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她也把声音放轻,像是悄悄向渡边川梨分享小秘密:“做了警察之后,有点束手束脚。”
渡边川梨很想让她辞职,但是没敢说出口。
她只是说:“但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宫纪话音里拖了一点点惊讶:“打电话吗?那你写信的仪式感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渡边川梨的声音放软,像是认错,又像是诱哄,“我觉得写信让我们之间变得疏远。就比如,前天那封信才重新从美国寄回我手上——我完全没有想到你恋爱了。”
宫纪的手指尖突然用了点力,她迅速响应,纠正渡边川梨的说辞:“我、我觉得我恋爱了,但是我们没有确认恋爱关系。”
川梨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很担心,怕你被人欺骗。”她说,“不过,10月26号,我会去东京,陪你过生日。”
^根据《日本刑事诉讼法》第322条规定,被告人所书写的供述书或者记录被告人的供述而由被告人签名或盖章的书面材料,以其供述是承认对被告人不利的事实为内容或者是在特别可以信赖的情形下作出时为限,可以作为证据;但以承认对被告人不利的事实为内容的书面材料,即使该承认并非自白,在怀疑是非出于自由意志的行为时,不得作为证据。
——摘自:郑曦《侦查讯问程序研究》
警部以上的职级可以申请逮捕令,警视及以上的职级可以下发监听令(没用的知识增加了)
为什么身为一天打三份工都不过分的零组成员,矢川明却在这里厮混呢?(目移)
第99章
僵持
十一点三十,宫纪回到公寓楼,拐进了暗沉的楼梯间。
楼梯间一片阴森,线条排挤,颜色青黑冷硬。防火门极重,宫纪正在看手机,轻飘飘被拉开的门砰地回落,惊起光芒微弱的顶灯。
川梨的消息突然送了过来,是一条短信外加一封邮件。
[小纪,查账单了小纪!]
宫纪顿了顿:这么快吗?
蜷川龙华是个格外谨慎的人,是防备心极重的企业家。企业家最在乎的无非就是账户往来间的数字,可是蜷川龙华为此设置的防窥障碍,在川梨手底下完全不值一提。
一点疑惑刚从心头升起来,便被宫纪迅速压了下去。
川梨就是这样的性格,间歇性发作恶趣味,让人完全把握不住她的行为轨迹。在求学期间,她还一时兴起,在网络上曝光了数字全球顶级富豪的慈善基金会内幕。
宫纪暂且没有理那封邮件,而是打字:[你不用工作吗?]
叮一声,一条短信瞬间被顶了上来:[不想面对同事那张臭脸了,看得心烦。]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你现在是不是用惯了line?我们交换line吧!]
宫纪把自己的Line账号发送过去,接着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是蜷川龙华近一周的账户收支明细表,上面显示她这一周内有大笔资金流向世界各地,摘要里还被渡边川梨写上“购买xx博物馆名画”“购买xx收藏家雕塑”等等之类的备注。
看到这份账单的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从宫纪脑子里窜出来。
这算什么,一种新型洗钱的方式?
渡边川梨曾说,自己和宫纪都很具备违法乱纪的潜质。
此刻,不用刻意设想,一种最符合逻辑的洗钱路径自发浮现在宫纪脑海里。
在日本境内,蜷川龙华通过运作家族企业的各项税基、成本,一点一点地在资产负债表、利润表上面动手脚。这些变化轻微的数字很难被查出,但是万千窗体日积月累,一年之内就能形成一个庞大数值的亏空。
这时候,组织通过违法活动赚得的黑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填入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窟窿当中。
蜷川氏的家族企业将多出来一笔没有呈现在数据窗体上的资金。
随后,蜷川龙华用个人财产大量购买艺术品,并将这些艺术捐给组织成员名下的私人博物馆、美术馆,让这笔钱暂时以藏品的方式,进入组织的账户。
作恶得来的黑钱经过这一个流转,再度注入组织时,已经变成了可以正常使用的白钱。
宫纪迅速在这些私人博物馆或者私人收藏家的社交账号首页搜寻,确认他们近期手中确实不断有藏品售出。
她又查询了那些艺术品的流向,发现它们分别被捐给了位于美国的两家私人博物馆。
这两家博物馆,一家位于美国的阿拉斯加,法定代表人是克里斯·温亚德,另一家位于蒙大拿州,法定代表人叫“津暮恵”。
“捐赠”艺术品,可以少缴纳上百万美元的所得税,而且阿拉和斯加蒙大拿州甚至没有当期当期销售税和使用税。
这么看来,贝尔摩德真的是组织进行洗钱活动的中枢人物,毕竟洗钱避税的另一高地,便是影视行业。
另外,津暮恵又是谁?
又一个模糊人影浮现在蜷川龙华背后。这个时候,蜷川龙华反倒像那个被权势细线操纵,在前台表演的傀儡。
十分钟过去,在纷杂的思绪中,宫纪已经走过了九层楼梯。
屏幕亮了亮,渡边川梨发来一条line消息:[小熊卫衣和玫瑰?]
宫纪回复:[小熊卫衣在衣柜里,玫瑰在阳台上,那是第五季玫瑰,刚刚冒出花苞来。]
渡边川梨心满意足:[早点睡哦。猫猫睡觉.gif]
宫纪用指腹盖住那个表情包,不太愿意相信这是川梨发来的东西。
她想了想,站在防火门外,格外真诚地打字:[表情包很可爱,但是是你发出这个表情包,有点可怕。]
川梨是狼一样的女性,乱发猫猫表情,会给人一种恐怖的感受。
渡边川梨:[真的吗?!我这就把这个表情包发给长头发臭脸同事。]
宫纪抿嘴笑了一下,推开了九层的防火门。
走廊里铺满明光,有个人倚靠在明处,听见门开阖的声响,站直了身体。
“你一直在笑。”
宫纪抬头,看到安室透站在自己家门口。
沉重的门在宫纪身后轰然关上,她站在原地,轻轻拢住了胳膊,问他:“有吗?”
宫纪笑起来不明显,顶多也就是眼睛弯一弯。她刚刚捧着手机,显然是十足的好心情。
现在则是笑得更开心,上睫毛弯折,在眼睑上投下温柔的弧装阴影。
安室透走过去,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宫纪也拍了拍他的脊骨,像是要拍掉压在上面的风霜雨雪和疲惫困苦。
“为什么不自己进去呢?我记得我给了你钥匙。”宫纪一边这样说,一边打开了门。
“我没有等很久。”安室透跟在她后面,抿了抿唇:“你门锁上很多记号,我没有乱碰。”
好乖。
宫纪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手指蜷缩,感觉心口有点发痒。
“你不用在意这些。”宫纪和安室透并排换拖鞋,她低着头,又说:“或者,你可以在我的房门上留下新的记号。”
安室透揉了揉她的头发。
安室透借用了宫纪的厨房做晚饭,宫纪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也走到安室透旁边,开始煮热红酒。
热红酒酸甜,氤氲热气穿过迷迭香叶的缝隙,把充斥着暴力血肉的话题渲得温吞。
安室透的疲惫掩藏在眉眼里,又被冰冷摄人的锋锐寒气绞个稀碎。他说:“如果不能合法搜查蜷川龙华,我只能借暗处的势力解决掉他。”
暗杀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方式,却能解决蜷川龙华这个不择手段的惯犯,扰乱组织挑选代理人的计划。
宫纪内心是赞同他的解决方式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最原始的原则基础。
沉尸案快要解决了,但是这起案件背后还有一系列问题要处理,这些问题又与如今的上流社会牵扯深广。
安室透和宫纪之间,也有很多咎待解决的问题。
他揉了揉眉心,温声问:“小纪,在那场宴会上,你为什么要跑到我跟贝尔摩德面前来?”
宫纪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心脏揪紧,胸口发闷。
宫纪捧着酒杯,朝他看了过来。
她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假设我一直处在组织成员的监控之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很难不暴露。你可以假装利用我,欺骗了我的感情,把我送回组织的时候,可信度……”
“小纪。”
话音猝然被打断,宫纪见安室透拧眉转头,半张侧脸紧绷锐直,“不要做那样的假设,你不会被组织带走。如果怕组织利用我们的亲密关系,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减少来往。”
他嗓音低哑粗砺,也不愿意转头看宫纪的表情。
宫纪目色暗了下来,凝望着他。半晌,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当着贝尔摩德的面,我已经把路堵死了。”
安室透的喉咙艰难地滚动,勉强说:“不用在意贝尔摩德的态度,现在她暂时站在我这边。那天晚上的事,我会让她当作没有发生。”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而变得极遥远。宫纪看着安室透艰涩地颤着眼睫,想要去触碰他的那只手慢慢地放了下去。
在心脏的狂跳声中,两个人却变成了僵立在地,无法触及彼此的石像。
“谁要在意贝尔摩德怎么想?”良久,宫纪才从僵立中吐出一口气,出声。
“我们凭什么减少来往?”
她声音塌涩,故作乖张凶狠,却仍旧掩不住颤音。
安室透只能慢慢地转过眼睛,目光哀颓,静静地看着她。
亲密的关系需要两个人维持,互不来往,真的是一个人就能做到。
第二天早上,宫纪和矢川明约好一起去和歌山县医院。在新宿站的站台口,矢川明见到郁郁寡欢的宫纪。
列车行进,窗外萧疏冬景一闪而过。宫纪靠在椅背上,脊背挺直,一张脸阴沉,手指尖紧紧叩着扶手,显得她皮囊下沉蕴着一团暴烈的火。
矢川明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喝水拧瓶盖都要小心翼翼。
和歌山县刮起朔风,青白皱萎的枯枝被风摇晃着,猎猎响个不停。
今枝半躺在雪白床铺上,脖间的纱布洁白,她的嘴唇苍白,连眼睛仿佛都失去了光亮,雾蒙蒙地,哀哀注视着窗外。
宫纪推门,大步跨进来,矢川明跟在后面,攥着笔录本。
今枝笑起来有残花凋零的美感,偶然窥见这种死气的人常会感到片刻眩晕。她带着笑转头,率先说出了之前由宫纪吐出的话语:“宫小姐,好久不见。”
宫纪拉过椅子坐下,回:“不过几天而已。”
不过几天而已,今枝仿佛生命力快速流逝,变成了一朵在昏暝暮色中垂首的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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