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狸猫
简直太荒谬了。
半晌沉默之后,嬴濯下颌微抬,半是嘲讽半是好笑地开口道:
“好,一言为定。”
然后就松放了缰绳向后仰去,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姿态。
楚萸用力咬住嘴唇,目光转向扶苏,像是在等他最后拍板。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虽然并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很想对她说“你可以只唱一首歌的”,或者“你再求求我,我可以让你直接把兔子抱走”……
当然,最后一句,是需要她自己意会的。
然而,她的眼光无比坚定、澄澈,让他倒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决心。
他也确实挺好奇,她会如何完成这项任务。
“好,我答应你。”他说。
楚萸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披挂着无数道炙热的、各怀鬼胎的视线,转身朝那匹四蹄乱刨,周身尘土萦绕的马驹碎步走去。
楚萸的父亲是驯马师,从英国留学归来、奖状证书执照一大堆的专业驯马师,不仅父亲,大伯和爷爷也都是驯马师,再往上她就不知道了,所以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一份家族事业,但她和老哥都另有主业,驯马、骑马只能算业余爱好。
不过,对付这匹明显不是因为暴躁而发狂的马驹,足够了。
古人驯马,采用的都是土方子,那就是以武力压制,让马屈服认命。
当然在现代社会这也是主流做法,只是眼前这匹马,耳朵向前竖立着的,而非向后趴着,这就表明它并非想要攻击什么,它可能是身体某个部位难受,因而表现出了目前这种不驯服的状态。
楚萸放轻脚步,示意套住马头的士兵不要松手,小心避开马蹄,伸出一只手掌,放在马不断乱晃的鼻孔下。
或许是祖辈从事驯马行业的缘故,他们一家人身上的气味十分独特,大多数马闻到都不反感,甚至十分乐意亲近。
就好比有人很讨小动物喜欢,有人则万年狗不理,去个猫咖都没猫搭理,撸谁谁跑。
当然她也有赌的成分。万一这匹马不吃她这一套,她可能就无法施展下去了。
还好,她的气味如安抚剂般起了作用,马渐渐停住了挣扎,温热的鼻子追寻着她的手掌,湿哒哒热乎乎的。
它的两只后蹄已落地,只有右前蹄还在暴躁地刨动。
楚萸大胆地靠得更近些,近得连控马的小兵都为她捏了把汗,她熟稔地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从马的额头,顺毛摸到脖子,一下一下,一趟一趟,直到它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手臂。
大约摸了五六分钟,楚萸抬起下巴,示意小兵们可以松开绳套,三人犹豫着缓缓松开了手,但接下来楚萸的动作,却吓得他们连忙又把绳子捡了起来,紧紧攥于手中。
只见楚萸居然大剌剌地蹲下身去,徒手抬起了那只还在刨动的马蹄,甚至还趴伏在地上,将头伸到底下观察。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他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同样屏神凝息的,还有身后不远处,端坐于马上的几位公子。
“你们这儿有草料吧,取些好的过来。”楚萸这时转过头,对其中一位士兵吩咐道。
他不大理解地顿在原地,楚萸叹了口气,指了指马蹄:“它这只脚掌里卡了一块碎铁片,因为疼才不停地躁动,你拿草料喂它,趁它吃得香的时候,快准狠地把铁片扯出来就行。”
小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招呼一名同伴,一起去搬草料。
楚萸直起身,满意地拍了拍白马肌肉鼓胀、线条流畅的侧颈,白马依恋似的把头凑向她,鼻子不断地往她颈窝处拱,哪还有先前那副暴躁、狂戾的模样。
“好啦,好啦,别这样,好痒啊。”她咯咯笑着又在马背上捋了一通,忽然压低声音,“以后你要多多努力,多吃点草料,打仗的时候能跑就跑,小命要紧。”
其实,直到彻底将它安抚下来,她才注意到它有多英俊,皮毛锃亮,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写着勇猛,这样的马,绝对是在战场上配给主将的,脚程快、爆发力强,光看腿部肌肉便可窥知一二。
所以,她至少目前不必担心,它会受到亏待。
最后拍了它一下,她神采飞扬地回到秦公子面前,眉毛微挑,两只小手往前一摊,明丽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说:
“兔子呢?拿来吧。”
她注意到嬴濯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她十分解气,甚至想冲他吐吐舌头,但她可不敢,只是略微扬起一条柳眉,小猫般得意地炫耀了一小下。
顷刻之间,浓重的低气压自上而下兜罩而来,吓得她赶紧收敛了“小人得志”的嘴脸,胆战心惊地将目光转向扶苏。
她看见扶苏在笑。
就像是春水被微风徐徐吹动,漾开重重轻柔涟漪。
她抿住嘴巴,期期艾艾地眨眼,两只小手仍然巴巴地向前伸着。
扶苏朝拿兔子的小兵努了努下巴,小兵得令立刻上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地将小兔放进楚萸手中。
“谢谢长公子。”她搂住小兔,笑得春花灿烂,有那么一瞬间,连阳光都被她晃得暗淡了色泽。
扶苏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他忽然开口问道:“楚公主,你是如何学会这些的?”
楚萸沉浸在解救兔宝宝的喜悦中,脑子一时还没回过劲儿,脱口而出:“我爹教我的。”
话音刚落,她就警觉说错话了,抱着兔子的手指猛地一僵。
“楚王?”果然听见扶苏好笑似的反问道,“第一次听说楚王居然还有这本事。”
不不不,没你们老嬴家厉害,毕竟是靠养马发家的……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只能紧绷着回道:“父王一直对驯马很有研究,我跟着学了点皮毛,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好在扶苏没有追问,他微微眯起漂亮的凤眸,以一种自上而下俯睨、笼罩的目光,将楚萸从头到脚梳理一遍。
然后,他扬起马鞭,轻轻一挥,胡马立刻调头,撒开四蹄,向树林的方向疾奔而去。
“啊,扶苏哥哥,太狡猾了!”将邑恍然大悟地叫嚷起来,连忙策马追赶而去,其他弟弟也跟了上去,新一轮的狩猎即将开始。
嬴濯并没有着急追上,他危险地眯起目光,俯在马背上,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楚萸一眼。
楚萸吓得抱着小兔想往后退,然而步子还没迈出一半,就被他从上面探出来的马鞭挑住了下巴。
粗粝的麻绳摩擦着细嫩的肌肤,很快便红肿了一大片。
“我说,你要是这么渴望男人,有的是地方可以去。”他恶毒地说,“倡馆、女闾、伎所,以你的样貌绝对大受欢迎,何必非要在我们兄弟面前打转呢?”
楚萸如遭雷击,大脑宛如宕机,半天也没能领会他在说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喷洒下恶毒言论的那个家伙,已经策马远去,只留下一片呛人的烟尘,在半空中飞舞盘旋。
楚萸木木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自己这是,被性#骚扰了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驯马,资料来源于百度,勿轻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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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间奏
◎寡人没有王后,以后也不会再有王后◎
“好可爱啊,公主,您在哪儿捡的呀?”
秀荷双手捞起肥嘟嘟的小兔,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小兔被放在花篮里一路带回来,身上还沾着几瓣桂花,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了惊魂未定的状态,三瓣嘴吧唧吧唧啃着空气,在秀荷的爱抚下得瑟地抖起了短尾巴,浑然不知它的救命恩人正撇着嘴巴,单手撑腮,一脸阴郁地发呆。
说实话,楚萸有些被气到。
她长这么大,受到过的最严重人身攻击,是小学体育老师的那句“小胖妞”——小时候她贪吃,所以胖乎乎的,直到月经初潮到来,才跟吃了特效药般抽条、变瘦,出落得亭亭玉立。
除此之外,周围的人都蛮讲礼貌,就算不讲礼貌,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讥讽她适合当娼#妓,饶是她脾气再好,也恨不得给那人几拳。
她气得乳腺疼,想问问秀荷原主和那个人模狗样的什么公子是否有过节,她始终觉得恶意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其中一定有什么隐含的原因。
一扭头,看见秀荷正满眼慈爱地给小兔扯菜叶吃,那样子简直就像一位抱着初生儿晒太阳的小妈妈,看得她心里涌上一阵暖流,不忍心以不愉快的话题打断这幅温情的画面。
算了,不想了,骂就骂吧,自己现在活着都难,还怕污言秽语吗?再说,他针对的其实不是她,她就算生气也不达心底,权当被狗咬了。
只是心疼的感觉依然挥之不散,她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幸好她穿越过来了,否则以原主的精神承受力,怕是又要上吊。
楚萸手指伸向篮子,捻起一朵桂花,放在鼻端闻了闻。
香气饱满馥郁,余韵悠长,是绝佳的酿造原料。
情绪一下子又昂扬了起来,她仿佛看到一坛坛特制的桂花酒正在冲她招手,哗啦啦的金币流水一样涌向她的钱包……
她贪婪地搓起手,立刻将一切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冲到屋里翻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桂花酒的简易酿造过程。
还好,挺简单的,想办法再弄到一罐蜂蜜,就万事大吉了。
章台宫内,秦王在一摞文书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一卷,展开来,提起笔,正要奋笔疾书,身旁传来女人故作嗔怒的撒娇声。
“王上,您是不是忘了臣妾还坐在这儿了?”赵夫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抬袖揩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臣妾都在这儿坐半个时辰了,您却一直不停翻阅竹简,理都不理臣妾,果然是臣妾年老色衰了,王上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嬴政叹了口气,说实话,他确实忘了身旁还坐着个女人。
赵人难驯服,频繁惹事,魏国城墙占领高地、固若金汤,若是魏王死活不开城门,秦军也无计可施,这些事都在第一时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令他无暇顾及半个时辰前过来送滋补品的赵夫人。
他停下批注的动作,长眉微挑,扭头看了她一眼:“好了,寡人现在看见你了,你可以走了。”
赵夫人抹眼泪的动作顿在半空,她僵硬地放下胳膊,一张妩媚又生机勃勃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和憋屈。
伴随着玉佩玉珏的清脆磕碰声,浓妆华服而来的赵夫人也上来了倔脾气,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没脸皮厚到王上都下逐客令了,还死乞白赖地粘在这儿。
她现在虽然获得了等同王后的权力,但她最想要的,似乎永远也得不到了。
“臣妾告退。”她赌气般地拱手行礼,扭头就走。
天生骄傲又跋扈的性格,让她做不出那些低三下四的邀宠之举,她脸色乌黑地走到拐角香炉处,看着里面厚厚一层的提神醒脑的香料,心中突然腾起一阵心疼。
她轻掐掌心,转身朝自己搁在长案边缘的参汤看了一眼,咬咬唇,扬声道:
“王上,勤劳国事之余,也请注意身体。臣妾虽不如王后会讨王上欢心,但臣妾对您的关心一点也不少。”
立在屏风后侍奉的赵高,闻言为她捏了一把汗。整个偌大的咸阳宫,敢明目张胆在大王面前提起芈王后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一滴墨汁在竹简上晕开,秦王的眉心轻轻蹙了起来,他没有抬头,捏着笔杆的手指蓦地收紧,以至于指节都泛了白。
一股强大的、令人难以喘息的可怕气场,顷刻之间充斥整片空间,赵高额角渗出层层汗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每次秦王发怒,他都要跟着抖上三抖。哪怕事情与他半分钱关系没有,他也会被那股愤怒的气场波及,从头到脚每一只毛孔都渗出畏惧。
半晌,沉寂空旷的侧殿内,响起了秦王冷硬愠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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