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中之珠 第15章

作者:鬼枫离音 标签: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BG同人

  *勒夫瓦(Lefeuvre)在法语里就是铁匠的意思。

  **文章中提到的用淬火反复打造炼钢的方法,是参考12、 3世纪日本传统的制刀工艺。日本匠人用钢经过反复的淬火折叠打造,可以把刀刃面锻造成由32768层牢牢凝炼成的一个整体为止,每层只有0.00025毫米厚。古代国际贸易中,刀具一直是日本重要的出口商品。

  ***

  昨天晚上被各位小天使轮炸了一圈,整个人其实有点懵(对,就是这么没出息

  吃了一包薯片之后决定必须要为大家产粮!

  这章其实原本只存在于作者的脑洞里XD新鲜出炉,献给诸位,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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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X1

  “伯爵大人,有一位自称苏的东方小姐正在会客厅里等您。”

  从乡间散心归来的夏尼伯爵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递给马倌,就听到等候在一旁男仆走上前来语焉不详地通报。

  苏?东方小姐?

  这两个词句组合在夏尼伯爵的脑中没有拨响任何一根弦,而他自认为自己记忆力还不错。他皱了皱眉头,一边大步向城堡走去,一边摘下了白色的骑术手套:“吉拉德呢?”

  “雷蒙先生应该在会客厅。”贴身男仆快步跟在伯爵身旁,接过他递来的手套,恭敬地回答。

  夏尼伯爵脚下步子一顿,不耐地挥了挥手:“叫他先来我的房间。”

  “是,伯爵大人。”男仆俯身行礼,快步退下。

  夏尼伯爵菲利普·乔治·马里,夏尼家族的现任家主,今年三十九岁,是巴黎上流社交圈内颇受欢迎的一位绅士——他英俊多金,彬彬有礼,更重要的还是一位从未婚配过的单身汉。

  不过最近,这位巴黎社交界的宠儿烦心事有点多,一切还要从他回绝了炙手可热的纺织大亨维克多·杜巴对于自己妹妹的求婚开始说起。

  夏尼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十四世纪的国王路易十世,堪称为法国最负盛名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家业庞大。老伯爵在八年前去世,老伯爵夫人则早就在生产菲利普最小的弟弟时难产而死。老伯爵谢世后,整个家族的大小事务便落在菲利普的肩上*。菲利普也毫不愧对老伯爵生前的悉心培养,将家产打理得井井有条。

  传统贵族的收入在过去大量依附于手中持有的土地,他们往往使用领土权来掌控在他们土地上工作的农民。他们能够征收“年贡税”,这是一种每年向租用或持有他们土地的附庸征收的税赋;同时贵族还可以向使用自己的磨烤箱和葡萄酒压榨机的人征收“器具使用税”,或者要求收取部分收成来换取土地耕种的权利。

  不过进入第二帝国时期,在拿破仑三世自由贸易政策的倡导下,国内许多产业迅速工业化,社会中出现了一批新兴富有的资产阶级。夏尼伯爵很快意识到依靠土地和农耕的传统贵族如果不及时改变,注定会被时代淘汰。他很快地开始进行一些资本投资,购入了自己的工厂,几年来生意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在这个王朝复辟的时代,贵族的高贵姓氏和显赫地位仍然受到人们追捧,然而资产者的财富几乎可以控制和奴役一切。

  在收到纺织业可以呼风唤雨的维克多·杜巴求娶自己小妹芙罗拉的请求时,夏尼伯爵是丝毫不意外的,毕竟式微贵族和资本新贵这种双赢的结合在巴黎上流社会几乎成为了一种主流。

  可惜夏尼伯爵丝毫不愿也不需要用自己妹妹的婚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他的内心依旧推崇着旧时代的贵族婚姻观念——双方的结合要基于家族的资历,联姻,职位和名誉,在此之上,两人多少还要情投意合才好。妹妹芙罗拉对杜巴毫无感情,对方在他眼中又是个毫无道德可言的投机商人,他几乎是迅速又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惨遭拒绝的杜巴十分恼火,在看到夏尼伯爵之后迅速将芙罗拉许配给了另一位公爵之子后更是恼羞成怒,认为夏尼伯爵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的出身。愤怒的杜巴立刻展开了激烈的报复,他不仅故意哄抬了供给夏尼伯爵成衣厂的原料价格,还买下了另一家制衣厂开始恶意竞争。

  在资本的战场上,仍算稚嫩的夏尼伯爵根本不是杜巴的对手,不出两个月,他的成衣厂便开始巨额亏损。

  巴黎的报界是不放过任何故事的,就在各个报纸报道了夏尼伯爵工厂经营惨况和与杜巴的过节时,杜巴趁机落井下石,花了大价钱请了好几位撰稿人在各家报纸上含沙射影地讽刺起夏尼伯爵来:

  “……高贵的血脉或许能让他在出生时头戴耀眼的光环,口袋里多了一点比你我都多的金路易,可这些都不能长久……资本经营需要的头脑和能力,恐怕某位高贵的先生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毕竟他仅剩的财富便是那与生俱来的空朽虚名……”

  事情在几周前发展到了高潮——杜巴在一次舞会上公开表示只要夏尼伯爵愿意亲自来拜访他,他可以以市价的两倍收购成衣厂,他自称要用这种方式来替“朋友”解决烦恼,表达自己和伯爵深厚的“友谊”。

  任何一位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过杜巴是对夏尼伯爵另一种变相的挖苦和折辱罢了。

  杜巴的行径在夏尼伯爵看来极度下作,令人鄙视。可他又毫无办法,一方面要焦头烂额地解决工厂的资金周转问题,另一方面还要费神应对各种舆论,整个上流社会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与其说是他与杜巴的私人恩怨,不如更像是在野的资产阶级自由党与执政的保王党之间素来恩怨的冰山一角,毕竟连巴黎歌剧院落成和万国博览会开幕的新闻都无法彻底压下这件事的热度。

  夏尼伯爵换好晚间的礼服走出卧室,服侍过两位伯爵的老管家吉拉德·雷蒙早已在外面的小客厅内恭候。

  “我不记得和任何一位东方小姐打过交道。”夏尼伯爵将手背在身后,宝蓝色的礼服包裹出他修长挺拔的腰身,他看了看一旁的座钟,现在已经是四点一刻,今晚他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位苏小姐是日本使团的人吗?究竟是有何来意?”

  夏尼伯爵嘴中的日本使团,是指来参加巴黎万国博览会的日本参展团。日本江户幕府受法兰西驻日公使的邀请,第一次参加巴黎万国博览会。他们带来的浮世绘版画、和服和鎏金漆器等展品在巴黎热卖,掀起了一阵日式风潮。

  夏尼伯爵和东方仅有的联系,只停留在接待会上远远看到的穿着传统服饰的日本来使,还有那晚收到的一扇日式屏风。

  “这位苏小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自称华国人,衣着华贵,能讲一口标准地道的法语。”见过不少风浪的老管家简明扼要地向主人汇报着情况,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带了一丝迟疑,“她说……她是为了您工厂的事而来,其他的只能当面和您详谈。”

  夏尼伯爵听完不禁挑了挑眉,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精明能干的老管家居然破天荒地留了一位不知底细的陌生访客,这在尚蒂伊可是第一次。

  “你去和西塞太太确认今晚晚餐的准备吧,我去见见这位苏小姐。”

  苏冉在尚蒂伊城堡的会客厅里坐了一个半小时,在看到管家因为主人归来而领命告辞后,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大概率是能见到这位夏尼伯爵了,这样她能省下将近10法郎的马车费。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金碧辉煌不似凡间的宫廷装饰,苏冉依旧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得过分。

  离开歌剧院后,苏冉当晚直接租了马车出城,先在巴黎城北一个叫做圣但尼的小镇找了一家旅馆,预付了两天房费,准备在这里实施自己之前想好的计划。

  她身上有五个金路易,每枚等同于20法郎,不考虑戴着的那套珠宝的价值,一共有100法郎的现金。她目前订的普通套间一晚一法郎,费用含早餐,热水另算。

  虽然孤身一人的东方女子住店在这里算是奇景,但感谢四月一日开始在巴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无论是车夫还是旅店老板都默认她是来游览参观的外国人,在听到她流利的法语之后,更是十分热情,对她任何问题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前苏冉对于物价只停留在报纸上打广告的商品里,在和旅店老板的闲聊中,她终于对普通人生活的物价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顿时感到一阵欢喜一阵忧愁。

  喜的是日常生活必需品都相对便宜,一条法棍5生丁(1法郎=100生丁),1条肉排30~40生丁,日收入在2法郎就可以勉强生活下去了,按这种算法她身上的钱还可以维持50天。

  忧的是她目前“找工作”需要租的马车一个小时就要2法郎50生丁,这么算下来她只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她准备的两个计划都失败了,那么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工厂做工。现在在工厂工作的工人一天只能挣20~60生丁,连一个法郎都不到。

  苏冉用女仆提上来的热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躺在旅店硬邦邦的床上,看着豆大的油灯下已经发黄的墙壁,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昨天还在地下过得舒适豪华的生活,不去想埃里克,也不去想未来有可能落入的各种悲惨境况。

  她翻了个身,再一次在脑中仔细地推敲起已经琢磨过上百遍的计划和说辞,在思绪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苏冉向镇上的人确认了夏尼伯爵的动向,租了一辆四轮马车,向着三十公里外的尚蒂伊城堡进发。

  感谢巴黎的各种小报,这位夏尼伯爵最近的烦恼闹得满城皆知,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这张让她无法很好融入当地社会的东方脸成了敲开尚蒂伊城堡大门最大的优势——夏尼伯爵的管家面含犹豫地看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华服,完全推测不出她的深浅和底细,在听到她的来意后,最终将她领进了会客室,并告知她伯爵去附近骑马,会在两个小时内回来。

  会客厅雕着金色花纹装饰的白色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位穿着宝蓝色修身礼服的金发男人走了进来,鲸鱼骨的立领让他的头高高扬起。他的面容成熟英俊,额头微微突出,有着希腊式的鼻子,和一双略显冷酷的湛蓝眼睛。男人的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傲气,只是随意地站着,似乎就和周围的一切自然地划出一种距离。

  这是一位真正的贵族。

  苏冉从白色的扶手椅上站起来,心中不自觉地浮出这样的念头。

  “午安,苏小姐。”夏尼伯爵对着她矜持地点头,那是一个既不太热络也不会过分失礼的姿态。

  “午安,夏尼伯爵。”苏冉提起裙子,微微低头还了一个屈膝礼,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便一下子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来到这里之前,苏冉是一家VC(风投公司)的分析师,每天过着欢乐的996生活。她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收集资料,接触一线团队,分析一家新公司的前景,决定是否为其进行投资。

  从实习到正式工作的这几年里,她跟着公司的大佬和前辈们听了无数个团队的pitch。

  所谓pitch,就是创业者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想法介绍给其他人,目的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引起听众的兴趣与获得支持,对象可以是投资人,也可以是自己的伙伴。

  Pitch的形式有许多种,如果时间限制在1分钟之内的,会被称为电梯简报——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你走进电梯,发现世界首富就站在你面前,你们四目交接,大佬对你点头微笑,而且除了你和他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要怎么把握这短短的时间,跟他介绍你是谁,在做什么,并且让他留下深刻印象呢?

  现在,她的角色从往常需要被打动的投资人,转换到了pitch的位置。

  夏尼伯爵就是她要打动的对象。

  “感谢您拨冗会见我。”苏冉行完礼,挺直背脊,眼神坚定,“我叫苏,来自华国,在今天之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夏尼伯爵没有笑,脸上挂着一种贵族特有的冷淡,声音对比那副表情,倒显得有几分真诚:“那么是什么事情让您这样一位小姐特地大驾光临?在下愿闻其详。”

  “那么请原谅我的开门见山——我可以在三个月内帮您解决工厂亏损的问题,条件是抽取未来一年工厂1%的利润,并希望您能帮我在这里安排一个合法的身份。”

  苏冉注意到对方平静的表情因为自己提出的条件而微微波动的时候,故意露出了一抹深长的苦笑,“我原本是一位贵族小姐,我的兄长贪图钱财要将我嫁给同城内最富有的商人……我不愿意,便偷跑了出来。”

  看到夏尼伯爵眼中被触动的光芒,苏冉的心顿时沉稳了不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作者有话说:

  *夏尼伯爵家族的设定来自于《歌剧魅影》原著小说,对伯爵家城堡感兴趣的小天使请搜索Chateau Chantilly,尚蒂伊城堡w

  努力更新,快速推剧情推到【——BEEP——】出场!

  苏冉:论看书读报的重要性

第18章 X2

  “偷跑了出来?”夏尼伯爵的语调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他踱步走到她对面的扶手椅前坐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您的勇气着实令人敬佩。”

  苏冉感觉到他未竟的弦外之音大概是觉得她太过莽撞,又或是愚蠢。毕竟年轻女子孤身一人跑到国外这种事,就算是放到现代大概都会引发一些议论。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不过,您怎么会想到来巴黎呢?”

  “我以为您更关心工厂的事。”苏冉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下。

  很明显夏尼伯爵对于这场谈话已经展露了兴趣,她要做的,就是把握住节奏,将话题引导到利于她的方向。

  “我当然关心我的工厂,但我的会客厅内可不是每天都会坐着一位出逃的东方贵族小姐。更何况如果我对您一无所知,又如何建立起对您的信任和信心,接受您的交易呢?”

  夏尼伯爵说完摇了摇铃,管男仆要了一杯威末酒*,并为她重新换了一杯红茶。

  在创业投资中,看团队本身很多时候比项目更重要,夏尼伯爵倒是深谙这个道理,苏冉暗暗地给他在心中加了几分。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您说的一点不错。既然如此,为了赢得您的信任,也感谢您宝贵的时间,我不得讲得详细些了,希望我不足挂齿的经历能为您这个午后平添一点乐趣。”

  仆人此时送上茶水,苏冉借着喝茶的动作整理了一番思绪,在夏尼伯爵拿起酒杯的时候,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如您所见,我会说法语,这还要感谢贵国一位游历在东方的传教士,请恕我在此处隐去那位神父的名字。他做过我的老师,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也听到了诸多欧洲见闻。从那时起,我便有了一个想要游历欧洲的梦想,心中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来这个有着「世界之都」之称的巴黎看看。这个想法在听闻了今年要举行万国博览会的事后就越发强烈。”

  苏冉脸上的微笑在说到这里时消失不见,语气中转而带上了隐隐怒意,“然而就在年初,我的兄长突然提出了一门婚事,逼迫我嫁给一位平民富商。那个男人不光出身低微,人品更是败坏,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我和他的结合不过是他为了获取更高社会地位的跳板罢了,他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在我发现无力改变哥哥的决定之后,便拿了一部分自己的嫁妆,在好心神父的帮助下买到了船票,辗转到日本,从那里搭船来了巴黎。”

  夏尼伯爵专注地听着她的故事,已经很久没有去碰手中的酒。

  当苏冉第一次在报纸上读到夏尼家族和杜巴的矛盾时,她一眼就看穿了这其实是法国当前社会两个阶级势力之间直接斗争的体现。在她决定走出地下,并准备以这位伯爵作为步入这个世界的切入口之一时,她就开始琢磨究竟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才能在感性上打动他。

  工厂亏损是夏尼伯爵的痛点,解决问题是她谈判的筹码,但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让他卸下心防接纳她,才是一切的关键。

  她吸了一口气,语调归于平静,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我的这番行为在您眼里或许太过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但直到今天我也丝毫不后悔做出这样一番决定,我实在无法接受兄长为了钱财作出这等放弃底线,辱没家族门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