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是,奴女……我习惯了。”思之说。
怀瑾的眉毛却皱得更深,尉缭帮孩子起名、蒙毅帮思之改户籍,怎么什么都是别人在照顾?甘罗怎么能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然而思之并不能读懂她突然低落的情绪,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半晌,怀瑾神色复杂的问:“阿罗什么话都没有给你留下吗?”
“去灶房给夫人拿些果子来。”思之拍拍孩子,甘琪便听话的去了。
孩子一走,思之才开口:“这个孩子,来得意外,甘罗大人并不想要他。奴女……我苦苦哀求,他才让我留下。甘罗大人走的时候对我说,他以后不会回来了,让奴女……我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要因为任何人禁锢住自己,然后把我托付给了蒙毅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8章 阴差阳错误纵前缘
“那你为何执意生下阿琪?”怀瑾问:“你是良籍,借着当年蒙家的权势给你找个好男人,是举手之劳。”
思之摇摇头,手指抠着桌脚:“我要等甘罗大人回来的。”
“他说他有回来的时候吗?”怀瑾问。
思之又摇头,难过的说:“他说他也许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怀瑾不解。
思之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说:“我觉得,也许有一天,也许他就突然想回来了。我想,等他回来的时候,见到我和阿琪,也许会开心,我也很开心。”
原来是一个痴心人!怀瑾怜悯的看着她。
不多时,甘琪拿着几个柑橘过来,怀瑾看到那柑橘有些地方的皮都枯了,想必是放了很长时间。
但柑橘在咸阳是昂贵的水果,甘琪一拿竟然就拿了四个整的出来,看他的神色显然都是常见之物。
许是怀瑾的目光在柑橘上面停留太久,思之解释:“这是御府令大人送来的。”
然后又解释:“御府令是阿小。”
当年的两个小跟班,想来如今都出息了,怀瑾笑了一回,问:“那阿大呢?”
思之眼神飘了一下,嗫嚅道:“病……病死了……”
似乎另有隐情,但怀瑾也不欲追问了,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静坐了会,思之又说:“从前,始皇帝陛下、国尉大人、两位蒙大人还有如今的赵丞相,时常会来这个院子里坐一坐,因此几乎很少有旁人来到这个院子,我们母子生活得还算平静。”
夫人离开的头几年,这些贵人们几乎半年就会来一次,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就静静的坐在廊下,思之会伺候他们茶水。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渐渐就变成了一年来一次,直到始皇帝死后,这个院子就只有阿小时常进出了。
思之觉得已经把自己的生活都交代完了,于是便鼓起勇气问怀瑾:“夫人这些年生活得如何?”
怀瑾本来正在出神,经她一问,又笑道:“我这些年,生活得很好。”
只说了这一句,她便言尽于此,她和思之本也不常谈天,怀瑾没有和她倾诉的的欲望,只要她知道自己过得好,就好了。
两厢无话,怀瑾便让越照替吴腾更换衣物。
“你先在此处收拾着,我去旁边的宅子瞧一瞧。”怀瑾说着便往尉缭和甘罗的府上徒步过去,走了几分钟,到了那座大宅邸前。
同一扇大门前立着两块陈旧的牌子:左边是甘府,右边是尉府。怀瑾看到这两块牌子,想到当年第一次来这里时的错愕,忍不住笑了两声。
笑过后,便是满心悲凉。尉缭已死,甘罗……大约也已不在人世了吧。
怀瑾走进府,里面灰尘蛛网遍布,甘罗卧房前的奇异植株疯长,远远看上去像是个山精鬼魅的洞穴。
当年府上的三个奴仆也不见踪影,偌大的府邸,让怀瑾感受到了一些阴森。略转了一圈,她便准备出去了,站在大门处她小心翼翼地关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老迈的嘎吱声,怀瑾忽然看到门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逼近,她陡然一惊,立即回头。
一个面容森然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纵然离开咸阳数十年,她也认出了这个男人身上所穿的,正是禁卫军的铠甲。
怀瑾张嘴准备惊呼,这个男子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后在她脖子后面重重一敲。
剧痛几乎让她晕厥,可这个男人敲的位置离动脉偏了一些,怀瑾只是眼前一花暂时失去行动力,但尚有意识。
这时候她想,咸阳城已破,离终点一步之遥,她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危险!
一路颠簸,这个男人在带她在急速前行,过了会儿怀瑾又听到许多男人在说话。
再往后,她被重重的的扔在了地上,怀瑾咬着牙让自己保持清醒,眼前的炫白渐渐消退了。
“这人是谁?”熟悉又阴森的声音让怀瑾一怔。
“大人,这是叛军的人,我混在城墙上时,是此人劝降了内使腾。”
“把他翻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把吴腾说动!”那个熟悉的声音满是傲慢与冷意,丝滑的声因像是一把冰凉的匕首般寒气逼人。
感觉对方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怀瑾憋着气,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只手甩开,然后跳到桌案后警惕的看着对方。
这是一座大殿,面前仅两人而已,只是看到年纪稍长的那人,怀瑾顿时错愕不已:“小赵?”
对方也是如她一般愕然,怔忪许久,赵高无意识的走上前,声音轻和下来:“姐姐?”
“大人?”赵高身旁那个年轻人震惊的看着他,然后又看看怀瑾,似是觉得有些费解。
“赵丞相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怀瑾冷笑一声,而后看见桌案上有一双筷子,她立即将筷子拿在了手里,充作防身武器。
“姐姐,我以为……”赵高又往前几步,满是惊喜。
旁边那个男人拉住她,道:“大人,这可是叛军,小心她伤到你!”
“你会杀我吗?”赵高看着她笑,松弛的皮肉上有几条深刻的皱纹,苍老不已。
不等怀瑾说话,他又出神的微笑:“当年是你救了我,还把我托付给了玉夫人,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他不像是在感激自己,反倒像是在怀念过去。
赵高没说两句,外面一个宦官就跑了进来,焦急道:“大人,阎乐跑了!”
“废物!”赵高一回头,又是另一幅嘴脸,他冷酷的眯起眼,骂道:“左右也跑不出咸阳宫的,去找!一定要杀了他!”
最后那几个字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似乎已经恨到了极致。
“姑义,你也去,遇到阎乐这个畜生,直接绞杀!”赵高对旁边的男人说,正是这个人将怀瑾抓过来的。
闻得赵高吩咐,叫姑义的男子有些犹豫,只是顷刻后,他便和那个宦官一同离去了。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赵高径直走过去,面含微笑:“姐姐既然又来了咸阳宫,便安心住下吧,明日我会拥立新的秦王,姐姐可一观登基大典。”
“咸阳城已破,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怀瑾皱起眉,觉得赵高的样子有些精神不正常。
“即便咸阳城破,他们也打不进咸阳宫。”赵高说:“嬴政在位时,将咸阳宫扩大数倍,宫墙之外更有无数布防,何况宫中又有阮离欢带兵镇守,他们轻易攻不下来的。”
“双方兵力悬殊,攻破是迟早的事。”怀瑾漠然道,同时惊异赵高直呼嬴政名字时的恨意。
赵高信誓旦旦的笑了一声:“章邯已投楚,刘邦想在项羽到达之前进咸阳宫,只有与我合作。我不信,他能等那么久。”
“果然已是丞相了,你对外面的消息分外灵通!”怀瑾冷眼看着他,只觉得他与当年的模样大相径庭,好似已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性命相关的事,自然得上心一些。”赵高对她和善的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她话语中对自己的嘲讽。
冷对一阵,怀瑾问:“古依莎还在咸阳宫吗?”
赵高一愣,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起来,似悔恨似憎恶,更有一种深沉的自责。
半晌,他道:“你问玉夫人做什么?”
静默一会儿,怀瑾道:“尉缭临终前所托,让我带一个东西给她。”
赵高蓦然大笑起来,笑得皮肉起了十几层褶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夫人在九幽之下见到他,想必很是高兴。”
“古依莎死了?”怀瑾大惊。
赵高的笑声逐渐苍凉,似哭似笑般的告诉她:“她死在尉缭离去的第九年,那是个大雪天,她让我替她换上了东胡的衣服,我扶她去兴乐宫的梅花园。那一年的梅花真红,像她嘴角流出的血一样鲜艳,她说她就是在这里听到了尉缭吹的曲子,从此再也不能忘怀。她死在我怀里,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告诉我她想回家了。”
“我跟她说,等胡亥公子当了皇帝,就能送她回到家乡。只要她愿意等待,我一定让她的儿子当上皇帝,可她等不了,她吐了好多血……”赵高喃喃道,片刻后他又癫狂的大笑,对着空气大声笑道:“我替你报仇了!珩夫人已被我千刀万剐!她的女儿赢阴蔓被我打断浑身骨头埋进土里!她的儿子茳蕲也被胡亥公子赐死!嬴政和他的儿子全都是不得好死!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赵高扭曲的神色让怀瑾心惊肉跳,胡亥……是古依莎的儿子?!想到在外面听到的一两句传闻,她道:“你既对古依莎有如此情义,为何还要杀了她儿子?”
“不是我!”赵高目眦欲裂,眼睛通红:“我没想杀他!我从来不想杀他!是阎乐那个混账自作主张!我不会放过他!我绝不放过他!”
“那扶苏呢?蒙恬呢?这么多人,那么多年,你怎么狠得下心!不怕报应么?”怀瑾忽然觉得十分荒唐,当年她把赵高托付给古依莎,竟然间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报应?玉夫人死了,我还怕什么报应?”赵高喃喃道:“有什么报应,比这更凄惨?”
他是个宦官,可他也是个人,是人便有心,有了心就会去爱人。
“你对他们母子这么忠心,为何又夺胡亥的权,祸乱朝政?你若真心为胡亥好,就该辅佐他当一个好皇帝,坐稳这个江山。”怀瑾心平气和下来,直视着赵高。
听了不少赵高的事,她很难相信,这个人只是纯粹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
他对古依莎的情更像是一个借口,把他真实内心隐藏的一个优雅的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9章 癫狂人以情遮羞
听到她的质问,赵高有瞬间的失神,他低下头:“不是的、不是的……胡亥他就是孩子,他哪里能做好皇帝……”
怀瑾皱起眉,冷眼看着他。
赵高忽然抬起头,眼神中涌起狂热:“权势的滋味好比美酒,一旦拥有便不能放下。只有我大权在握,胡亥才能坐稳这个位置,他尽可以酒池肉林沉溺美色,做他一切想做的事情。我……我要让所有人跪在我的脚下,向我臣服!过去侮辱过我、嘲讽过我、伤害过我的人,都将被我杀死!蒙毅、冯劫、冯去疾、李斯……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死得连条狗都不如,连尸都没人敢收!痛快!痛快!”
赵高像是有些疯魔了,怀瑾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觉得他可恨得紧。
怀瑾不再说话,赵高便也消停下来,他哀伤又痴迷的看着自己,低声问:“姐姐,除了玉夫人,便是你对我最好。难道你也同世人一般,觉得我面目可憎吗?”
“我如何看待你,又有什么要紧,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好。”怀瑾目不斜视,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
赵高失落的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陷入了沉思。
怀瑾心里思虑着,越照发现她不见了,想必会立即告诉张良,还不知他会急成什么样呢。正想着如何利用赵高,殿外忽来了一个中年宦官,他径直走上前,对赵高说:“子婴不肯吃饭,已绝食三日了。”
赵高皱起眉:“让医师熬了参汤给他灌下去,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登基!”
“是!”那宦官领命,低眉顺眼的欲走。
赵高忽唤住他:“韩谈,你告诉子婴一句话,他敢死,我就让整个徐家村给他陪葬!”
那宦官答应着去了,怀瑾却来了精神。韩谈?是那名在秦宫隐姓埋名数十年的韩国探子吗?如果就是这个人,她便可解了这孤立无援的局势。
想到此,她问:“子婴是谁?胡亥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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