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话是正经话,语气倒不是挺正经,怀瑾觉得有些搞笑,想来阿燕是摸到什么八卦了。不过不需要她问,阿燕会自己说出来的。
果然,顿了一下阿燕就笑:“夫人白天在外面骑马,您不知道,有个小后生常来给阿婉送水呢。”
怀瑾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跟着张良那几个游侠阿燕都是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大概是个小卒,即便是小卒那也是良民,竟看上了阿婉?
若是真心,想必将会前来求娶,怀瑾也必会替阿婉消了奴籍。
是夜,将不疑哄睡下,张良才带着女儿归来。
莺儿依旧是倔强冷漠的神情,但走到她面前磕了一个头,口中说:“这些日子让母亲为我烦忧,是唐虞不孝。”
怀瑾一愣,看向张良,他也是一副无奈的神情。
这是她那强大的丈夫劝说的结果,怀瑾心里更不是滋味,连忙把她扶起来:“母亲不要你孝顺,母亲要你开心。”
莺儿只是半低着头,手指玩着一方手帕,小嘴微微撅起。
心中微叹口气,嘱咐阿婉替莺儿洗脸,然后和张良出去了。一出去她就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还不如之前的态度呢,至少女儿不会给她下跪。
张良难得露出头痛的样子,和妻子对视一眼,他道:“还能怎么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怎么说都说不听,连我也恨上了,说我……说我只偏心你。”
为了不让妻子难过,最后一顶不孝的高帽子戴过去,可算让她低了头,谁知一回去是一副为了礼法才低头的样子,看起来怀瑾更伤心了。
张良道:“她聪明,知道怎么样才让你难过。”
怀瑾心里叹了口气:“她倔得跟头驴似的!”
见张良反应不大,她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张良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阿景有两年比她还钻牛角尖,闹得我母亲旧病都犯了,我就跟他们说随他去。等懂事了,自己就明白过来了。”
说到张景,张良牵着她的手就紧了一下,低落的轻喃:“要是阿景一直待在秽国就好了。”
一直待在秽国,就不会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怀瑾心疼他,这个睿智又强大的男人偶尔流露出的软弱,总让她难以维持平静。
进了营帐,怀瑾替他宽衣,张良的几分愁思就散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夫人一旦开始心疼他,方方面面就会很贴心。
睡在单薄的褥子上,张良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在浅浅的困意中他盘算着去薛城的事情,闭着眼睛想到半夜,他也睡了过去。
去薛城的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带兵去救魏的项婴,短暂的交接了一下,项婴继续往临济去。
而刘邦则是整天都洋溢着笑脸,对张良更加热情。
但两人仍然还是朋友关系,据张良跟她透露的,刘邦暂时还没那个胆子把他招到自己麾下。
怀瑾深以为然,项梁亲自让桓楚来请张良都没请动,刘邦要是请动刘邦,岂不是在和项梁抢人?她这个二舅舅现在是群雄中的南波万,基本上没人想得罪他。
一行人到了薛城,并没有人在城门接待,刘邦和张良的队伍也分开,各自派人进城通报。
同时来两人,田安和项伯。
田安来接刘邦,项伯来接张良,亲疏瞬间分明。
张良还在跟项伯行礼呢,不疑就朗声喊道:“小舅公!”
“小家伙!”项伯把不疑拎起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又长高了!小小姑奶奶呢?让舅公看看,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莺儿站在阿燕旁边,沉默的看着他们。
怀瑾则在一旁尴尬的解释:“她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
莺儿冷着脸,无声的给项伯行了一个礼,然后麻木的叫了一声舅公。
项伯忙道:“你阿籍舅舅知道小莺儿要来薛城,他说忙完了就马上回来看你呢!”
莺儿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这时田安带着刘邦从另一边走来,相邀一起回去。大家收起寒暄,然后大部队进城。
怀瑾她们坐着的马车直接被送到了项梁府上,张良和刘邦他们据说是去了兵器库——如今项梁办公的地方。
薛城这边是临时找的宅子,女眷们也都从会稽那边跟了过来。
怀瑾见到了项李氏和桓楚夫人任氏,以及项家其他亲戚的女眷们,寒暄过后怀瑾发现殷氏并没有伺候在项李氏身旁。
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声,结果项李氏说:“你表嫂病入膏肓多日。”
怀瑾表示有些吃惊,等到把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就想去看看殷氏。
项李氏叹了口气:“你看到她,多劝着些,她的病……都是因为想不开。”
她一头雾水,任氏给她打了个眼色,怀瑾微微一笑,然后跟上去。等走远了,走在一处回廊上,任氏才慢慢道明原委。
去年在会稽起事,殷氏的父亲——会稽郡守殷通也参与了,但殷通却是想让项梁在自己手下为将,然后吵了起来,后面又不知道说了什么,项梁便让项羽杀了殷通。
“老夫人说,嫂子嫁来了就是咱们家的人,我们绝不会因为她父亲就对她如何。”任氏面露不忍:“可嫂子……连声大哥也一起怨恨上了。”
听到这里,怀瑾都有些不想去看殷氏了,可已经走到了门口,不可能这时候掉头。
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黑黢黢的一片,怀瑾走进去闻到浓郁的中药味,榻上一个隆起的棉被。
这大白天的,门窗竟然闭这么死。
“嫂子,怀瑾来瞧你了。”任氏轻声叫了一句,然后走过去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随即不悦的往外叫了一声。
几个侍女徘徊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来。
“你们怎么伺候的?”任氏脸色不耐。
这些侍女连忙跪下,殷氏微弱的出声:“跟她们有什么干系,我自己不想见人。”
怀瑾走过去,夏日光线明亮,就是这么一条缝也足够她看清殷氏了。原先秀美圆润的一张标志脸,如今是一点肉都没有,颧骨高高耸起,瘦得吓人。
怀瑾想起殷氏在会稽时的贤淑开朗,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嫂嫂,是我。”怀瑾在榻边坐下,尽量柔和自己的声线。
殷氏看着她,似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是谁,看了许久瞳孔才慢慢聚焦:“是你啊,怀瑾,你不是在下邳吗……”
几句话,有气无力的,透着一股衰败。
怀瑾眨了眨眼,酸涩不已,她拉着殷氏瘦成一把骨头的手,佯作轻松的笑道:“子房在下邳拉起了一支队伍,他带着人来薛城见舅父,我也带着孩子一起来了。如今形势大好,咱们项家是群雄之首,将来声哥哥封侯拜相,嫂嫂也能得享荣光,该快快养好病才是。”
殷氏看着她,缓慢的摇摇头,不是很想说话。
任氏想必是劝过无数次了,现在只是微微尴尬的站在那里,半晌她道:“我去看看嫂子的药。”
这间屋子的气息实在让人压抑,任氏叹息着转身出去了。
“阿佗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怀瑾左右看了一圈,继续说:“嫂嫂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阿佗,你这样,他多担心你。”
殷氏眼睛动了一下,几滴泪珠落下,张嘴道:“阿佗……想来在他父亲那里,我让他去的……我不成了……他在他父亲身边比在我这里好。”
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怀瑾倒不知道怎么劝,讷讷的坐了会儿,怀瑾又道:“人生一世,有多少不如意,人人都是如此,嫂嫂……想开些才是。”
“看来她们都跟你说了……”殷氏撑了一下想坐起来,怀瑾忙把她扶起来,给她身后垫了两个木枕。
殷氏半躺着,一双眼全是灰败,她看着怀瑾,麻木的开口:“如何想得开?我公公杀了我父亲……那不是别人,是我父亲啊……”
“男人们的争斗,受苦的总是女子。”怀瑾不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劝慰,声音逐渐沉了下去:“谁又会管女人的想法?他们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荣耀,家族的辉煌,女人无足轻重。”
重重的按了一下殷氏的手,怀瑾道:“因此,嫂嫂更要自强,旁人不在意自己,嫂嫂只能自己在意自己。你还有阿佗呢!”
“就是念着阿佗……”殷氏的眼泪跟止不住似的,她也没什么痛苦的神色,麻木枯朽的眼睛里就有源源不断的泪水:“院里有王姬和她两个孩子,前些日子又来了一个代姬,是赵王令尹赠的良妾,如今也已经怀孕了……将来……将来他还会有更多孩子,阿佗可怎么办……”
“旁人生的再多,也不过是庶子,阿佗可是嫡长子,嫂嫂应当知道份量。”怀瑾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嫂子在,声哥哥永远不能续弦,阿佗就是唯一的嫡子。”
换言之,殷氏要是死了,以项声如今的身份,必定会娶一个出身高贵的继妻。到时候再生下孩子,项佗这嫡长子的身份可就没那么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0章 病榻边怒斥二女
这句话触动了殷氏的心肠,但她也只激动了那么一瞬间,然后绝望的低下头:“我是真的不成了,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女子的说笑声,怀瑾立即皱起眉。刚刚走过来,怀瑾知道殷氏这个院子临近花园。但任氏也说了,殷氏重病后,项李氏特意交代让人先不要在这边吵闹。
殷氏看样子也不是很在意,靠在床头,一脸倦怠麻木。
怀瑾走到门口,对那几个守在外面的侍女说:“去花园让那边的人走远些,不知道少夫人病重吗?”
侍女们听完,立即答应着,然后小跑着去了花园那边。
回廊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怀瑾一看,正是项佗。十岁的孩子穿着一身迷你的铠甲,像是个手办娃娃,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靴子上都是泥点子。
“表姑好。”项佗见到她,周到的见礼。
怀瑾拉住他,往里走,扬声对殷氏道:“嫂嫂,阿佗来了。”
“咳咳咳咳……”殷氏咳得惊天动地,见到儿子只是高兴了一瞬,然后就骂:“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好好在你父亲那里待着!不要做出这幅不争气的样子!”
前几年见项佗,还是一个玩心重的调皮孩子,这次就完全是一副努力稳重向上的模样,一瞬间成长了。
但怀瑾觉得,十岁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项佗服侍在项李氏身旁,给她拍背顺气,又是倒水,做完这些他才说:“刚刚听着父亲和祖父议事,这会儿他们都歇息喝茶,孩儿就想回来瞧瞧母亲。”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跟父亲也是说过的,父亲说他晚上来瞧你。”
殷氏闭着眼,摇摇头:“你提我做什么?不要提我!”
项佗在一旁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怀瑾大约明白殷氏心里的挣扎,项家人都想补偿她,可她自己却无法再面对项家人了。
她真的不想项声来看她吗?肯定不是的,殷氏对项声一直很有情意,只是她一见到丈夫就会想起被公公杀死的父亲,心里的痛苦就会日复一日的累加。
“吵着嫂嫂了,真是对不住!”门外一个女声传来,怀瑾倒没听出对不起的意思。
门口进来两个女子,一身绛红衣裳的是昭氏——龙且的夫人。
矮她三步做小伏低的是王姬——项声的一个妾室。问都没问就走进来了,殷氏没反应,怀瑾不免皱起了眉。
“既知道自己吵,还不闭嘴?”怀瑾看到昭氏,神色清冷。
“竟不知张夫人也在这里,失礼了。”昭氏一看到怀瑾,心里就冒火,她始终没忘怀瑾给她的那一巴掌。
“当不起你的礼,”怀瑾也不站起,大剌剌的坐在那里,冷漠道:“舅母说过,不许闲杂人等在花园吵闹,你们适才在那笑什么呢?”
昭氏盈盈上前,甜得腻人的笑容着实刺眼,她道:“今日听到襄城的捷报,难道都不能笑一笑?攻打襄城的将军也是夫人的表弟,夫人难道不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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