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晚棠
可现在,他也只是对着她微笑:“回来就好?。”
江无瑕的眼睛有些酸,差点没?忍住流下?泪来,他对她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对她付出,却从来没?有向?她索取。
“你都?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花满楼望着她,深深的,像是要?将她刻在自己的心中:“如果你想说?,我会听?你说?的,你不想说?,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
江无瑕抿抿唇,对于温柔至此的男人,已经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我,现在不想跟男人在一起,包括你也是。”
她低下?头,全然不敢看他的表情,怕他难受,怕他失望,又怕再伤害他一次。
谁知,花满楼什么要?求都?没?有提,他仍旧如此的包容着她,宽容着她,体谅她的所有为难和任性。
而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对不起他。
“你……”她的眼睫垂了下?去,不敢看他。
花满楼却截住了她的话头,微微叹息:“不必说?,我都?懂。”
他懂什么?他能懂什么?江无瑕忽然心中升起一股郁气,从没?人经历过她的人生?,谁又能懂,当初获得了力量,能够延续生?命,还能成为天?下?第一,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寿命那么长久,与旁人的不同,到底是福还是祸。
她只是欣喜着获得了力量,就像获得了一颗世界上?唯一的糖果,外面粘裹着浓烈的蜜浆,里面却是苦涩到极致的毒药。
因?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挚爱之人,她的亲朋好?友,慢慢走向?衰老,死?亡,而她却依然青春貌美,却无能为力。
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残酷,对她来说?,夺走的是相同的,赐予的是同样的痛苦。
直到最后,她的女儿玉致都?已经人到中年,与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是玉致成熟的像她的母亲。
自那开始,她便再也不愿在女儿面前出现。
而花满楼说?他懂,他又懂得什么?
孩童在面对最亲近的亲人,才会委屈的大哭流泪,而花满楼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她最亲密的人,就连她也不清楚的,可以任意撒娇的人。
因?为知道他会一直包容她,无底线的容忍她,所以江无瑕下?意识就酸了眼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撒撒娇,哭一哭。
自从武功成了天?下?第一,她的心性也跟着变得坚忍,渐渐成为了别人的依靠。
而此时,花满楼只是一句话,就将她打回原形,叫她变成那个初出茅庐,任性骄纵,总是带着一点小小作妖的江无瑕。
不,不能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抑制住心中的酸楚和苦涩,她不能有什么委屈和难受,都?把花满楼当做倾泻的对象。
他爱她,所以包容她,而她也不能就这样将他当做垃圾桶,把恶劣的情绪都?向?他倾吐。
然而,没?想到,花满楼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彻底破防。
“我虽然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应该不只有美好?的回忆,还有很多你不愿意去回想的。不论如何,我的心意都?不会变,哪怕你心里已经没?有我。”
花满楼宽容的笑着,再度摸了摸她的侧脸,轻柔的就像是一阵风吹拂过,暖暖的,叫人意外的觉得平静。
“我只是希望,你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也已经很足够。”
江无瑕直接怔住,终于眼中的酸涩叫她再也无法强行?忍耐,别的男人不能说?不爱她,不论是被她相貌吸引,还是被她内心吸引,他们都?一样的爱她。
可他们爱她的时候,却同样要?求着回报,索取着她的爱。
然而江无瑕的心已经太过苍老,干涸的就像是龟裂的河床,只能自私的吸收别人的雨水润泽,却根本无法平等的回应对方。
只有花满楼,他什么都?不求,同样也不求她的爱,只是一腔情愿的付出,希望她能够幸福。
她再也忍不住,捧起他的脸。
“七童,你这样温柔,叫我怎么能放得下?你呢。”
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是已经足够忍耐和克制,才只是亲了额头,蓬勃爆发出的感情,好?像终于感受到了归处。
如果不是因?为她活了太多年,已经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她一定会把花满楼就地正法,将人变成自己的。
她的吻还残留了余热,还没?等花满楼要?说?点什么,忽然睁大双眼。
“七童,后面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
花满楼其实舍不得跟她分开,还想要?温存一二,可她绝不会无的放矢说?出这句话,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想念,叫上?陆小凤,跟他一起去看看究竟。
陆小凤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惊叹的样子,看着很是滑稽。
他砸吧砸吧嘴,摸了摸下?巴:“这就完事了?”
花满楼气笑:“你以为我们会做什么?”
陆小凤嘿嘿笑了两?声:“怎么说?你们这也分别了这么就,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你这却什么都?没?做,我说?好?友,你是柳下?惠转世吗?”
花满楼只是笑笑不说?话。
陆小凤如何能不了解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性格,他永远都?不会去为难女人,可忍耐到这种地步,他也实在佩服他,这也说?明,他对那个江姑娘,是十分的爱了。
若不是十分的爱,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
“我这是好?朋友才提醒你,江姑娘太招人了,你看那个少?年剑客,还有那个跟你有点像的男人,他们对江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你若不赶紧定下?来,小心别的男人把她抢走,有你后悔的。”
花满楼苦笑,摇摇头,他当然愿意早日定下?来,跟心爱的姑娘双宿双栖,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哪怕自己受委屈,苦苦熬着如在地狱,他也绝不会强迫违逆她的意愿。
第266章 266
林子深处, 居然出现了一个大坑,充满这?腐臭焦灰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实在令人作呕。
可更叫人?觉得恐惧, 不忍再看的是眼前这副场景,深坑之中, 有许多具烧焦的尸体?, 不仅是深坑之中, 连树上都挂着几具。
江无瑕刚才?所?看到, 影影绰绰的, 应该就是这些挂在树上的尸体。
陆小?凤面色凝重, 捂紧嘴巴:“看来村子里的人?, 都被烧焦了,丢在这?里, 而没有掩埋,这?么急匆匆的, 应该是遇到了意外,不然不会做的这么粗糙。”
花满楼面色苍白?极了,他心肠柔软,如何能看得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
江无瑕和阿飞也随后跟来, 亲眼目睹眼前这?一片, 顿时都说不出话来。
阿飞大致数了数:“大约有一百多人?, 应该是村子的全部?。”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谁做下这?种事, 居然屠村, 真是不可原谅。”陆小?凤早就收敛了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嘻嘻笑意, 就算是他,在这?个时候, 也没办法?开玩笑缓和气氛。
“这?种手?法?,多是金人?或是蒙古人?南下打草谷,才?会如此?烧杀抢掠,可现在金人?已经被拒挡在大同府之外,如何能奔袭千里跑到这?里来烧一个小?村子。”
“那就是有人?故意冒充鞑子们的手?法?做的这?种事。”
“也有可能不是。”
江无瑕面色凝重,走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旁,看身?形,这?还是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
“你要验尸?”
花满楼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叫她隔着手?帕再?触摸尸体?。
阿飞顿时皱眉,只觉得这?个花满楼的确心细如发,他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想要表示一番关切,他掏遍全身?,也没找到一方柔软的帕子,就连这?身?衣裳,都是江无瑕给他备下的。
阿飞有些赧然,他的性格,注定不会如花满楼那样?细致,虽然他自觉,保护江无瑕的心并不比谁差。
只是这?种细微的差别,他就好像输了一样?,看着江无瑕接过那方手?帕,对着花满楼温和的笑着,就好像输了一样?。
此?时的江无瑕并没有发现阿飞的黯然,她用那方手?帕隔着,从尸体?黏连的部?分剥离出一块黑色的片状物?。
她从空间中掏出一瓶化学药剂,将铁片丢进去,一阵泡沫冒出,将黑色的物?质都腐蚀下来,这?才?发现,这?片状物?是一块铁片,再?削了两根筷子,夹出那枚亮闪闪的铁片。
“看这?种弧度,你们想到了什么?”
陆小?凤一顿,面色凝重:“这?是西域诸国会使用的弯刀,中原弯刀多是长形制,只在刀尖有弧度,可这?个,却并非中原地区形制。”
江无瑕用手?指敲了敲这?块厚铁片:“这?是乌兹钢锭,自从西域商路被蒙古西夏截断,这?种钢锭流到中原便少了许多。”
“现在使用这?种乌兹钢锭的西域国,除了蒙古人?,便是龟兹王庭和回鹘人?,现在回鹘人?基本被蒙古人?打的无生存之地,已久不在中原见到回鹘人?,龟兹王庭又?远在西域,也不排除是中原邪派仿冒西域人?的手?段,做的这?种事。”
陆小?凤分析的很有道理,江无瑕默然片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不管是谁做的,我们不是救了一个人?,等他醒了也许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飞淡淡说道。
江无瑕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这?些人?,至少给他们埋了把,中原人?讲究入土为安,被烧死已经很惨,这?样?让她们曝尸荒野,也实在叫人?难受。”
“我叫皇城司的侍卫们来帮忙。”
陆小?凤叹气,任是谁看到这?种惨剧,心情也不会好受。
花满楼已经拿起一把锄头,开始填土掩埋,干起活来,他便撸起袖子,也参与其中,一时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说话,气氛实在有些沉重。
此?时一个皇城司的侍卫跑了进来:“县主?,那个少年,醒了。”
江无瑕面色一凛:“你带几个弟兄,把这?些人?埋起来,立个冢,我去看看那少年。”
江无瑕动了,阿飞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她离开。
陆小?凤这?个不嫌事大的,胳臂肘推了推花满楼:“我说,你也跟去。”
“无瑕她,没叫我跟着去,我怕给她添麻烦。”
陆小?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诶呀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将就这?些?再?说添什么麻烦啊,江姑娘喜欢你,不怕你添麻烦,那个阿飞都跑过去了,你不去,不怕落在人?身?后?”
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锄头,把他推走。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只能跟着江无瑕离去。
他当然知道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凤凰,是好意,他也领他的好意。
江无瑕近乡情更怯,他也是如此?,不管外表多么的淡定自若,他的心也在害怕的颤抖着,想要亲近她却不敢靠近。
他花满楼,远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淡然和从容。
因?为爱,所?以珍惜,因?为珍惜,就害怕会伤害到她,会给她压力,她的话仅仅只是一句随口一说,便会叫他日思?夜想一直揣摩,生怕他的举动会给她压力,让她不开心。
所?以他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内心,不去过度的靠近她,让她惶恐不安。
就算他的心,已经被妒火烧的心焦磨烂,如同齑粉。
那少年醒了,脱口而出的声音嘶哑的相识融进了细碎的风沙,如破了的老风箱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江无瑕将他扶起来,在少年身?后放了个靠枕,亲自端着水喂给他喝,并未嫌弃他浑身?是伤。
那少年虽然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被包裹成了一只木乃伊,双眸却好看的紧,漆黑如同点墨繁星,只是里面的阴翳破坏了这?种出尘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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