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三皇兄这几年在朝堂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大臣们都夸赞呢,父皇大可放心将这担子交给三皇兄,他绝对不会叫您失望的!”
“住口!”李贵妃和单子鸿齐刷刷吓白了脸。
周景帝气得直喘粗气,怒道:“来人,将这母子三个全都给朕撵出去!往后不许他们进景福殿,朕还怕他们趁机将朕勒死呢!”
“皇上!”
“父皇!”
然而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母子三人当场就被拖了出去。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单若泱简直目瞪狗呆。
好家伙,这才是真凭实力拖后腿的猪队友啊,跟单若水比起来,皇后可聪明太多太多太多了。
被撵出景福殿的李贵妃腿都软了,好不容易勉强站稳,她抬起手照着自己宝贝闺女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蠢货!”
若非当年是她自个儿亲眼看见出生的,她当真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蠢到令人发指的人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单子鸿亦冷眼瞪着这个蠢蛋妹妹,胸口的剧烈起伏足以证明他此刻的挣扎波动,一双手掩在袖子底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照着另半边脸也是一巴掌。
“蠢货!”
“……”
景福殿内,鸟悄儿作个隐形人的林如海忍无可忍,偷摸瞟了眼自己身旁的新婚妻子,脸上的表情真叫一个一言难尽。
就仿佛是在问——你们家究竟是打哪儿集齐的这些个蠢材?
单若泱只好默默移开了视线,莫名羞耻。
经过这么一闹,殿内余下的人也都彻底消停了下来,生怕自己一着不慎也成了下一个三皇子。
只是任凭他们再怎么装相,那一个个究竟揣的什么心思谁还能不知道呢?
周景帝只看着他们就满心烦躁恼怒。
他原本就是个重权之人,尤其这些年愈发昏庸……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多昏庸,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大臣和百姓对他已经很不满了。
只不过他并没想着去改什么,反倒更抓紧了手里的权利,几个早已大婚成年的儿子在朝堂里都是可有可无的隐形人,手里分不到半点实权,由此也足以看出他的忌惮恐惧。
平日人还康健时都已是到了这步田地,眼下他人都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那还能松手?
虽说完全可以他来口述叫人代笔批阅奏折,但这个过程里就足够对方学到不少东西了,更何况奏折这东西是能轻易叫别人看的?尤其皇子,更不行。
太医都说了,他这回少说得躺三两个月,他还真怕等自己好起来了这天下都已经易主了。
一个年迈体弱还昏庸的帝王和一个年轻的皇子……周景帝不想去赌,也根本不敢赌。
若一定要挑选一个人出来代笔批阅奏折,那他宁愿从大臣里头挑都绝不想给这些儿子一丁点儿可能性。
阴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忽而眼神一顿。
“若泱。”
单若泱一愣,上前一步,“父皇有何吩咐?”
“你可愿替朕分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都给问懵了。
单若泱犹豫道:“儿臣自然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
“好。”周景帝哈哈大笑起来,“打今儿起你来替朕批阅奏折!”
“皇上?”皇后呆了呆,下意识脱口道:“皇上莫不是糊涂了?若泱是公主啊,公主怎能插手朝政呢?这也太荒唐了。”
公主才好啊,女孩儿才放心呢。
一群儿子见天儿就惦记着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一旦放权出去,无论哪个儿子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又不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当腻味了。
反之公主就不同了,公主打小学的东西就与皇子们不同,莫说三两个月代笔批阅奏折的经验,便哪怕是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三两年,她都未必能摆弄得来朝堂大事。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女儿之身就注定她这辈子也不会触碰到他的龙椅,完全可以放心用着。
越想,周景帝就越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看向单若泱的眼神里都溢满了慈爱。
其余皇子见他这般模样也都意识到这真不是随口戏言,当下纷纷开口劝阻。
然而他们越是劝阻,周景帝就越觉得他们居心叵测,反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退下!”
一如被撵出去的李贵妃母子三人一般,除了单若泱夫妻两个以外其他所有人也都被撵了出去。
皇后皱着眉头犹豫再三,终究也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总归三公主跟七皇子十分要好,权利在三公主手里也算便利,可比旁人拿着好太多了。
走出景福殿的大门,皇后就拉着单子玦嘱咐道:“日后跟你三姐姐多往来些,你三姐姐是姑娘家,不懂那些个朝廷政事,皇上又身体虚弱精力不济,估摸着大多时候也是有心无力,你私下里多帮帮她,趁机拉拢些人脉。”
单子玦嘴上应承得利索,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林爱卿也先回罢,若泱留在宫里帮朕批奏折。”
林如海只得先行退下,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被赶鸭子上架的单若泱手里拿着朱笔,又看了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至今仍是一脸懵逼。
“奏折如何批阅朕口述你照写就是,不必担心,出不了什么岔子。不过朕得提醒你一点,无论大小事务,凡奏折上的内容绝不可向旁人透露一个字。”
顿了顿,愈发严厉地警告道:“朕知晓你与老七自幼关系要好,你可别心软犯糊涂,若不然……朕许是不能拿你如何,但老七可就保准儿小命要交代了。”
“是,儿臣省的了。”
“你知晓就好。好了,你开始念罢,记着无论是念还是写,一个字都不能差。”
单若泱也只得认命地抽出一本奏折,打开的瞬间简直眼前一黑。
这也太长了!
原还天真地以为是个例,不过等她念到第十本时,整个人都已经麻了。
没有最长只有更长,屁大点事也能比比叨一篇论文出来,光是请个安都能拍马屁拍出花儿来……这些大臣全都是话痨吧?
周景帝原本想得很好,自个儿躺在床上就跟听书似的也不耽误休息,顶多动点脑子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书听着听着他就眼皮子耷拉了。
冷不丁一串鼾声响起,捧着奏折的单若泱呆若木鸡。
“父皇?”
鼾声更大了。
丁有福莫名有些尴尬,小声道:“公主且稍候,没准儿……一会儿皇上就醒了……”
听听这鼾声,你信吗?
第31章
“公主?”那行尸走肉的模样险些没将林如海给吓出个好歹来,慌忙迎了上去,欲言又止。
难不成是被皇上骂了?
可她不过只是个代笔的,想犯错也没地儿犯啊。
突然间,林如海想到一个可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主可是不小心将奏折……污了?”
单若泱看向他,目光哀怨,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时辰,我听他的鼾声听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能打鼾啊!
想逃又逃不掉,只能被困在那儿听着,硬生生听得她头晕耳鸣脑瓜子嗡嗡的。
若非丁有福那个狗腿子在旁边杵着,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个冲动上去将那死老头儿给打醒。
睡睡睡,怎么不睡死他!
扑哧。
林黛玉忙捂住嘴,小眼神儿慌乱瞎瞟,一副心虚的模样,但眼底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了。
“咳咳。”林如海亦忍俊不禁,忙以轻咳掩饰即将泄露出来的笑声,一面搀扶着她往屋里去,“公主清早也未来得及用一口饭,折腾这半天定是饿了吧?厨房那边已备好了午饭。”
哪知一听这话单若泱的眼神就更哀怨了。
“你们这些做大臣的,那一本奏折不写得满满当当仿佛都生怕浪费了空白纸张,我念了十几本,愣是灌了三碗茶。又怕父皇不知何时醒来还要接着念接着灌水,我连点心都未敢要些来吃。”
“这一上午,净受那惨无人道的折磨了。”
林如海虽看不见旁人的奏折,但他自己就是朝臣,还能不知晓写奏折的习惯吗?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都恨不得处处引经据典、辞藻能有多华丽就堆得有多华丽,只生怕圣上觉得自个儿没文化似的。
且当今圣上年纪大了之后又添了个新毛病——喜欢被人吹捧。
于是那种屁事没有纯粹只为了拍马屁的折子就愈发多了起来。
“真真是难为他们了,能夸一个人夸得如此天花乱坠,那篇幅甚至比正经说事儿的折子还长。”回想起那些折子里的内容单若泱这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恶寒。
她觉得今儿打扫景福殿的宫女怕是要辛苦了,随意扫两下都能扫出来一堆的鸡皮疙瘩。
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能做到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当真叫人望尘莫及,遣词用句之黏糊肉麻总让她有种在念情书的错觉,简直羞耻极了。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三两个月,她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真想撂挑子。”
一上午想了无数次,但最终她也还是不敢,她怕落在单若水那样的大聪明手里,又怕落在一群满心满眼只顾争权夺利的人手里。
还是那句话,她对“前朝余孽”这个身份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前是没法子,如今既是有机会能第一时间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好歹也能尽量制止一下周景帝发昏。
当真是怕了他了,一点儿不带夸张的,这段时间冷眼瞧着周景帝的做派她总觉得自己的公主宝座岌岌可危。
太可怕了。
旁人削尖了脑袋争抢的东西到她这儿竟是嫌弃上了。林如海好笑地翘了翘嘴角,又问:“下午公主可是还要去宫里?”
“你当我中午回来干什么呢。”单若泱忽然冷笑一声,咬牙道:“父皇说了,他今儿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总是昏昏欲睡的,这样的状态想勉强处理政事没准儿反倒要弄出点什么岔子来,索性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处理。”
奏折这东西每天都会有新的不说,万一碰上那等要紧事可如何是好?多耽误一天都极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然而即使如此,他却仍旧不肯暂且提溜出来一个有能力的代为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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