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塔特的农场 第110章

作者:秋野姜 标签: 种田文 西幻 BG同人

  露西塔也不闪躲,索性顺势问道:“斯丽德老师的确心有丘壑。那么,南方战况如何?”

  国王挑眉:“哦?你也关心南方的战争吗?”

  露西塔实际上关心的是斯塔夏和凯尔茜她们。但她当然不会说:“时局多舛,连王都都受到了影响,何况别的地方。没有人喜欢战争。上一场战争才过去十来年,转眼间又有动乱了。”

  “是啊,上次垦丁是胜利者,这次也会一样。”

  “当然。”露西塔敷衍道。

  国王看着她的神色:“很轻巧的回答。这个时候,你看起来又不那么关心这场战争了。”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人们少受流乱之苦。”露西塔说。

  “谁说不是呢?如果没有这些挑起纷争的叛军,情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国王忧愁地叹了一声:“露西塔,你是位忠诚善良的绅士,也是垦丁最好的魔法师。一步封侯,世所罕见,但你到现在都没摸到维克托黎权力场的边。既然你关心民众,又具有保护民众的能力,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和你的老师一样,争取更进一步吗?”

  露西塔抖了抖睫毛。

  国王的语气柔和而沉稳,兼具不容抗拒的亲和力和强烈的诱导性。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垦丁的统治者,惊觉即使是在她看来尸位素餐的人,也并非她想象中那样愚蠢和无能——毕竟是年轻时曾联合斯普林覆灭伊顿、威名赫赫的君主,即使眼下的她看起来因年纪渐长开始耽于享乐。

  同时她也意识到,来时所见到的王宫一片安乐的情景,只是众人心照不宣共同经营的幻象。实质上,不祥的预兆已经逐渐笼罩了这座王都,而国王的焦虑程度也许远远超过她双眼所见的闲适面貌。

  她焦虑了,她需要增强自己的防御,而军队已经在十年享乐中逐渐腐朽掉了,以至于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于是她找到了自己头上。

  发现对方并非一个完全的蠢货,露西塔便有了一点谈兴:“我南下平叛,就是保护民众吗?”

  国王意识到她的话里有坑,并不被她引导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何出此问?”

  “您知道的,我从南部来,走水路来到维克托黎。那时候那些沿岸城市大多还没有叛军的影子,但许多人过得并不好,陛下。”

  露西塔的言外之意,国王瞬间就捕捉到了。她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有一种超乎俗世的冷漠,而自己今天的劝说很有可能要因此折戟而归。

  这反而让她稍许放松下来,嗤笑一声:“垦丁国土之大,横跨大陆东西,东临克罗海,西接塞拉斯之岭,南部抵达埃斯蒂山脉,占据了整个大陆超过三分之一的土地。一城之主、群城之主、一国之君,治下都难免会出这样的事。你以为换一个国王,就能让她们过得更好吗?”

  “孩子,别太天真。这场战争除了为人们带来灾难,什么都不会改变。”

  露西塔吃不下去了:“陛下,你笃定的样子像是掌握了真理。据我所知,南方三路联军合围,至今没有出现领袖。人们在找新的出路,陛下,也许她们不是想换一个国王,而是根本不再需要国王。”

  话已至此,图穷匕见。

  露西塔的态度甚至强硬到让国王开始担心自己此刻的人身安全。某一瞬间,她怀疑自己不留一人在侧护卫是否过于自大——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示弱,哪怕是为了先活下来。

  国王哂笑一声,与露西塔目光相接。即使离开战场十余年,那眼神中仍恍惚可见昔日铁血的威严:“露西塔,你还年轻,很容易受到蛊惑。你要知道,我或许会死;数百年后,垦丁也有灭亡的一天,但国王永存。人们需要国王,就像群狼需要狼王带领她们占领雪原,才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活下来一样。”

  露西塔挑眉:“那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我不着急,陛下。新时代就要来了,人类的命运会走向哪里,全靠人们自己选择,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阴云迫近,有的人决心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举起新铸的铁剑刺向旧时代的轮船。

  她们要证明这座幻梦般的王宫的地基是腐朽、是谬误、是终将破碎的牢笼,是终将被真理背弃的废墟。

  世界会属于新人、新的人、那些发誓抛弃旧时代的年轻人吗?

  露西塔抬起眼眸,透过大片的落地窗看外面的天色。

  日薄渊谷,天色隐约,雾紫色的暗光倒映在水上,满岸的红槲栎凝成一片寂静的火焰。

  有什么东西仿佛就要燃烧起来了,在这不见波纹的水面下。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我专栏头像是谁(好像不用猜

  谢谢大家的等待

第111章 龙坠之城03

  露西塔去了王宫,临行前交代家里的人整理家私,等她回来后就离开这里。

  时局动荡,国王的邀请意味着什么,两个孩子不清楚,维尔蕾特却心知肚明。她们只有两条路,除非与国王达成合作,否则珀丹薇特宫不会任由这样一处巨大的武力隐患在这种境况下安然留在王都。

  恰好,她们也正打算这个时候离开这里,在初雪来临之前穿越国境线,抵达斯普林北部、也是大陆最北部的霜白之城——阿尔贝加。

  阿尔贝加……

  一想到故国那个常年积雪的绵延山脉,维尔蕾特的心头就不由得笼上一层阴霾。

  两个孩子在楼上来来去去,琳妮娅穿着橡胶底的旅行靴,在地板上踩出“噔噔噔”的声响,锤子敲打铁钉的声音叮叮当当——她们在拆那两幅挂在墙上的肖像画。

  缇丝森林一行之后,德尔菲娜总是魂不守舍的,难得有这样兴致高昂的时候。

  维尔蕾特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楼上的琳妮娅惊呼一声:“德尔菲娜!”

  听着那孩子声音都抖了,维尔蕾特连忙丢下手中的袋子,匆匆跑上楼去。

  琳妮娅手上还拿着锤子,愣愣地看着德尔菲娜肖像画的正前方,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一架矮梯:“她、她在我眼皮底下不见了。”

  维尔蕾特向墙上看去,画像上的女孩头发被风吹起,神色明朗,一如往常。

  ***

  德尔菲娜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疑问,每次路过墙上这幅肖像画的时候,她总是能想起来。

  在这幅肖像画挂上之后,有一段时间,露西塔总是时不时驻足凝视,神色莫测。

  有一天,德尔菲娜终于忍不住问她:“露西姐姐,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凝结的时间。”那时候,露西塔这样回答她。

  德尔菲娜听不懂:“凝结的时间?”

  露西塔却有些惆怅地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再解释了。

  什么是凝结的时间?德尔菲娜不能理解。

  直到刚才,德尔菲娜准备将肖像画取下来的时候,与画面上女孩绿色的眼睛对视,一时间有些怔然。

  棕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眸,与自己有所不同的另一个德尔菲娜、真正的德尔菲娜、只剩下过去的德尔菲娜。

  她在笑,而这个笑容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有些画是具有灵性的。创作者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和心血,定格了一段记忆,让未来的人也能窥见过去的面貌。

  这样的画卷里,天然凝结了一段时间节点,也就是藏着一个通往过去世界的入口。而窥见那个入口,需要一些特殊的缘分——譬如两个德尔菲娜之间的缘分。

  她恍惚地盯着画面上少年碧绿的瞳孔,仿佛透过这个笑容看见了她几年前在风里大笑的瞬间。

  忽地,一阵眩晕袭来,德尔菲娜还没来得及反应,精神就被卷入了一阵漩涡之中。

  她在某个契机触摸到了进入这段时间节点的钥匙,昏昏沉沉地和树上的枯叶一起坠落在某条秋季的大街上。

  德尔菲娜有些慌乱,低头看看自己,又成了一个透明的灵体模样。

  她回头张望四周,就见长街尽头走来一个背着破画架的女人。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穿过她的身体,又渐渐远去。

  女人穿着不合身的双排扣外衣,戴着一条破旧的棕格尼龙围巾,紧紧抿着嘴唇,脸上可见风霜的痕迹。小女孩约半个人身高,棕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拉着母亲的手,懵懂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德尔菲娜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地盯住女人的背影。

  她没有见过她。自己离开龙骨沼泽的时候,她已经被深埋在了地底,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她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只听过她心里强烈的愿望。除此之外,她对她一无所知——

  但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希瑟。

  母女两个最终在靠近贫民窟的西城区租下了一座不大的小院,希瑟一眼就看中了这座院子里那棵古老的、花序零落的椴树。

  她在院前为女儿打了一架秋千。

  这里的时间是模糊的,流速飞快,断断续续,有时候人脸都看不清,转眼间女儿就在一片笑闹中长大了。

  德尔菲娜有些不安,一边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一边依依不舍地地坐在后院的椴树上,看着一日日长大的女儿继承了母亲的爱好,开始端着调色盘在画纸上谨慎地练习调色。

  练习阶段,母亲只给她用便宜的化学颜料,那些颜料粘在衣服上难以清洗,最后那些染花了的衣服彻底成了她画画时候的专用服装。

  她每年生日的时候,母亲都会为她画一幅肖像,珍藏在上了锁的木匣子里。

  那个匣子在女儿眼里十分神秘。

  大人的秘密,对孩子来说永远有着难以抵御的诱惑。

  终于在某天,她趁母亲不在家,偷偷翻出了母亲的钥匙,踩着凳子将那个对她来说有些太大的木匣拿到了手里。

  “啪嗒”一声,铜锁松开了。

  打开匣子的一刹那,仿佛释放出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某种远古生物的可怖低鸣隐约扩散在空气里。

  一旁围观的德尔菲娜如遭重击,一阵眩晕的耳鸣水波般在她的心智体内荡开,扰乱着她的心神。

  她勉强稳住精神,凑近看去——

  那个匣子里,在一叠卷好的画卷上,躺着一支通体莹润的骨笛。

  这笛子很眼熟。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用招魂曲唤醒她的那支骨笛,眼下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与其余的肖像画锁在一起,由露西塔交给她保管。

  鬼使神差地,女儿悄悄取出了这支笛子,又将匣子重新落锁,放回原位。

  当日薄夜,母亲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垂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椴树下的石桌旁,开始照常给女儿上历史课。

  母亲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和沉稳,女儿却不像平时那样听得认真了,眼神飘忽,总是时不时走神。

  在不知道提醒了几次“认真”之后,母亲终于有了些愠色:“德尔菲娜。”

  德尔菲娜听到这么名字,下意识想要应声,旋即才反映过来她叫的是她真正的女儿。

  女儿应了一声,德尔菲娜却在这一问一答中怅然若失。她继承了这个女孩的名字,却没有继承她的身份。

  那她自己呢?被赋予了这个名字和外貌的她自己,又是谁呢?

  母亲问道:“你在想什么?”

  女儿眨了眨眼睛,不知从哪里掏出那支骨笛:“妈妈,这是你的笛子吗?”

  见了这支笛子,母亲的反应出乎意料德尔菲娜的意料。

  她并未因女儿乱动东西而大发雷霆,而是接过那支笛子,隐含怀念地道:“是的,它是我的妈妈留给我的,将来它也会属于你。”

  “为什么,妈妈?我不会吹笛子。”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母亲眨眨眼:“它是一件信物。”

  “信物?它是那种魔法笛吗?只要吹笛子,就能召唤小精灵?”女儿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像所有中二期的孩子一样,期待着母亲能讲述一段与魔法有关的神奇故事。

  母亲的反应却很平淡:“不能召唤小精灵,也没有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