女儿对您所有的尊重。”
“不要让我在时贤面前抬不起头来……做错事的是你,不是我,”她轻轻拥住自己的母亲,“我爱他,也爱你。”
明美莉扶着桌角,大口地吸着气,心中隐隐作痛。
离开前,她将这两日拍到的有关权石宇的那叠照片,放在了母亲的办公桌上。
——
李世主鼻青脸肿地陷在基地的红丝绒沙发里,望着互不说话的两人调侃:“我为了逃出来玩费了多大劲,没一个关心的……啧啧。”
“还有,这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他坐起身用胳膊捅了捅权时贤,开玩笑道,“你们俩……接吻了还是吵架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同时道——
权时贤:“接吻了。”
崔秀芝:“吵架了。”
她抬眸瞪了男人一眼,只是那美目撩人,毫无威慑力。权时贤意味深长地挑眉,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威胁了回去。
李世主怔了两秒,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状态打趣道:“再问一遍,你们俩吵架了还是接吻了?”
两人别过头去。
权时贤:“……吵架了。”
崔秀芝:“……接吻了。”
???
她望着权时贤和李世主的笑,将两个抱枕砸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hhh感谢在2020-03-0823:11:08~2020-03-0923: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7章 诱惑恶女:演奏
初春的雨带着凉意毫无征兆地落下,淅淅沥沥的,空气中拢着一团团湿漉漉的雾气。
广场前到处是避之不及的学生们,顶着衣服成双结对地跑远。
背着琴盒走出礼堂的宋时真拨开人群,望了望天。这雨一时不会停,她的琴也不能淋湿,本想打电话给权时贤或李世主,却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碰面了。
自从手腕伤势转好,她就泡在了音乐系的练习室,每天至少呆满八个小时,因此也没有功夫和他们联系。
加之李世主被二度收押,权时贤也似乎很忙碌,三个人的秘密基地也就渐渐形同虚设了。
她倒是不担心殷泰熙能做什么,毕竟不知权时贤用什么方法威胁权父,他早已重新搬回了主宅。
宋时真望了眼手表,距离关门还有两小时,她背着琴盒重新走回了大礼堂。
这些日子,由于宋时真早已熟练地掌握了演奏曲,经常被指挥叫上陪练其他声部,说的不好听些,就是充当人肉节拍器。
所以此刻,她恨不能再多些自己练习的时间。
崔秀芝不是什么天才少女,如果因为那些糟心事荒废技艺,那是对音乐和她的人生的不尊重。何况医生说恢复状况良好的话,是可以尝试参加本月首尔多校联办的古典音乐会的。
说是一场普通的音乐交流晚会,但对每个音乐系的学生来说,它的重要性是无法言喻的。如果可以出头,获得评委和教授的认可和青睐,至少在履历上就是光辉的一笔,更遑论当天大量的媒体和曝光度了。
甚至曾经有前辈直接被知名教授推荐,申请了到了全世界规模最大、且最顶尖独立的现代音乐学院——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学士学位。
宋时真从来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囿于情爱和伤痛会让他们的人生太过狭窄。
那些五光十色的上流社会生活作为影视剧看看尚可,当成为其中的主角时,她所好奇和迷恋的,还是属于舞台的那抹灯光和无限可能的人生。
入行时,宋时真最欣赏的便是那些进行话剧表演的前辈演员。
都说话剧演员的功底是凌驾于荧幕演员之上的,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经历了几十甚至上百场的锤炼,扎实而饱满。
她所歆羡的,还有舞台追光照射而来时的那一瞬,全场视线的聚焦。
这是电视剧和电影演员无法感受的成就感。
身为荧幕演员,只能从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和评价中t到滞后的获得感。
可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同。
无论是话剧演员还是演奏家,无论是歌手还是主持人,他们获得的评价是及时的。掌声、追光、鲜花、喝彩亦或是喝倒彩,这样的即时认同感远超荧幕演员。
所以,当她再次拥着大提琴坐在礼堂舞台的中央时,那些对于成功的隐秘渴望如酒般越酿越陈,湮湿了她的心脏。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仿佛可以回忆起那些与琴弦纠缠搏斗的无尽乐趣,她按了按被磨红的指腹,翻开曲谱,挺直了腰背。
夜色浮动,那些十指连心的疼和手腕的酸痛,被淹没在了流畅而温柔的曲调里。
——
周六夜,首尔第十五届古典音乐交流晚会在庆德大学举办。
据传,议员的女儿也就读于庆德音乐系。因此,大到邀请名单的拟定,细节到选取何种质地的红毯,身为赞助方的jk集团为这场晚会的成功创办可谓尽心尽力。
权时贤一袭高定格纹西服,低调地坐在了一楼左手的a区位置。尽管他无意惹人注目,但那矜贵中透着一缕不羁的独特气质早已吸引了众多听众的目光。
不同学校的学生们强忍着交头接耳的,时不时地往那里瞥上几眼,打开屏幕趁着晚会尚未开始,敲击着键盘奔“走”相告。
十八点半,管弦乐团提前入场调音。
上一篇:18岁,确诊为纯爱饥渴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