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艼
“结束!”
第27章 梅花桩
夏日阳光正好,蝉鸣阵阵。
凤凰崽露出到育儿堂后,第一个灿烂笑容。
三个小崽子抱到一起,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搭着你的肩膀,围成一个圈,双脚蹦着跳着转起圈圈来。
“成功了,成功了!”
“好耶。”
凌沄潇让他们自己在那里兴奋了一阵,才开始教他们另外一套心法,运转起来,将这段时间提升的些微内力,拢聚起来,汇到丹田处。
对于武功心法的理解、背诵,三个小崽崽都一如既往,掌握得非常迅速。
她让他们按照内功心法,坐在廊下盘腿运转两周天,她自己则是站在小崽崽们背后,感受他们运转内力时候走的经脉路线,及时帮忙纠正、掰转过来。
有这么一位破碎虚空的高人在身后指点,再加上三个小崽崽本就聪明绝顶,用不着多久就消化完了一套新的内功心法。
“还行。会是会了,至于能得到多少内力,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内功心法其实只是练武的工具罢了,至于能够利用这个工具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最终还是取决于这群小崽崽自己。
花花崽是个老实孩子,闻言,握着拳头信誓旦旦:“夫子放心,我一定勤加练习,每晚睡前再练半个时辰!”
大眼白皮小萌娃,捏着拳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得石头见了,都能开出花来。
凌沄潇绝非什么铁石心肠之辈,又怎能不伸手揉一揉他那看起来泛着金光的毛茸茸发丝。
“好啊。”
凤凰崽并不习惯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他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却也是将当前所学做好了恰当的安排,下定决心自己私下努力练习。
至于朱朱崽,他对练武的事情别无所求,只求关键时候能跑得远远的,不要拖累朋友。为此,他对当前所学毫无练习计划,满心都是什么时候才能将轻功心法全部学完,赶紧学机关锻造之类的事情。
剩下的时间,凌沄潇让小崽崽们自由练习,她又躺了回去,琢磨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得让小崽崽们实战一番,还需让他们练习点什么。
一大清早,出门买菜的三个小崽崽,便看见了前院立起来的半人高梅花桩。
“凌夫子不会是想让我们开始学梅花桩吧?”朱朱崽已经开始两股战战。
“每日劈柴、砍树、挑水,是为了能让我们步伐更加稳重,和木头人对打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灵活。”花花崽歪头思考,“梅花桩是为了让我们将稳重与灵活结合在一起么?”
凤凰崽:“我看像。”
三个小崽崽讨论着,出门买菜去。
西湖一侧,卖鱼的小哥忍了大半个月,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哎,小孩。”他将活蹦乱跳的鱼用稻草捆起来,帮忙塞进凤凰崽捧出去的篓子里,“那鬼宅天天邦邦响的,到底在做什么?”
之前大伙走路都绕着鬼宅,没有人发现这三个小孩子,全部都是从鬼宅里面出来的人。
直到近日,有人琢磨着,横竖是青天白日,便忍不住要去探寻鬼宅动静,结果瞧见了三个经常在他们这边买菜的小家伙从里面出来。
他看得出来,凤凰崽和朱朱崽都是流浪在外的小毛孩,无家可归的人嘛,即便是冒险住进鬼宅,也是常有的事情。
——被鬼弄死和流浪在外被意外弄死,不也一回事么。
有几个八字薄的人,生怕靠近三个小崽崽,会让自己阳气变得稀薄,被阴气入侵,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地方卖菜去。能留下来的都是八字硬,不怕鬼的人。
“我们在练武。”花花崽把铜板摊在手心里排成一排,数好递过去,“谢谢哥哥。”
付完钱后,三个小崽崽就带着一整天的粮食,拉着朱朱崽做成的简陋推车,往育儿堂去。
晨光熹微,薄雾尚在,笼罩于青山半环绕的育儿堂。
卖鱼小哥遥遥看了一眼,被青灰色的雾气吓着,猛地抖了抖。
“这鬼地方,谁敢去呀……”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嘀咕着。
一整个上午,但凡有个气口歇息,三个小崽崽总忍不住将视线瞥向窗外,看那高高低低起伏的梅花桩。
邵夫子有些好笑,用书本在他们眼前挥过。
“怎么,还没到午后就已迫不及待想去试一试了?”
花花崽白嫩的脸蛋红了红,轻轻摇头:“不是,学生只是在想,那地面上的青砖和野草尚在,半点裂缝都看不见,凌夫子到底是如何将那么粗壮的木桩子弄进去?”
凤凰崽也很好奇。
“那我倒是知道,你们想知道吗?”邵夫子脸上带着引导的试探。
若是寻常的孩子、少年,少不得要被他拐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凤凰崽完全不上当:“倘若先生的答案需要用代价来换,代价又是我们这群小孩子付不起的,那就算了。”
大不了,他让花满楼跟凌夫子撒个娇。以凌夫子对花满楼的喜爱,肯定也能弄来答案,满足他猫一样的好奇心。
这三个孩子真难骗,让他少了不少乐趣,多了几分挑战。
“那这样,我明码标价。”邵夫子将书本丢回长桌上,“若是我告诉你们凌夫子如何将木桩弄进青石板里,你们今晚就给我回去垫高枕头,好好想想今日所学的两首诗,明日将你们对诗的感悟见解说一番。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小崽崽聪明是差不多聪明,只不过各自天赋所在完全不同,认字、练字、读书、背诵、默写,没有一样是差的。唯独对于所学的见解,凤凰崽总能扯到武学、案子一道上,朱朱崽又总是将其与墨家、鲁班机关术搭一起。
唯有花花崽能够站在诗词当代与创作者之角度思索,给出答案。
譬如诗经中《木瓜》一首,古往今来注释之意不少,自前朝起,大部分人持的意见,都是“投之以微物,报之以重金”,以此来诠释君与臣,情人与情人,友人与友人之间的感情。
他试图让三个小崽崽明白这种高尚的情感,却得到了三个这样的答案——
花花崽:“君子以此待人可矣,却不该非要别人也用这样的方法对待自己。投桃报李足矣,何须非得投木报琼。哪怕对方不报答自己,也不应该以这样的期待约束他人。”
凤凰崽:“若光是投木报琼,这件事情还算正常,可接下来这个人又陆续投了两次东西,别人再给他返回两枚美玉……我觉得他此事做得不算磊落,有占便宜的嫌疑。你想啊,这……”
巴拉巴拉,长篇大论详细分析。
朱朱崽:“不知诗中人年龄几何,力气几许?能连续将瓜、桃、李丢给别人,若是臂力不足的人,恐怕要借助些许道具才行,我觉得……”
巴拉巴拉,长篇大论剖析器具。
邵夫子倒不是对他们独特的见解有何意见,而是对此生出了浓郁兴趣,想多听一些。
“行。”动动脑袋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凤凰崽满口答应。
朱朱崽表示拒绝:“多谢夫子,我并不好奇,不必告诉我。”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捏起衣摆堵住自己两只耳朵,并用双手牢牢捂住。
邵夫子:“……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
在花花崽和凤凰崽期盼的眼神里,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缓缓下压的动作:“你们凌夫子就像这样,抬手朝着木桩子一拍,诶……你们猜怎么着?”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缓缓道,”这木桩子就跟豆腐掉进水里一样,‘啪’一下就下去了。”
邵夫子逗完两个崽崽,心满意足转头回到座位上,继续讲课。
“接下来,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君子六艺的数,现在将你们的算筹拿出来……”
中午吃饭时,整只手掌捧住饭碗,才能稳住碗不动的花花崽,将嘴巴里面的饭菜全部咽下去,眨着一双扑闪扑闪,泛着日光的大眼睛看向凌沄潇。
“夫子……邵夫子说,前院的木桩,是你一巴掌一个拍进青石板里的。这是真的吗?”
小家伙素来注重仪态,一举一动都跟个小大人似的。
如今为了求一个答案,连自己嘴角边上沾了一粒雪白的米粒,也不知晓。
凌沄潇也喜欢逗这种老实孩子,故意淡淡道:“不是。”
“啊?”花花崽圆溜溜的眼睛闪过错愕,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被人骗了。
凤凰崽不仅外在表现老成,实际性格也比花满楼要老成许多。他一眼就看出来,凌夫子就是在逗他玩儿。
真是恶趣味的大人。
他正准备张开口揭穿她,看够了小崽崽错愕的凌沄潇,慢悠悠将剩下的那句话吐出来。
“一巴掌一根木桩太慢了,我可以一巴掌将好几根木桩打进青石板里。”
她用左手随便拿起自己手边多出来备用的筷子,轻描淡写一般,将筷子直接戳进了石桌里,从底下再掏出来,放回桌上。
三个小崽崽:“!”
他们瞬间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跑过来用手指指仔仔细细摸一摸。
——这桌子,的确是他们每天都用的石桌子没错,不存在调包和做手脚。
凤凰崽弯腰从下往上看,花花崽跪坐在石凳上,扶着石桌,从上往下看。
两个小崽崽不可置信的眼神,撞到一处去。
好……厉害。
他们现在虽然连江湖上的九流好手都算不上,可武功好坏,他们还是能稍稍分辨的。
江湖上用筷子戳石桌的人,大部分都是高手,然而这部分高手里面,能够做到戳石桌还没有裂缝的人,顶多十之一二。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若是不懈怠,练个十来年,等你们十六七岁时,也能做到如此这般。”
哇哦……
花花崽和凤凰崽头挪开,互相对视一眼,满脸都是兴奋。
凌沄潇伸手夹了两片青菜,丢进看热闹的朱朱崽碗里:“别挑食。”
怎么受伤的,会是他。
凌沄潇让他们先在梅花桩上慢慢走走,适应两刻钟。
“两刻钟之后,两个木头人会拿着棍子,在梅花桩上扫动。一刻半前,扫动有规律可循;一刻半后,木头人将会无规律扫动,你们自己……”她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机灵点儿,见机行事。”
她说完,便回到阴凉的廊下,躺在藤椅上,悠然见三个小崽崽在木桩上,歪歪扭扭摇摇晃晃走着、跳着。
“嚯。”抬着矮几的邵夫子,眉头飞扬,“今日这般难?”
就算是练惯了梅花桩的少林寺僧前来,恐怕也要严阵以待,折腾出满头大汗。
嗑——
矮几被放到一旁,几上酒水晃了晃 ,花生米和糕点却几乎没动。
凌沄潇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伸手拿了个杯子,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