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阳燎原
果然,孙太后上前就要来抚摸朱祁镇的额头:“我儿还好么?”
朱元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哪怕这是朱祁镇的生母,却也是后世子孙的皇后,与她们有接触,让他心中怪别扭的。
“无须担心,太医说了,躺一躺便好了。”
孙太后只觉得皇帝的手格外有力,心中诧异,却也没做他想,只认为是男子力气大,说明她儿子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反而放了心。
孙太后收回手,道:“你无恙,我便放心了。”
皇帝轻轻挥手,道:“母后请回宫去吧,无需担忧我。”
孙太后道:“这就回去了,不过听说皇帝身边的王公公抱恙了,无法服侍你,我将身边的太监给你用,你有人伺候着,我也放心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状似应了这小事,心中却惊异得很。马皇后对朱标,对其他孩子,都不会这样随意将身边的人换来换去的,这太后却将帝王皇宫,当做是普通人家似的,一点不知避讳,皇帝身边的人,岂可轻易安排?
孙太后其实还想问问天幕的事,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不好直接询问,免得落下后宫干政的话柄。只好就这样,带着人又走了。
朱元璋可是松了口气,他还不想应付蠢玄孙的后宫女人。
太后走了,朱元璋感觉恢复了不少,看来刚刚两眼发黑,几乎晕厥,确实是气血逆行的缘故。
众臣见皇帝恢复了过来,心里稍安了一些。
缓过劲来后,众人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土木堡之变上。
被皇帝晕倒的事情一吓,大家倒是没有刚刚那么震惊愤怒了,反而担忧起后续的发展来:
“不知道瓦剌军俘虏了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
“以徽宗钦宗二帝的经历,怕是讨不到好。”
“唉,帝王受辱,国家蒙难,朝廷痛失多位肱股之臣,这可如何是好!”
“我担忧,好一些的,还能如宋一般,偏安江南,若是差一些……”
后面的话,那位不敢说出口,差一些就是直接灭亡,换个人家来当皇帝。不过,天幕说的是腰斩,那大明必然是还在的,只是状况如何,就不好说了。
朱元璋还未完全恢复,但他更记挂的事天幕所说的话。他也急切地想知道,皇帝被瓦剌人俘虏了,大明朝是如何应对的,难道真的就让瓦剌人长驱南下,破了这京师重地,以后大明也如宋一般,只能据守江南,对北地的都城望而兴叹吗?
第23章 普信皇帝朱祁镇(23)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极为有可能。
皇帝被俘时,便是危急存亡之秋也,不仅损兵折将、国防空虚,更是会打击全国的士气,令官民皆失去斗争之心,心中之门户洞开,实为最凶险之事。
朱元璋担心之事,也是文武百官所担心之事,更是除玄烨以外,其他帝王所牵挂之事。
李世民理智分析:以那些外族势力索求无度的贪心之态,必然向大明朝廷勒索,若只是要金银财宝倒还好,恐怕以皇帝为质,要求割城赔地!
刘彻道:还想着那狗屁皇帝作甚?直接换个皇帝了事!
秦始皇曾为质子,知晓那种屈于人下之感,且质子之分量,远不如一国之君,此时他也亦认同刘彻:换国君乃是第一要务!
赵匡胤也提着一颗心:如此荒唐无能皇帝,死了倒是比活着值当。国土不可寸让!
可是,此时天幕并未直接说朱祁镇被俘以后的事,反而话锋一转,【土木堡之变对明朝,甚至整个历史的影响,需得结合后面发生的京师守卫战,以及夺门之变来讲。这里,我们先剖析一下惨败的原因。】
【许多人第一想法是,王振这个外行瞎指挥内行的结果,要不是他一路将大军往沟里带,几乎每一次都选择了最差的那个做法,明军不至于败得那样惨,书写整个明朝历史最羞耻的一页。但依主播个人之见①,王振也是一个喉舌,大多时候是替人传话的,而真正发声的,自然是皇帝朱祁镇。御驾亲征时,皇帝才是那个最高军事统帅。而王振一直在前台摇舌发声,百官群臣不敢违逆,也是深知他背后之人是谁,才会只死谏,未发动任何针对王振的行动。即便是有类似计划,也都未能执行。②】
这话,倒是让许多文臣认可,皇帝并非不掌权,只是过于偏听偏信于王振,才会做出许多昏聩之举。
王振虽有蒙蔽君王耳目之恶,却还未到能完全代君王掌权的地步。
王振为小人,擅权专政多年,在张太后与三杨去世后最为猖狂,却从未生出取皇帝而代之的想法,便是因为权力实质还掌握在皇帝手中。这也是群臣一路劝谏皇帝的缘故,只要皇帝回心转意,王振也左右不了军事。
许多大臣心中哀叹:可惜皇帝昏聩啊!
【朱祁镇确实要为土木堡之变,负重大责任,除了他宠信宦官,偏听偏信外,还因为他普信,自以为能比肩太*祖太宗。前面就说到,朱祁镇的早年教育资源非常差。当皇帝十几年期间,前期是三杨代班,后期是王振代班,在政治经济等方面没什么建树。朝臣中许多大臣,都是永乐年间留下的老人,有这些人支撑,朝廷还能正常运转,结果土木堡之变就送走了一半。】
【当皇帝搞内政不行,军事更是一塌糊涂,他就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皇帝中军事才能的深谷。连他爹朱瞻基都上过战场,亲征过并取得胜利,他连朱瞻基都比不上,更别说比肩太*祖太宗了。结合他的普信,导致出征一个月,一直在一意孤行地发布错误军事命令,然后将全体都带进了沟里,翻了个大车。如果他稍微有些军事素养,都不会如此拉胯——估计在大同就能意识到情况严峻,那时候直接跑进紫荆关,还能保住大军主力。】
诸位君王都陷入了沉思,皇子的教育确实是个大问题。
嬴政属意公子扶苏,可扶苏似不能理解他的雄才伟略,而其他公子,似乎连扶苏都不如……继承人的事,属实让千古一帝头疼了起来。
刘彻此时也收敛了放荡不羁的样子,他想到了太子刘据。刘据颇有一些想法和才能,刘彻却总觉得他不太合自己的心意。刘据不仅觉得他穷兵黩武,不甚支持他的政策,身后又有强大的外戚,这让刘彻又忌惮又忧心:即便是刘据不在活着时夺位,自己死后,他还能将自己的政策执行下去吗?
李世民也叹息,他和长孙皇后生养了好几个孩子,但孩子们似乎在逐渐长大后,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和打算。皇子得教,可是教的过于优秀了,似乎又让当皇帝的父亲坐立不安。
赵匡胤倒是没这个担忧,他的儿子都是在征战中成长起来的,如今也算能守护一方,至于传位于弟弟赵光义的事……赵匡胤微微冷笑,他还能再活个几十年,有什么好着急的?
玄烨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他的烦恼在另一个极端——儿子们太多且都出众,个个野心勃勃,龙争虎斗,搅得他感觉自己的皇位都不稳了。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已经被圈禁,剩下的儿子也没有多安分。可惜即便是个个出众,也免不了要走向晚清。难道就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吗?
朱元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自己当初对朱标是全力培养,难道后世子孙没有学这一点吗?老四呢?老四孙子干什么吃的?对儿子的教导怎么能如此松懈?
朱元璋回忆起朱祁镇经历的事,心里是一阵阵愠怒,这哪里是养太子,分明是暴发户家养二世祖!当年他村里的地主家,就是这么养儿子的。这样养出来的皇帝,不把大明基业败光了才奇怪。
天幕说得对,作为皇位继承人,就是要用教育资源去堆,去好好教导。
朱元璋心中无比的懊悔和自责,觉得是他自己疏忽:当初在位时,想到了给天下颁布《大明律》和《大诰》,想到了完善朝纲、分宰相权,想到了用藩王镇守边疆……独独忽略了最重要的皇子的养育,忘了给定个皇子的教养章程了。若是自己定了个章程,后世子孙们好好教养各代皇子,尤其是太子,也出不了朱祁镇这种祸害国家与朝臣的鳖皇帝了!
第24章 普信皇帝朱祁镇(24)
稍稍回想天幕所讲的土木堡之变,朱元璋心中便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帝王虽掌控天下,富有四海,却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特别是在子孙后代的事儿上。
此时他也深刻地感受到,龙凤之子,并非都是龙凤,极有可能是地上的虫。其实想想也是,他们朱家祖上,也并非都是龙凤,直到自己,因天资,因时运,才乘风而起,做了这天下的主人。
朱元璋所感,便是现代人常说的校正回归。
此时,不仅是朱元璋,其他帝王也或多或少有所感。
【如果说,朱祁镇那么普通,却又过于自信的瞎指挥,是导致土木堡大败的直接原因。那么根本原因还在于,明朝从仁宗宣宗二位皇帝开始,就完全将重心放在内部稳定和经济发展,完全疏忽了边防,导致军备松弛、军心涣散、军情不畅。明宣宗北巡后无意北征,实行缩边政策,从此兵备废弛,最明显的是北境屯田失额——这些屯田是驻兵们开垦耕种的,用途也是用来供养戍边军队,达官权贵抢夺占用、欺隐盗卖屯田,而屯垦的兵卒们被其他差役所占用,导致兵员流失严重。】
【武将勋贵集团的权贵,另一宗罪,即是素质下降严重。宝剑锋从磨砺出,好的将领也是在战场上,一次次摔打磨砺出来的。明成祖朱棣手下有精兵强将无数,因为勋贵们要承爵,需得经历多次考核,确保真有才能和实力,才能承袭父辈爵位,多次考核不达标的,会直接充军。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才筛选模式,也是底层军士上升的通道。】
【而宣宗不再北征以后,将领们也日渐松弛,腐败疲软了起来,开始耽于享乐。此次跟随朱祁镇出征的勋贵二代们,有一半从未上过战场。此时明朝军队中,被这种“二代”占了一半资源,另一半有能力能打仗的,却又是兵油子,是兼并土地、差役兵卒的罪魁祸首。】
此时的武将集团,全都安静如鸡,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地缝里去,完全没有了殴打王振时的嚣张气焰。
天幕不愧是后世之人,对明军内部的情况,了解得比朝廷清楚得多得多。天幕所言,确实朝中武将勋贵的最大的问题,只是他们都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皇帝对兵事不了解,又不喜欢打仗,才敢在下面浑水摸鱼、肆意妄为。
文官们盯着武将集团窃窃私语,武将们不少人,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并不敢直视皇帝,只敢偷偷摸摸地瞧皇帝脸色,一颗心提得老高。
朱元璋虽然刚刚晕了过去,可此时他恢复了八成,一双眼睛利如鹰隼,在武将之间扫视着,似乎一眼就能看出,谁是不会打仗的勋贵二代,谁是占田占军士的兵油子。
武将无一人敢和朱元璋对视,都被朱元璋看得瑟瑟发抖。不少胆小的、心虚的,都被吓得两股战战,浑身抖如筛糠。
朱元璋冷笑着哼了一声,道:“朕竟然不知,才几十年的功夫,军队中就荒废松弛到如此地步!既如此,便恢复太宗皇帝创立的祖制,勋贵袭爵,须得经过考核。通过了考核者,才能承袭爵位,考核不过着,依旧充军!”
朱元璋回想了一下,感觉老四朱棣这法子确实不错。
朱标去世后,他除了伤心,还万分担忧继承人的事。朱标在,他的文治武功、人品性格,能令一众功臣老将服气,可其他人并无如此品德实力。皇帝压不住,下面的人就会生出野心,就会危及到江山。
没想到,继任的老四把自己当初应用在军中的法子,也用在了武将勋贵们身上。
爵位可以承袭,但须得证明实力,军功也好,考核成绩也好,皆是证明。若是过不了关,就能光明正大的夺了爵,直接充军。权臣勋贵们,就像皇家一样,不可能世世代代都是良才,他们手中传承的权力,也总有失落的时候。
如此一来,确实能削弱敲打那些勋贵。这法子合情合理不说,最重要的是不落人话柄。军权总是掌握在最优秀的人手里,也能保江山稳固,一举多得。
至于勋贵们,当然会不满,会觉得自己功劳应当泽披后世子孙,但他们就没有那么强的底气了。
朱元璋细思了一番,这法子,是利大于弊的①。
皇帝的话一出,立马引发了如骤雨一般的讨论。
许多武将都面色灰败,那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肯定是过不了考核的。如果考核不过,便要去充军,那是何等的折磨!此时,他们自然无法接受皇帝的决定,不顾后果地直接叫嚷了起来。
见武将们群情激奋,朱元璋又道:“此次出征,也得先考校各位将帅的实力,若是未能过关者,只有两个选择:一则,充做普通兵卒,一同北征,二则……”
朱元璋拉长了音调,也让武将们的心,悬得高高的,一百多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
“二则,可自请辞官放爵,不再占着这位置,便不用被考校,也不用充军,只回家去做个富贵闲人了。”
许多武将勋贵眼前一黑,这两个选择,没一个是他们想要的!考校充军难,放弃爵位更难!因为爵位不仅是他们自身的利益,更是家族的利益!
“陛下!臣有启奏!”
“臣有启奏!”
“臣有启奏!”
……
话刚落音没一会儿,就有一二十个声音在各处响起,纷纷要发表意见,朱元璋不用多想就知道,大多是反对的。可他不爱听。
于是朱元璋挥了挥手,道:“考校之事,朕会与兵部、吏部商量个章程出来,诸位不必急在此时发表高论。”
大臣们更是有些慌乱了。
于谦忙问邝埜:“尚书大人,陛下此言,可能会影响军心呐!你我是否应当劝谏?”
邝埜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道:“确实是会影响军心,却并非动摇军心。”
“您的意思是?”于谦一脸不解地追问。
第25章 普信皇帝朱祁镇(25)
邝埜见四周有人探头探脑地想偷听,便压低了声音道:“考校和自请放爵,都会空出许多爵位来,此次出征,便是无名英雄出头之时!”
于谦眼睛一亮:“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得赞同陛下?”
邝埜摇头:“此时说赞同,有些早了,还得看考校的章程,以及执行之人的能耐。那些武将勋贵,都有几十年经营,家家有本功劳簿,可不那么容易撼动得了啊!”
于谦一想,觉得也是。虽然陛下看上去转变极大,与先前懒政怠政的作风,着实不同;可是以他的天资与能耐,怕也无法一下子就解决那些沉疴旧疾。
文官们在一旁隔岸观火,甚至大多赞同皇帝,因着他们自身就是在科考场上拼杀出来的,子孙不能继承官爵功名。换到武将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整理身上,道理便是相同的,既然文官不能将政绩功劳换成爵位权力,流传给子孙后代,武将后辈的功勋需要通过考较和拼杀,也是极为正常合理的事。
可武将们,大多觉得天塌了似的。
有人不敢直接去求皇帝,便找到爵位极高的几位求情:
“国公爷!请劝劝陛下吧!”
“国公爷,您家爵位也是世代功勋积累,才拿到的,难道就甘心要如此被收回了吗?”
“是啊,国公爷,咱们的爵位,可都是在沙场流血拼命才拿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