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艼
泡完药泉后,三个小崽崽横躺在床板上看床顶帐子。
凤凰崽先开口:“你们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朱朱崽疲倦摇头:“就算我们想到了好办法,夫子不还是会见招拆招,再弄些新玩意出来。”
他对解决掉这件事情没兴趣,满脑子都是想把木头人拆来看看里面构造。
曾经,在某个冬日,他和陆小凤在河边清洗衣裳、碗碟的时候就发过誓,以后一定要发明一样器具,只要将碗筷和衣裳丢进去,就能够把东西弄得干干净净。
他也答应过向往飞鸟的陆小凤,未来肯定要想方设法帮他做一个东西,帮助他飞翔在天空中。
“那还是不同的。”花花崽转过头去,看相躺在自己旁边的凤凰崽,“我赞同陆小凤的意见,得想个办法把木头人搞定。哪怕夫子会再出新招,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种新的锻炼。”
不能搞定木头人从而日复一日挑战,和解决了木头人迎来新的挑战,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前者代表他们的能力欠缺,无法突破,后者代表他们能力出众,不断突破。
“没错,我们留在育儿堂学武,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可不能一事无成。”凤凰崽捏着拳头道,“要是我们什么都没学到,将来如何能赚钱还给凌夫子?”
他对欠人人情这种事情,没有半点兴趣。
朱朱崽嘀咕道:“怎么可能会一事无成,要是让我知道那木头人怎么做成,还不发财了?”
他对复刻木头人一事,十分有把握。
这句话就像是黑暗当中划过的一道闪电,令凤凰崽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一咕噜爬起来,跨过花花崽,骑在朱朱崽肚皮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朱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天大的福星。”
可怜的朱朱崽被晃得头晕眼花,双手努力抓着凤凰崽的手腕掰开,嘴里断断续续喊着:“放开我,陆小凤你快点放开我,我快要晕过去了!”
花花崽见朱朱崽表情难受,跟着一咕噜爬起来,把凤凰崽手臂抱住:“陆小凤,你快住手,朱朱哥哥脸都白了!”
陆小凤这才停手,有些抱歉地帮朱停顺了顺胸口。
朱朱崽没有计较这件事情,追问他:“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凤凰崽跪坐在一旁,双手叉着腰,得意道:“拆了她的木头人!”
“啊?”乖崽崽花满楼,抬起一双懵懂的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
这……不好吧?
“你倒说得轻巧。”朱朱崽大字型瘫在床上,“我们光是要躲避木头人,就被追得到处乱窜,还想拆呢。”
简直异想天开。
凤凰崽神秘一笑:“我自有办法,你们听我说……”
吧啦吧啦。
桌上油灯如豆,散发融融暖光。
第26章 来呀来呀,追我啊
第二天。
夏日午后,阳光正盛,鸣蝉不断。
凌沄潇将刚刚改进过的木头人,投放到前院偌大的场地中。
伴随着没有倒数的、令人猝不及防的“咔哒”声,训练再次开始。
今日的木头人,比昨天行动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并且更加灵敏机警,还多了一个弯腰抓取的动作。
这么一来,他们想要学昨天一样,矮着身体从木头人□□钻过去,从而躲避开它们抓捕的动作就不可能了。
小崽崽们跑了两刻钟,才算是适应了木头人改进的速度。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跑出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轻功练得相对比较弱的朱朱崽比较惨,唯二的短褂,被木头人伸出来的手指勾坏了一边。
撕啦——
清脆的声音在太阳底下响起,朱朱崽哀吼一声。
这衣服要是多撕坏几次,就彻底不能穿了。
自打陆小凤上次用他们仅存的五个铜板,外加帮别人编织用具赚取的三十铜板去药店换了一包不知什么东西,他们就彻底成了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的穷光蛋。
再过几天,他怕是连买缝衣服的线都买不起。
不同于小崽崽们的严阵以待,全神贯注。坐在廊下的两位夫子,显得十分悠然自在。
邵夫子虽然不拘小节,但惯来也是个会享受的人,他从屋里搬来一张长几,摆上水果、糕点、肉干、花生与瓜子。
当然,酒壶绝对少不了。
他将两只小杯倒满酒,挽起长长的袖摆,将酒递到凌沄潇手边去:“凌夫子,一起来喝一杯如何?”
躺了好一阵的凌沄潇没有意见,从藤椅上起身,提起裙摆坐到台阶旁,倚靠廊柱,接过邵夫子手中酒杯。
“谢了。”
她举起杯子,朝邵夫子手中杯盏撞了一下,才仰头一饮而尽。
小杯喝酒,也就是尝个味道,润润唇瓣,对她而言不够爽快。
不过几十年没喝过酒,又重新接触这味道,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细细想来,可不是隔世么?
凌沄潇伸手摸了两粒花生米,剥开丢进嘴里,将咽喉间的嗤笑声,一同咽进肚子里。
邵夫子递酒,只是礼貌行为,他万万想不到,凌沄潇居然会伸手接过去,还特意坐到台阶上来。
看来此人并非傲气不屑他人之辈,只是不知为何,浑身都缭绕着一种清寂的气息,似乎天然就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块屏障。
——明明瞧着只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
“凌夫子教人练武的办法,倒是稀奇。我本以为凌夫子要如同少林寺那般,夯实基础,基本功都要练个好几年。不曾想只是半月的时间,你便弄来这稀奇的木头人,直接让他们躲避追捕。”
“练习,是为了在真实对战的时候提高生存下来的机会。有我看着,他们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凌沄潇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倒不如直接对战,进步更快。”
朱朱崽练武天赋的确可以看作没有,然而花花崽和凤凰崽都是练武的好材料。可以说,在同龄人里面,他们是顶尖的存在。
有此天赋,将练习的进度拖长,不过是徒劳耗费时间,在她眼里,便约等于是谋害生命。
邵夫子思虑更多:“凌夫子不怕,这群小崽子被养得心高气傲,看不清自己,万一遇上什么事情不自量力冲上去,岂不是害了他们?”
“你也是他们的夫子。”凌沄潇转着手中酒杯, “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这三个小崽崽谨慎有余,莽撞不足?”
要是换个脾气急躁,莽莽撞撞的小屁孩,这么教他或许会让他不自量力去闯祸。
然而,三个小崽崽性子比她还要谨慎稳重,思虑甚多,再教他们谨慎做人,岂不容易养出一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小家伙。
“你明明能够看出来,且每次上课都依照他们每个人不同的性子,布置不同的功课。”她轻笑一声,侧眸看向邵夫子,眉毛上抬,“你到底想要试探我什么?何必旁敲侧击,直言便是。”
能说的事情,她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事情,就算对方再怎么旁敲侧击,也不会有收获。
听到这么一句话,邵夫子又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清眼前这个人。
“凌夫子倒是个爽快人,只不过这人与人相交、相知,旁敲侧击了解对方的过程,也是一种乐趣。”他举起自己手中酒杯,“凌夫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倒也无需剥夺我的乐趣。”
凌沄潇:“倘若我介意呢?”
“那小生便不再做这等冒昧的事情。”邵夫子放下自己手中杯子,拿起酒壶,挽着袖摆,“我给凌夫子敬酒赔罪。”
凌沄潇将酒杯递过去,瞥了他一眼,目光重新挪回到小崽崽们身上:“不必,你随意便是。”
汗水已将他们三人的衣服浸得湿透,要是脱下来拧一拧,肯定能得一杯水。
彻底摸清楚木头人动向的凤凰崽,朝花花崽和朱朱崽递了个眼色,自己一个滑铲从木头人脚边擦过,落到它背后去。
“来呀来呀,抓我啊。”凤凰崽马上爬起来,双手朝着木头人招了招,碎步往后面退去。
木头人扑了个空,脚下万向轮挪动,立马转过身去,朝凤凰崽方向进发。
花花崽和朱朱崽则是引着另外一个木头人,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凌沄潇眯了眯眼睛,觉得小崽崽们今天的表现有些大不相同。
前几日,他们都在竭力混在一起,打乱木头人的行进方向,在混乱之中逮住空隙,以此躲闪。如今三人彻底分开,路线还是邦直的路线,十分考验轻功施展时候的速度。
向来谨慎的小崽崽们,肯定知道自己如今的轻功速度,比不上木头人行进的速度。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们如今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凤凰崽跑到她跟前,朝她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踩着廊柱往上翻了个跟斗,落到木头人身后。
“来呀来呀,继续追我啊。”
花花崽和朱朱崽也踩着大门两侧的柱子,翻了个跟斗,落到另一个木头人身后。
两个小崽崽倒不如凤凰崽这么外放嚣张,反倒是有些紧张,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忙不迭往前跑。
凌沄潇瞬间明白了他们打着的主意。
三个小崽崽互相冲着对方跑去,直直的路线让两个木头人卯尽全力冲过去。
凤凰崽要的就是它们用尽全力的模样。
“抓住我!”
他朝朱朱崽伸出手,朱朱崽则是拉住花花崽的手。
两个小崽崽以朱朱崽为轴心,蹬着地面借力飞跃起来,像是竹蜻蜓一样旋转着飞到半空。
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两个木头人擦着朱朱崽的脚,朝对方用力撞去,仰头摔倒地面。
凤凰崽和花花崽伸出自己的脚,将两个木头人头顶勾住,往侧边一甩,再顺势架在它们脖子上,往后折腰,朝它们背后机关摸去。
咔咔——砰——
短暂的混乱过后,木头人摔到地面,停止所有动作。
两个小崽崽蹬着木头人的肩膀,凌空一个翻身,帅气落地。
他们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脸上的喜悦难以遮盖,尤胜璀璨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