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千一粒
警员在目暮警部的命令下统统将枪支放在地上,放轻了脚步,朝走廊外退去。
“我说。”柳原月开口道,“你真的会杀我吗?”
一片寂静之中,整间画室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
工藤新一的脸色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差来形容了,他想到眼前的人甚至做出过用犯人手里的刀伤害自己的举动,眼睛片刻不敢离开她的手,心中已经模拟出无数种情形,只为了及时制止一切的发生。
“适龄女性、黑色长发、薄荷香气、瑕疵的爱。”柳原月不管其他人的怪异目光,将标准一条条念出来,困惑道,“第四条,我怎么会符合呢?我可不喜欢您啊,枝野先生。”
她的声音轻柔:“这样的话,您还要让我成为您的作品吗?”
“那又怎样?”枝野诚恨声道,“你玩弄别人的感情,一样罪有应得!”
柳原月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眸底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下一秒,她听到枝野诚挑衅般地喊了一声工藤新一的名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她的罪行:“这位侦探,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女人一直在玩弄你!你接她送她,也不过是她口里的同学罢了,这种女人死了也是活该!你还要救她?不如让我帮你做个解脱!”
柳原月沉默了。
原来这才是枝野诚每次对她露出不屑表情的原因。
在场的其余警员也都沉默了。
就连与工藤新一最熟悉的目暮警部都变了眼色,惊愕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一副“你小子竟然遇到这种事”的表情。
千钧一发的气氛顷刻轰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场景之中。
唯一还在状态的是话题的两位主人公。
感受到枝野诚的松懈,柳原月趁机屈肘向身后撞去。在前者身形晃动的一瞬间,工藤新一果断抄起门边柜子上的圆形花瓶,朝枝野诚狠狠踢去。
分明没有任何沟通,但两人的配合却流畅到挑不出一点毛病,连半秒的间隙也无,
沉甸甸的瓷器猛然砸向他的头,枝野诚本能地松开手格挡,却还是被砸得坐倒在地上。
花瓶遇到了阻碍,沿着力的方向变了个角度,直直落在一旁的颜料盘上。连锁反应一般,颜料盘倾斜着弹起,未干的液体悉数洒在了画纸之上,每一道弧线都被接住,模糊了画中人物的面容。
警员的反应很快,动作利落地围住枝野诚,反扭他的手臂。
工藤新一两步冲到柳原月的身边,紧张地撩开她颈侧的发丝,指腹自她的肌肤之上虚抚而过,一寸也不敢遗漏,担心针尖将之划破。
而被他关心着的人却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
画中的少年失了清晰的面容,浸润在缤纷的色彩之中,与虚化的背景合为一体。水彩化开,他也化开,他被弥漫的空气与暖融的光所包裹,是无拘无束的,是恣意洒脱的,是永远自由的。
——如风一般,无法定格,无法捕捉。
工藤新一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我毁了你的画吗?抱歉,我来不及考虑太多。”
明明是为了救她,竟然还因为这样的事向她道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赤诚到几乎要将人融化。
“不。”柳原月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赋予了它新生。”
第18章 第十八面
画室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目暮警部不得不发号施令,让警员们依次出来。
柳原月站在门外,将自己认为别墅内需要重点搜查的几个区域告知目暮警部。
众人都陷入了忙碌之中,她感觉到右手的袖口被冷不丁扯了一下,抬眸发现工藤新一正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工藤新一问她。
他们昨天道别之时,柳原月并未提起周末还要来给枝野康平上课的事,是以他只当下回上课时间还是在放学后,没有问起。
“工藤君是在明知故问吗?”柳原月朝他笑了一下,“就像工藤君也在这里一样。”
别墅内的信号屏蔽仪早已被关闭,她扬了扬手机,上面一连串全是来自工藤新一的未接电话。
许多话本不必说,正如他们刚才的配合。
那种令在场警员都为之称赞的默契与心有灵犀,其实说到底,只是两个灵魂之间甘愿交付的一次信任。
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让侦探满意,他还有更多的问题:“那你身上的薄荷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用护手霜啊,不信你可以闻。”柳原月颇觉冤枉,右手递到男生面前,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紧接着,她想起那盒随手买来的薄荷糖,话音突然卡住,伸出的手也不由得僵在半空,想了一会才小声辩解道:“也没答应不能吃糖啊……”
“算了。”工藤新一的语调突然轻松起来,眸光带笑,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你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很为你高兴。”
——“我会亲手将凶手逮捕,也会让你重视起自己的生命。”
“是吗?”柳原月想起他曾说过的话,眨了眨眼睛,“因为有些期待了吧。”
“还有……”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少年突然哑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之前不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是啊。”柳原月不明所以,慢一拍才意识到他是在问枝野诚所说的那句“同学”,心觉好笑,“是他记错了,我可没那么说。”
枝野诚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员一左一右地围着,恰好落在他们身后。
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的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柳原月的后背。
离开走廊的前一瞬,枝野诚低头,状似不经意地踢了一处墙面。
变故骤然发生。
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似是受了力一般,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走在枝野诚身边的两名警员一时不慎,被前者狠狠撞了一下,让他从自己的控制中逃了出去。
四处都是警员,他的手腕上还戴着手铐,枝野诚显然也没有逃脱的打算,只是冲到柳原月的身边,用力将她朝吊灯下方推去。
他本就在柳原月与工藤新一的身后,加上前方的变动吸引了大量注意力,两人都没能及时应对他的突然发难。
毫无准备的少女当即被骤然施加的力度冲击向前两步。
沉重的灯具断裂,带着无可阻挡的速度自正上方朝她砸来。
折射着璀璨光彩的水晶饰片落入她微缩的黑色瞳孔,距离越来越近,映像越来越大。
浑身肌肉本能绷紧,但身体却在冻结反应之下出现了短暂停滞。
被砸死的话,似乎会有点难看啊。
柳原月不合时宜地想到。
“柳原——!”
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
一道力将她扑倒在地,水晶吊灯重重砸在地上,碎片飞溅,锋利的、尖锐的,所有不规则的晶体都被压在她身上的人挡住。
就连后脑都被掌心包裹,将她保护在坚固而柔软的安全屏障之中。
分明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她却被那抹体温烫得心头一颤。
-
客厅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逮捕后还试图伤人的枝野诚更是被重重包围起来,再不给他任何乱来的机会。
知道柳原月今日遭遇许多,又为这起案件出力不少,目暮警部神色和蔼,让她先回家休息,等审问完枝野诚再请她去警视厅做笔录。
送人回家已经成了习惯,工藤新一自然地等在她的身边,一副要一起离开的样子。目暮警部犹豫了片刻,最终一脸古怪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转身上了警车。
连枝野康平也在警员的照顾下一同前往警视厅。
喧哗落幕,柳原月领着工藤新一回了家,午餐理所当然的是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
工藤新一三两口将食物吃完,满脸期待地问起刚才案件的细节。
纵然目暮警部审讯过后也可以得知,但他就是觉得柳原会给他更多的惊喜。
柳原月的语速很快,将从枝野康平那里听来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他,不再管对方陷入思考的神色,认真地品尝着手里的食物。
“听你这样说,康平是真心想保护你,但他也替枝野诚瞒了两年。”工藤新一靠在沙发上,右手支着下颌,垂眸分析道。
他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工藤新一困惑地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的少女仍在一口口慢慢吃着三明治,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柳原——”他喊道。
可是叫完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不依不饶需要回应与关注的小学生,必须获得些什么才能罢休。
柳原月分心看了他一眼,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怎么了?”
这家店的三明治有这么好吃吗?
工藤新一试图回忆刚才的味道,但因为吃得太快,一点也想不起来。
“康平?”柳原月接上他之前的话,想了想,“他不想我死和他替枝野诚隐瞒并不冲突。人性向来如此矛盾,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出美德。”
“不。”工藤新一并不认可她的看法,“一旦沾了罪恶,就再也称不上美德。”
柳原月思考了一会,点头道:“你说得对。”
“柳原,我觉得还有地方不对。”工藤新一怀疑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耐心看着她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抓住机会将自己没想明白的地方说出来,“按康平所说,秋保丽子怎么会知道他母亲常用的香水味道,还能买到同款,试图让枝野诚喜欢她?”
谜团一个接一个,他皱着眉头:“还有小坂田慧,她以前不抽薄荷烟,突然换了香烟口味,难道也是为了讨好枝野诚,让他给自己办画展?谁会用这种手段去讨好一个男人?
“还有……”
他的话未说完,就见到柳原月从对面沙发站了起来,去旁边拿了什么,接着坐在自己身边。
“怎么突然坐过来……”思维有一瞬间的断连,他不自在地挪了一下。
“多少也该记得自己受伤了吧。”柳原月无奈地看着他,“我的救命恩人。”
当时水晶吊灯的碎片四溅,她能完好无损,多亏工藤新一。
好在是冬天,他穿着的西装外套抵挡住大部分,只有裸露在外的脸不慎被划伤。
一路回来,额角的鲜血已经凝固,但这人却仿佛连痛感都没有,一心扑在案子上,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案情。
柳原月拿着棉签,沾了酒精,将血迹一点点拭去。
工藤新一忍不住放缓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人的身上。对方似乎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生疏,连消毒的工作都磕磕绊绊,不知道从何入手。
好不容易到了上药这步,柳原月仔细端详了一会眼前的伤口,伸手轻抚,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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