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李世勣往自己的掌心喝了口气,他瞥了眼有些困顿的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在这?”
“不是领了左武卫的差吗?今日是休沐吗?”
“不对,你们二人怎会知晓我是今日到?的?”
罗士信打了个呵欠:“并?州到?长安拢共也要不了几?日,快马加鞭算算日子不就在这日前后吗?”
李道玄晃晃脑袋努力叫自己清醒一二:“你此?番回京不宜有大的动作?,所以堂兄特意叫我们二人来迎你的。”
“堂兄说了,趁着冬日突厥忙着应付大雪没有心思骚扰边境,特地叫你回来同李药师一道商议讨灭突厥的计策。”
李世勣倒是毫不意外:“果然是此?事。”
罗士信倒是瞧着李世勣平静的样子感叹了句:“你是不知道,这京中如?今啊可是出了大乱子。”
李世勣蹙眉:“是精简官吏一事要落实下来了吗?这事我在并?州也是有所耳闻的。”
罗士信带着李世勣走到?了一处马车前:“可你知晓具体人数吗?外头都传这朝廷内文武官员是要压到?七百人以内,我还专门去问了子诺,听?说人数还要更?少,不过六百四五十人左右。”
李世勣上马车的动作?一顿:“这么少?!陛下还真是……看?来商量完突厥之事后我得快些赶往并?州了,只怕此?事过后会有不少人想要求着外放了,也好过直接被撸去了官袍。”
“于内政上我帮不上忙,只好在地方上帮着陛下压住那些心思不正的家伙。”
李道玄跟着李世勣登上马车:“回程路上我与罗士信同你细细说道说道此?事。”
第123章 图谋
李世勣隔着车窗瞧着长安城里头的景象, 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罗士信和兴致勃勃的李道玄带了?些感慨:“我好久没有回来了,长安瞧着也更繁华了?些。”
李道玄得意扬首:“那是自然,也不瞧瞧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谁。”
罗士信调整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他嗓音沙哑低沉:“你回来一事不好大肆张扬, 正巧撞上了?陛下裁剪官吏的时候, 若是有心人来寻你要一个并州的职位, 你可千万要拒绝了?。”
“这秦王府旧人和先太子旧臣之间的争执才堪堪停下,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莫要为陛下添麻烦了?。”
李世勣笑了?笑:“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有幸得陛下信任,我又怎么会将这份信任推出去呢?”
“只是……六百多人, 这动作还是太大了?些。”
罗士信本也是为了?提醒李世勣一嘴, 见他毫无这个意思,罗士信当即话锋一转:“于陛下而言也算不上大吧, 你久不在京自然是不晓得陛下在朝臣中的威望,正好可以将其中混吃等死?和心思不正的家伙赶出去。”
“而且照子诺的说法, 裁去的每一个人都是写了?详细缘由的,若是心有不满就不要怪陛下不留面子将其公之于众了?。”
李道玄拊掌感叹:“我这还有个独家的消息, 很快朝臣的心思就会被?分散到裁并州县和划分各道上去了?。”
“国分十道,犬牙交错以险地易守难攻之地作为交界, 这是堂兄亲手划分的, 也不愧是打仗出来的, 要是我可做不到堂兄这样准确的地步。”
“一件接着一件,堂兄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喘息之机,他们又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得上裁减官吏,这下子是外放都不一定能保得一身官袍了?。”
李世勣放下了?车帘:“陛下打仗是如此, 没?想到治国还是如此,明晃晃的阳谋却偏偏叫人无能为力。”
罗士信桀骜一笑:“那他们可要感到荣幸了?, 毕竟陛下的用兵之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瞧见的。”
李世勣莫名觉得好笑,但是他也没?有反驳什么,他一面在心中估算着时间一面闭目小?睡,快马加鞭了?这几日,他也是有些累了?。
罗士信和李道玄将人送到了?宫城门?口后也算是任务达成?,李世勣打起精神理了?理衣袖,许久没?见李世民了?,他总不好衣服皱巴巴地去见人家。
太极宫,御苑。
尽管是冬天?,但是李世民依旧是一身方便齐整的胡服,他的身前正摆放着做工精良的大型沙盘。
高山、城池、平原、丘陵、川流……无一不全。
李世民慵懒地靠在胡床边上,他的身边盘膝坐着有些拘谨的李靖,两个人挨着距离不过几寸而已,他的身侧则是站着孔颖达,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对李世民禀告着什么。
位于转角处透过郁郁葱葱的树丛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李世勣下意识停下了?步子。
“殿下,这个兔子是你亲手猎到的,如何?,是要放了?还是臣给你做吃食?”
“听我阿耶说你的手艺很好。”
窸窣的声音自他的左后方响起,李世勣侧首,就见一片丛子中钻出了?两个略显狼狈的人,是杜怀信和李承乾。
李承乾正兴奋收起了?弓箭,杜怀信的手上则是握着一只个头不小?的兔子。
听到了?动静,杜怀信先?是将李承乾护在身后,他抬眸就瞧见了?正笑呵呵的李世勣,杜怀信起身将兔子塞到了?李承乾的怀中:“殿下,我去去就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兔子是难得的新奇与乖巧。
“来了?啊,瞧见那个沙盘了?没??”
杜怀信笑着轻声开口。
李世勣挑眉:“我倒是忘了?你身上还挂着个工部尚书的名。”
杜怀信得意一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那可不,我可不是白白担了?这个位置的。”
不过要他说,这做沙盘的乐趣还是远大于其他的,就是对照着地形舆图这一步麻烦了?些。
“陛下既然今日召我入宫商议突厥之事,那孔颖达是……?”
杜怀信整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他啊,恰巧罢了?,陛下来御苑之前是在弘文馆跟着孔颖达商讨儒学?一道的,孔颖达临时想起了?些什么一刻不停就跑来同陛下相论?了?。”
李世勣想了?想:“我听闻那孔颖达一直是想编写一部正统经学?义疏的。”
杜怀信点点头:“你人在长安外这消息倒是灵通,不错,这乱了?几百年,儒家经典散佚,文理乖错的,这内部又党派林立,南学?北学?之争一直没?个定论?,如今好不容易一统,由着孔子后人孔颖达出面牵头修著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李世勣笑笑:“陛下还真是,又是修文又是修武的,这劲头比之武德年间打仗还要足,只是可怜了?孔颖达的身子骨要跟着陛下一道熬了?。”
“既然来了?,还不露面,怎么,是觉得许久未见惭愧自己?容颜无法面圣了??”
“这可不是我熟悉的懋功啊。”
李世民带着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杜怀信闻言“噗嗤”一笑,他转头就朗声回道:“自然不是,臣替陛下瞧过了?,这懋功风貌不减当年,是越发俊俏逼人了?。”
李世勣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他抬眸望去掀开遮挡视线的枝叶,果然就见孔颖达不知?何?时失了?踪影,而李世民正懒洋洋地把玩着一面小?小?的挂着唐军旗帜的棋子。
李靖是真的局促非常,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挪动同李世民交叠的衣袍,可谁料李世民只是笑着瞥了?他一眼?,李靖无奈停下了?动作。
李世民的热情也不是谁都能心无波澜地笑纳的,至少大了?李世民三十岁左右的李靖有些许地承受不住。
李世民随意将棋子丢在一侧的胡床上,他冲李世勣招了?招手:“我先?前嘱咐你的自突厥境内买马一事做得如何?了??”
李世勣这才严肃起来,他大步上前,然而还未等他回话,就见李世民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李世勣一愣,随即只觉得胳膊处传来一阵力道,他身子一歪半倒在了?胡床上,李世民拍拍自己?空着的左侧的位置:“懋功车马劳顿,坐着回话吧,这个位置我可一直替你留着呢。”
瞧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杜怀信笑了?笑转身又去带着李承乾烤兔肉去了?。
李世勣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李靖的表情是那么古怪,就照着李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估摸也是李世民“霸道”地将人给拉到了?胡床上吧?
不过他与李靖最大的不同自然还是他真的跟随李世民打了?许多的仗,他早就习惯了?李世民这样的行事作风,战场之上便是因着条件差和时间赶的,他们这些武将都是或多或少与李世民同睡一处过的。
李世勣倒也没?有那么拘谨,他垂眸拿起了?李世民先?前丢在一旁的棋子回话道:“得了?好些良驹,臣已经派人着手培育了?,很快就能出结果,也很快就能将这些马匹送到陛下划定的陇右的监牧地了?。”
李世民沉吟着挪了?挪身子,给李世勣空出了?更多坐着的地方:“今岁若是不出意外至少可以产出千余匹良马,不过它?们的年岁还是太小?了?,恐怕是来不及上战场,只能做做运送辎重的活计。”
讲上了?正事,李靖总算是压下了?心底莫名其妙的情绪,他清清嗓子前倾身子指尖点了?点苑君璋所处于的地方:“此贼与突厥接壤,且因为上皇送……一事时刻骚扰着马邑,偏偏东侧还有个孤挺的梁师都,若是此贼不除,我军想要进?攻突厥得绕远路不说,还要时刻提防这二人的反扑。”
李世民瞧了?李靖认真的侧颜一眼?,不得不说李靖虽然目前担了?刑部尚书之位,但是就他听到的消息而言,李靖在与同僚相处中向来是沉默非常的,很少说出自己?的意见,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估摸还要抱怨李靖此人清高太过。
思及此李世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瞧瞧如今李靖说起军事时的模样,可是同朝中的他是截然不同,他这样的性格也不知?晓还能不能改,若是这样的话,日后他想要提拔他也成?了?桩难事。
李世民抛去脑中的胡思乱想,他顺着李靖的指尖望去:“苑君璋,此人倒是有意思的很,药师早早入了?朝恐怕是不清楚详细的,懋功,你来同药师说说。”
李世勣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臣先?前派人探查过,这苑君璋内部早就乱了?,先?前就有不少人想要投了?我朝只是被?这厮给压了?下去,但是……今岁突厥大雪,这苑君璋手底下的人是越发不安分了?,苑君璋也生?了?动摇已经是快要压不住手底下那些人了?。”
“臣以为这苑君璋无非就是怕降了?我朝后无利可图,陛下可派人劝降许下诺言,最好还是要给个合适的官职和赏赐。”
李靖的目光落到了?梁师都所在的地方:“既然是这样,依着懋功的建议,有苑君璋的例子在前,这梁师都或许也能不战而降?”
李世民蹙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他漫不经心道:“恐怕是不行,梁师都与突厥牵扯太深,只怕是他一有动摇的心思后脚就会被?颉利所杀,他做不到投了?我朝的。”
“不过这已然足够了?,只消苑君璋一投,我朝便可直接由河东而出一路直扑突厥都城大利城。”
“不过嘛……”李世民说着又朝后仰了?仰身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梁师都的位置还是碍眼?了?些。”
说到此处李世民狡黠一笑:“根据赵德言传来的消息,这突厥已然是内乱不止,估摸等明年冬春之际这梁师都便能拿下了?。”
“梁师都一除,这突厥想要南下可就麻烦了?许多,也算是斩断了?一条颉利的后路,而且颉利就算再不满又有何?用呢?”
李世民无聊地拿过另外一枚唐军棋子直直朝定襄的方向掷去,棋子晃悠了?片刻很快便稳稳立于沙盘之上。
“他敢同我撕破脸皮吗?”
李世民的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李世勣怔愣了?片刻,他捏着棋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可是,破定襄易,但捉颉利难,阴山以北之地我们都是不熟悉的,茫茫大漠,若是一个不慎找不着人不说,还要被?突厥反攻,这后勤也是难以跟上。”
“而且突厥不好过是真的,但是我朝同样也有天?灾,若是被?颉利跑了?,根本是守不长久定襄的。”
李世民哼笑一声,捉过李世勣的手带着他到了?沙盘之上的灵州之处,轻巧一点李世勣的虎口,棋子稳稳落地。
李世勣定睛一看:“灵州?”
李靖凑上前眸子有些亮:“陛下是想要在灵州设军堵住突厥向西的退路?”
李世民点头冷下了?眉眼?:“李靖,我要你率六部大军,你可能做到?”
李靖心头一跳,对上了?李世民炽热的目光,他深吸口气忽然下了?胡床直直向李世民行了?一礼:“臣自然不敢辜负陛下信任。”
李世民盯着李靖片刻随即朗声一笑:“好!”
“柴绍阿姐一部,药师一部,懋功一部,你们三部是主力,三路自朔州云州出发,药师自领中军直扑定襄。”
“懋功一部听从药师指挥,掩护药师一部后极速北进?拦住突厥的退路。”
“柴绍阿姐一部则迂回进?攻突厥侧翼配合中军而动。”
“还有幽州,”李世民眯了?眯眸子,语气冷冽非常,“距离突厥近,位置也合适,可作为后备队伍,随时补上东面战线的缺口,补充中军损失。”
“堵住了?突厥向西的退路,我还要切断突厥的可能的后援。”
李世民哼笑一声:“最后一部就自营州以北而来,斩断突厥援军。”
“东起朔方,西至幽州,横跨千余里,多路协同而战,李靖,朕问你,你可能做到?!”
李靖心跳砰砰嗓音沙哑:“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世勣被?眼?前一幕所震撼,他的手脚因为激动而有些发软发麻,下一瞬,他看到了?李世民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先?夺梁师都,后破定襄,最迟便是要在贞观三年,最好是在十一月出兵,正值突厥境内落雪,我要他们再无复起可能。”
“李世勣,朕要你在并州探查突厥内部消息,同时莫要忘了?训练麾下士卒冬日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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