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主帅莫急,听闻那唐国公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河东那块的叛乱就是他压下去的,如今他既来了也要早做打算。”
山羊胡子眸子一黯,要不是世道艰难,谁又想起兵造反呢?
能跟着毋端儿的人,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走投无路,这些士兵加起来,估摸都凑不出几对耶娘。
他的阿耶阿娘不也是,死在了修龙船的途中,他幸运找到了耶娘的尸体,却还不如没有看见!
那下半身被水生生泡烂,他找到时,早已生了白虫,发臭发烂,叫他生生哭到了呕血的地步。
“不提这些晦气玩意儿,前几日抢的粮呢?都分给大家了吗?不许给俺私吞!”毋端儿摆摆手,顺势将唐国公丢到脑后。
反正来打他的官都好几个了,他们这帮子装备破烂的农民兵,好活一天是一天,还是眼前的吃饭问题最重要。
“都分下去了,主帅放心。”
“那就好,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滚去练兵!”
山羊胡子刚有了点的感动立马消失不见,苦兮兮地领命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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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公前往平乱的消息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如一颗石子投入湖水,涟漪还未泛开,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近在龙门的毋端儿没当回事,远在河北的魏刀儿与窦建德更是没空关注。
自于上谷随王须拔起事,魏刀儿很快便崭露头角,不论是军事还是收服臣下之心方面,他做得向来只有比王须拔出色。
军心早已偏移,魏刀儿不是没有察觉到王须拔复杂又嫉恨的目光,但那又如何?
他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若是无他魏刀儿,王须拔根本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整个河北,唯一能让他忌惮的,莫过高鸡泊的窦建德。
其人虽只是高士达手下的司兵,但他贤名远扬,体恤下属同甘共苦,什么好词都能往他头上套。
以己度人,魏刀儿不认为窦建德甘愿屈居人下。
现在还没有什么,但迟早有一天会碰上的,一个河北,岂能容忍两个王?
当今天子倒行逆施,荒淫无道,民生多艰,致使天怒人怨,反叛的烽火各处皆起。
不论是于魏刀儿还是窦建德,这都是一个可以去争一争的时代。
窦建德目前不过小小司兵,魏刀儿不过一亚帅耳。
未来如何,不过四个字,各凭本事。
第4章 争执
杜怀信跟在李世民身侧,从城墙上往远处看。
他们一行至龙门不过三五日,叛军首领毋端儿就迫不及待,带着人马来耀武扬威,乌泱泱的一片,看起来有数千众之多。
而己方,李渊只带了十余骑兵接敌。
看似人数差距巨大。
但一则,李渊手底下的骑兵皆为精锐,毋端儿所帅多为装备不齐面黄肌瘦的农民。
二则,李渊平叛经验丰富,毋端儿之众经历的战事不多。
以往是朝廷不重视,这次派出的军队,尽皆为正规军,想必这场仗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至于他和李世民的任务,就是等下头李渊打散毋端儿的阵型,溃散后的追击部队的一员。
刚好拿来磨炼实战经验不足的李世民与杜怀信。
叛军越来越近,眼见朝廷所出不过十数人,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什么讥笑的话语都往外蹦。
李渊不为所动,一个手势,身后的骑兵全部动了起来,个个身手矫健,不过瞬息,已是连发了三四轮箭。
缺于盔甲的庇护,锋利的箭头很轻易就扎入人的体内,带出一簇簇血雾,走在前排的兵卒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何事,就瞪大双眼不甘倒地。
毋端儿一方瞬间乱了起来。
李渊没有停下,且战且近,敌人内部已然出现混乱,他更要咬住这个机会死死不放。
骑兵,应是直指敌人弱点的一柄利刃。
“观其阵,知其强弱,以强冲弱,突其阵,背后反冲而击,乱其阵型,散其军心。”
“这才是骑兵的最好用法!”
李世民一双眸子缀满了星光,音调逐渐高昂,死死看着李渊在敌人堆里进退自如,每发一箭,必定带走一条人命。
寥寥十余人,七十余箭,箭箭无虚发。
与李世民的激动不同,杜怀信的血液却在一寸一寸变冷。
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一个兵卒倒地,或前胸中箭,或下身中箭,更有甚者是双目中箭。
倒地的尸体无人收敛,骑兵反复冲阵的混乱中根本无人在意。
被马践踏,或断手,或断腿,或拦腰而断,或脑壳破开,血肉混着泥土飞溅,马蹄上,盔甲上,处处是星星点点的白与红。
空气中渐渐弥漫了血腥味,杜怀信闻着,骤然升出一股反胃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不要转头,认真观察战场每一处的情况,不放过每一处断肢残骸。
他在逼自己适应,光是看都要手脚发软,日后上了战场不就是被杀的命运?
他骨子是个很自私的人,与其任人宰割,他宁愿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是亲手杀人。
兵败如山倒,军心已散,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毋端儿没想到大势所去得这么快,他赤红着眼眶看着身边一个一个倒地的人,不过片刻晃神,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直冲他而来。
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直到死前坠马的一刻,毋端儿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主帅已死,叛军更是混乱一片,争抢着向后逃去。
是时候了,李渊勾唇挥手,城墙上的传令兵立马举起旗帜发号施令。
杜怀信深吸一口气,该他们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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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城内,杜怀信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战场上他全凭本能,亲手射杀了三人。
每一个人他都记得样貌,记得他们死前的惊恐。
这是他杀人的开端,但绝对不是终止。
在李世民担忧的目光下,杜怀信疲惫地行礼告退,他现在只想立刻沐浴。
沾了血的衣袖黏在皮肤上,哀嚎咒骂如蛆附骨般挥之不去。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士兵死前通天的怨气,若不然为何衣袖会那般重,那般冷?
李世民看得分明。
怀信是头一次上战场,没有立刻吐在战场,甚至还有余力上阵杀敌,理智冷静,箭无虚发。
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大大超过了一名普通新兵的表现。
但是能否释怀战场的残酷,这确是一道门槛。
他自去岁就随着阿耶上战场,起初也有过不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早已习惯。
慈不掌兵,战场之上,从来不需要过多的柔软。
等晚间再去找杜怀信谈谈吧。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打扫战场,收敛尸骨。
下了战场,李世民从来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相反,无论对于何种敌人,他都会保有最基本的尊重。
“传令下去,收敛贼子尸骨以筑京观。”
“夸耀武功,振我大隋国威;杀鸡儆猴,恫吓不臣之心!”
李渊坐于马上,睥睨满地尸首,一时间气势凛然。
李世民懵了片刻,猝然抬首。
于一片欢呼叫好声中,他的目光与李渊对上,往日满是溺爱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冷酷漠然。
李世民咬牙,没有开口反驳。
人前,他是兵,李渊是将。
人后,他是子,李渊是父。
筑京观之法,古已有之。
作为兵,他无法反驳李渊的军令;但作为子,他是有资格劝说一二的。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李世民沉默地跟在李渊身侧。
等到了李渊的住所时,他憋了一路的不满再也按耐不住,急切开口道:“阿耶,自古以来,向来是罪大恶极之辈才会被筑京观。”
“毋端儿一行人如何,下头的兵卒不清楚,你我难道也不清楚吗?”
“我们俘获的数万残兵,个个都对毋端儿佩服信服,言称其每到一县,必会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这样的人和他的军队被筑了京观,非但做不到震慑百姓,反而会将他们越逼越紧,与阿耶的初衷背道而驰。”
更何况,死后筑京观,是个极其羞辱人的行为,李世民向来不屑这种法子。
“我看你是读书读蠢了!”
李渊怒极拂袖,被儿子兜头指责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谋反,是十恶之首,是不赦之重罪!”
“光光凭这一条,将毋端儿一行人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若无重惩,那些庶民就只会看到眼前的小利,一个个都跳出来揭竿而起,到那时,你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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