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吕丛武在吕夫人另一侧,目光炯炯,眼珠子都快掉到桓予情身上了,桓予情犹未察觉。
“桓小姐正妙龄,还未婚配吧。”吕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桓予情低着头,回了声是。
吕夫人又问:“可有中意人了?你兄长是我父亲的得力干将,我们两家也是一直交好,你便把我也当姐姐一般。若有意中人,可说予姐姐听,姐姐去陛下那里给你求一道旨意,让你风光大嫁!”
在场未出阁的女孩们听到这话,纷纷打趣:“夫人真是和善。”
而被问的桓予情本人却是低着头,两颊微红,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能明白是咋回事。怀瑾远远的看到吕丛武也是一厢柔情看着桓予情,吕夫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满意的点头。
怀瑾暗笑道,桓予情虽有情,这情却不是对着你的。座上那三人,各自会着各自的意,怀瑾看了一会儿,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桓予情也是坐在吕夫人身旁。怀瑾全程都低着头,席中随侍众多,没有人注意到她。吕夫人说话的时候,怀瑾趁所有人不注意,在桓予情的酒中放了一点东西。
眼见着桓予情喝下之后,渐渐的就没有力气了,众人见吕夫人抬举她,纷纷望过去,关心道:
“桓小姐怎么了?看着不适的样子?”
“是不是喝醉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桓予情有些不好意思,就站起来推辞道:“恐是喝了酒,头有些发昏,臣女可否先行回去?”
吕夫人欣然应允,对旁边的吕丛武说:“丛武你送一下桓小姐。”
吕丛武喜不自胜的站起来,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情:怪道吕夫人会抬举这个桓小姐,原来如此。
怀瑾扶着桓予情出去,走到外面廊下时,桓予情连走路都开始有些不稳了。怀瑾身量小,几乎扶不动,吕丛武忙从旁边托住桓予情的肩:“我来吧。”
吕丛武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怀瑾低声道:“女子的闺房,除了丈夫和父兄,别的男子进出恐怕……”
吕丛武想了想,觉得有理,便让那两个小厮先回去了。
一路到了桓予情住的那所殿室,此时桓予情似乎都有些半昏迷的状态了,甚至不知道是谁在扶她。吕丛武道:“我去请个医师,也没有很多酒,如何醉成这样?”
“怎敢劳动大人,小人这就去请。”怀瑾低着头说,吕丛武只觉眼前这个宦官甚是有眼色。
把桓予情放在床上,他痴痴看着桓予情,头也不回:“快去吧,回头给你赏钱。”
“是。”怀瑾嘴角抽了抽,浅浅的笑了一下。出去前她点燃室内的熏香,把门窗都轻轻关上了。吕丛武仿佛痴汉一般,什么都察觉不到。
熏香散发出诡异又醉人的味道,怀瑾屏住呼吸,快步走出去,关上了门。她并没有去请医师,而是掉了个方向去了这座殿室的后窗,静静的等着。
也没有多久,里面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衣服的摩擦声、男人意乱情迷的情话、还有桓予情有气无力的呼救,一声声的,像小猫一样,让人怜惜。
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又变了,怀瑾突然有些面红耳赤,但是紧接着心一沉,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无耻。
不过她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早就想好了的事情,在这一刻,又生出这些愧疚之心,给谁看?怀瑾自嘲的笑了一声,颓然的坐在窗户外面。
里面动静好一会儿才停,她听见男人穿衣服的声音,还听见吕丛武低声的承诺,听见重重的一巴掌响起。又坐了一会儿,听见那边门开了又关,她知道吕丛武走了。
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怀瑾绕到前门进了屋。
屋里浓郁的香气叫她有些不能忍,忙推开了门窗,一股淫靡之息充斥在鼻尖。怀瑾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往里面走去,桓予情衣衫褴褛的躺在床上,肩上的皮肤青紫相交,身下裸露着,红白液体在床上蔓延开。
“哥哥……”桓予情似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怀瑾站在床边三尺之处,一动不动,桓予情看着她:“去找我哥哥……”
她一只手掩着面,羞愧难当,可是她没有力气,连床单都拿不动。怀瑾深深呼出一口气,从地上捡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桓小姐,你怎么了?”怀瑾仿佛被吓坏了一样,戏,还是要演的。
桓予情的眼泪从指缝里滴出来:“吕丛武!你快去叫我哥哥!我要我哥哥替我主持公道!”
怀瑾吓懵了似的,连忙出去,一出门脸上就面无表情了。她直奔一个小偏殿里去,里面一个与她同龄的小宦官,怀瑾见了他,就道:“小赵,快穿衣服跟我走。”
这名小宦官也叫小赵,是一开始分配到桓予情殿里伺候的宦官,这些时日怀瑾顶了他的身份,将他安排在这个偏殿里等待消息。他的身型远远看着神似怀瑾——这个人也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小宦官一见到她,就跳了起来:“现在就去吗?”
“去,去桓齮将军那里,说她妹子被吕相的儿子玷污了!”
交代完这些,她火速找到夏福,把夏福叫了过来,两人赶往桓予情处。桓予情听到脚步声,挣扎的坐起来,她的身体力量在慢慢恢复。
脸上泪痕已经干了,她看着怀瑾:“我哥哥呢?”
“桓将军马上就来。”怀瑾给了夏福一个眼神,夏福示意,飞快的绕到桓予情身后,手中是早已准备好的白绫,
光滑的绸缎勒住她的脖子,桓予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怀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瞳孔慢慢变得涣散,看着她逐渐没了气息。
“对不住你。”怀瑾走到尸体面前,语气平静:“怪就怪吕丛武喜欢你,怪就怪你是桓齮的妹妹,莫记恨我。”
你是那么文静可爱的女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夏福比她更冷静,虽然她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夏福却说:“主子,是我杀的她,跟你没关系。”
怀瑾嗯了一声,任由夏福把桓予情的尸体在梁上挂好。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去了。
房间里的熏香也全被拿走,把屋里的痕迹打扫了一下,怀瑾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是吕丛武进屋时,从他身上顺的。
看着屋内一片狼藉,怀瑾把香囊扔在了床上。
做完一系列事情,怀瑾在屋里各个角落又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了。她叫上夏福,关上门,出去了。
走出很远,听到离开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各种嘈杂的声音。
怀瑾加快了脚步,走得跟跑一样,最后干脆飞奔起来,一直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她进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夏福沉默,在外面坐下,守着。
本来打算在芷阳宫住到立秋再回咸阳宫,谁知会发生这么大一件事情——桓齮将军的亲妹子被吕相国的儿子奸污,上吊自杀了。
桓齮出身贫苦,亲人唯有桓予情这个妹妹,当下就带着妹妹的尸体上了庙堂,问吕不韦讨要说法。
而吕不韦有心维护这个老来子,竟在朝上说是桓齮之妹勾引在先。一向忠心的部下铁了心要把自己的儿子搞死,据说吕不韦很是头痛。
朝堂之上争论无果,嬴政道桓齮将军是吕相您的部下,寡人不好作声,要不你们回去自己解决?
于是乎,桓齮将军就裹着一肚子怒火与怨怼,带着妹妹的尸体回去了,走时扬言一定会杀了吕丛武。
这趟消暑之行到了这一步,实在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嬴政手一挥:寡人好心让大家一起来避暑,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寡人也没兴趣了,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又回到了咸阳宫,大家也各自回去了。只是后面没有人敢提这件事情,可见吕不韦的权利高到了哪一步,竟无一人敢为桓予情发声。
而回到咸阳的第一晚,吕丛武死了。死在家中,被人一剑抹了脖子,不知道行凶者是怎么溜进吕府的,没有人看见凶手的样子。但是吕府的人一口咬定,一定是桓齮杀的。
吕不韦怒不可遏,立即向嬴政请求:罢免桓齮的官职。嬴政只是说:并无真凭实据,容他再调查一番,然后将吕不韦先打发了回去。
嬴政在章台宫的正殿里,笑得在榻上打滚,老猎跟个护雏得母鸡似的,守在旁边生怕他掉下去。
“听说吕家和桓家都在办丧事,城中所有乐师全被他们两家叫过去,说绝对不能让对方的哀乐高过对方。”嬴政看着奏章,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十分不厚道。
怀瑾道:“好歹死了人,陛下笑声略收一收。”
嬴政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手揉着肚子,笑道:“寡人知道,寡人就是控制不住。尚书令大人啊,你可真是厉害,只用了一个女人,就把桓齮逼得和吕不韦反目了。桓齮现在这个位置是吕不韦一路提拔上来的,桓齮可是他最忠心的狗。”
嬴政在床上滚了一下,到了床边,他躺着,伸手在怀瑾肩上拍了一下:“尚书令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寡人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救命恩人
怀瑾笑而不语,过了会嬴政笑够了,便问:“吕丛武真的是桓齮杀的吗?”
“桓齮忙着办丧事,哪有时间去杀人啊?”
嬴政好奇不已:“那是谁?”
“是桓小姐真正的心上人。”怀瑾神秘兮兮的笑了一声。
夏季的最后一天,仍是炎热的时候,某一天上朝,桓齮突然上书说吕不韦是嫪毐之乱的始作俑者。是吕不韦将嫪毐送进了宫,甚至将给嫪毐净身的老宦官提上了殿,把具体的年月日都说了,详细到吕不韦如何收买这个宦官。
朝臣们哗然,殿上那天记录言行的史官,足足写了十多卷,可以想见那□□堂上有多么之精彩。据说嬴政那天震怒异常,把吕不韦的朝板摔到了他脸上,将吕不韦不留情面狠狠斥骂了一顿,然后罢免了他相国之职,命他一个月后离开咸阳城,搬到自己的封地洛阳居住。
没一个朝臣敢为吕不韦说话。
震怒异常的秦王陛下,又在榻上笑的直打滚了,扶苏在旁边趴着,看着自己父王癫狂之态,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陛下,不能让吕不韦回去。”怀瑾浇了一盆冷水:“吕不韦虽与桓齮和杨端和离了心,但他手上还有两只兵符。”
嬴政似乎不以为意:“两只兵符而已,不再足以与寡人对抗,况且这两只兵符有其他人会为寡人夺回来。”
怀瑾听到他这么说,便不追问了,想必嬴政还有其他部署,只是没有告诉她。
“尚书令大人,你立下此功,想要什么赏赐吗?”嬴政问她。
怀瑾心抽了抽,肃声道:“陛下知道臣想要什么。”她只想秦兵攻赵,帮她把倡姬和她的儿子从那个高位上扯下来,狠狠的践踏在泥里。
嬴政收敛起笑脸,叹了口气:“你太急了,现在不能贸然出兵,先等着吧。”
“是。”怀瑾周身气息顿时沉重起来,只要提起赵国那边,怀瑾就阴森得仿佛寒冬的冰窖。
嬴政道:“需要给你换个大一点的宫室吗?”
怀瑾本能的摇头:“现在的殿室已经很好了,臣和夏福住的很舒适。”
嬴政想了想,又道:“需要给你钱吗?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怀瑾脱口而出:“宫里物事应有尽有,赵姮什么都不缺。”
嬴政:“……”
旁边永远沉默的老猎终于忍不住了,轻声提醒道:“陛下的面子,还是不能扫的。”
怀瑾猛的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嬴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扶额无奈道:“罢了,早已习惯你这样了,不如给你半个月休沐时间,自己好好歇歇,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就去,寡人给你派马车。”
这次怀瑾没有拒绝,领了这个赏赐,看嬴政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了。看着怀瑾心事重重的出去,嬴政的笑容又开始变得散漫,他枕着双手,好像是问老猎又好像自言自语:“看到她,寡人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倔强,坚决……为了一个目标,孤注一掷付出所有,像一头孤独的小兽。
扶苏已经睡着了,嬴政轻轻拍着他,然后叫老猎去准备轿撵,准备去王后那里了,不然儿子醒了要喝奶,他可没有。
芈荷在椒房殿里正在传膳,听着外面的声音,就知道是嬴政来了。她起身迎出去,嬴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她往内殿走。
“今儿晚上吃什么?”嬴政带着芈荷坐下。芈荷接过扶苏,把他交给乳母,然后才开始替嬴政宽衣通头,她一边说:“晚膳叫了一些炙肉,要不要上些酒?”
嬴政闭着眼睛,任由王后的手在他头上按着,他轻轻笑了一声,捉住王后的柔胰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芈荷的脸骤然红了,只听嬴政说:“有王后在,不喝酒都醉了。”
殿里的侍女全都低声笑了起来,识趣的退了下去。芈荷这时才笑嗔:“陛下好没正经。”
“只在你面前不正经!”嬴政低声笑起来,手也不老实了。芈荷嘤咛一声,倒在他身上,笑道:“陛下也该多宠幸别的姐妹们,不然他们都要说臣妾恃宠生娇,霸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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