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只见孙太后微微扶着桌沿,气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周贵妃急忙分辩道:
“儿媳——”
孙太后怒目而视,道:“老身让你回话了么?”
周贵妃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闲话?”
李嬷嬷看了眼周贵妃,接着回禀道:
“还有人说,您和胡皇后一样多年未育,后来是将一个宫女生下的皇子据为己有,也就是当今万岁,宣德帝这才有借口废后,推您上位,还说,说因为您是天意所定,宣德帝才被您迷的神魂颠倒,任由您抢占别人的孩子——”
“听听!”
孙太后怒声向周贵妃质问:
“你是觉得大家同坐一条船,不管做什么事,老身都会纵容包庇,所以愈发张扬,得意之下,就把好好的一件喜事,传成这个鬼样子吗?”
“这真是撞天屈呀。”周贵妃伏地而拜,“儿媳就是再没心没肺,也不敢传这种话啊。”
“那这些妖言惑众的胡言乱语,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儿媳也不知啊,儿媳这就回去查。”
“你怎么查?”
“把后宫的婢女都召到一块儿,挨个问,说不上来就往死里打!”
“混账,你还嫌乱子不够大吗?”
孙太后气的站起身来,道:
“哼,虑事不周,处事不全,无能的东西!要不是看在太子的份儿上,定饶不了你!”孙太后眼神如刀,“去,让你弟弟把这事给平了,否则,就别怪老身翻脸无情。”
“是。”周贵妃撅嘴退下。
周贵妃回到绮思楼,急召了周辰安来。
“你快想个法子,帮我查查是谁暗地里煽风点火传闲话。”
周辰安轻捋拂尘:
“还用查么?这几日宫里哪儿最热闹,便是哪里传出来的。”
周贵妃思索片刻,道:
“尚寝局?元青萝那个小贱人,亏着我还想把她配给你,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她既然敢传,就不怕你找。”
“那你说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添油加醋了。”
“还添油加醋?”周贵妃柳眉一竖,“你知道太后冲我发了多大的火吗?打我进宫以来就没瞧过这脸色,要不是看在她对太子不错的份儿上,我早跟她吵起来了。”
“太后为什么发火,她怕的是万岁信了这话,引起母子隔阂。只有继续添油加醋,让这些话传的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玄乎,听起来才越来越不可信。”
“好,你编些说辞,我立马让人去传。”
于是,舆论又有了一波翻新:
这个说万岁出生后,生母化作一缕紫烟,于空中化了人形,原来是九天玄女送子来了。
那个说不对不对,送子应该是送子观音,关九天玄女什么事?
又有人说都哪儿跟哪儿啊,太后乃天意所定,必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她这是趁着睡觉的功夫,在梦里去了仙界,摘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吃,嘿,人就怀上了!
传得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
尚寝局。
青萝坐在玫瑰椅里,微闭着眼睛,轻轻揉着眉心。
“南海子那里,再选两个机警的过去,嘱咐她们,好好照应王尚食。若是王尚食有个三长两短,拿她们是问。”
那天她想了一夜,无过废后这事,最大的压力就来自于太后,想要有转机,必须得把太后从他们的船上拉下来。
所以她才一一“告别旧友”,苏尚寝所在的郕王府,不过是个幌子,只为引开旁人的注意力,真正的目标,是南海子的“疯子”王尚食。
作为太后曾经最倚重的心腹,最了解太后弱点的人,一定是她。
王尚食见她前来,并不意外,笑道:
“你这一年多也不来找我,还当你真是个与世无争的,现在赶过来,是不肯陪皇后去白云观了?”
青萝神情一动,道:“你都知道了?”
王尚食哈哈一笑:“这南海子虽然地处偏远,却不是世外桃源,宫里闹的沸沸扬扬,我想不知道也难。唉!我早就跟你说过,想在这紫禁城里活着,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去整人,却逃不过别人整你啊!”
“你说得对,南海子不是世外桃源,白云观也不是,所以我想赌上一把!只是——”
青萝看着王尚食,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
“本钱不够,找我借来了?”
青萝点头道:“赢了自然好,若是输了,怕连累了你。”
“有赌未必输,碰上翻本的机会,当然要算我一个。”
“谢谢!”
“用不着,我也不全为帮你,是时候戳一戳太后的心窝子,让她念一念我的好了。”
思绪回到眼前,灵香一脸为难:
“南海子那偏远之地,怕是都不肯去呀。”
“简单。”青萝毫不担心,“就说我说的,只要去南海子历练个两三年,回来必升职位,最低弄个掌苑当当,若表现得好,直接升典苑。你就挑那些最底层的女史,或者没有品级的使役宫女,她们准争着去。”
“好。”灵香想了想,又问:“那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去白云观,要一直待在尚寝局了?”
纤手自眉心移开,水灵灵的眸子睁开,青萝轻轻笑道:
“家底都输完了,去什么去?当然要留在宫里,继续赚俸银,不然下辈子怎么过呀?”
“那就太好了!”灵香大喜,“我还担心再来个刘尚寝那样的,这下心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唉。”青萝又轻轻一叹,“不赢钱只输钱,还白送故事给人听,这种亏本的生意,我还是头一次干。”
“那皇后娘娘还走吗?”
“我不走,她自然也不走。”
“可——有太后在上头压着,周贵妃在旁边催着,万岁他会改主意吗?”灵香心里仍没底。
“压的也好,催的也好,这会儿有她们头疼的呢。至于万岁的心思——”青萝唇角一勾,“自有人让他改主意。”
*****
藻韵楼。
“奴婢查清楚了,那些话的确是从尚寝局传出来的。”
听完李嬷嬷的禀报,孙太后微微一笑:
“元青萝才进宫多久,她知道什么,若不是以前宫里的老人儿,怎么专捡这件事来说?”
“您是说——王尚食?”李嬷嬷眼前一亮:“怪不得元青萝跑了趟南海子呢。”
“哼,好个贱婢,老身不去寻她的晦气,她倒找上门来了。”
李嬷嬷道:“依奴婢看,她留着始终是个祸患,要不派个人,让她彻底闭上嘴?”
“这当口儿,皇帝那边也盯着老身呢,若是派人灭了口,反而让人觉得老身心虚,愈发信了她的话。只有老身不拿她当回事,其他人才会不拿她当回事,就让她继续当她的疯子吧。等过个两三年,皇帝那边忘了此事,再去绝了后患。”
“奴婢明白了。”李嬷嬷顿悟,“奴婢这就遣医官过去,给她诊脉治病,再送些生活用品,以示太后心底坦荡,待下宽仁。”
“嗯。”孙太后满意点头,“她也是个聪明的,讨了好处,往后自然闭嘴。老身真正所虑的,是皇帝那边儿。”
涵和殿。
朱祁镇听完蒋安的禀报,惊讶不已:
“太后不仅没罚,还让人去给她治病?”
“对。”
“真是去治病的么?”
“治病的时候没避着人,尚寝局、尚食局驻守的人都在旁看着,整个过程正常得很,太后那边还派人给王尚食送了不少东西,关怀备至。”
朱祁镇眼望窗外,神情放松不少:
“这宫里传闻大都是捕风捉影,王尚食一个疯子,所言更不足为信,太后念着她是身边的老人儿,不去责罚她,足以证明太后问心无愧。”
蒋安见他如此态度,便顺着说道:
“万岁说的是,这宫里传话传歪了的事,那是常有的。”
“那会儿下头的人传朕和绿竹,不就说那年朕打通州过的时候,她就救过朕么?”
“可不是?奴婢也听说了,一个个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跟亲眼见了似的。”蒋安笑道。
朱祁镇亦莞尔,便又问道:“贵妃那边呢?”
“嗨,贵妃娘娘自从上次被太后训了一顿,人是老实多了,也不敢再攀扯太后,说自己也是天命所定了!”
朱祁镇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心事解了大半,神经不似先前紧绷,整个人松弛下来,一股清香入鼻,循望过去,是御案上的玉白瓷瓶里插了几朵粉嫩的荷花,犹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娇羞少女,盈盈欲滴,芳香四溢。
“这荷花雅致得很,下边的人有心了。”
蒋安忙道:“是贤妃娘娘适才派人送来的。”
“竟是绿竹送来的?”朱祁镇很是惊喜。
“是,贤妃娘娘正和宸妃娘娘在水畔赏荷,想起万岁公务辛劳,便送来一抹荷香,希望能为您解解乏。”
“水畔赏荷?”朱祁镇唇边噙了一丝笑意,“好雅兴。走,去凑个热闹。”
轻风掠过水面上的翠叶红花,将一阵阵荷风送入凉亭中。
绿竹和宸妃悠闲地倚着栏杆,手中团扇轻摇,一边纳凉赏景,一边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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