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那、那我去找周师兄,让他来教你。”
小道姑转身欲走,手臂却被青萝一把拽住:
“别!就、就你教我吧,我想来个先斩后奏。”
“为何?”
小道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萝脸蛋通红,片刻,缓缓憋出三个字:
“命要紧。”
第190章 彩蛋2:老丁头
成化二年,河南新郑。
依旧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依旧是龙王乡上的三八大集,依旧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只是这集市月月都有,撂地摆摊的人却年年不同,就连市吏都换成了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喂喂喂,说你呢,摊儿往里,再摆外边儿打你个鳖孙。”
“耶,快瞅瞅,都鬻锅里还不加凉水,烫着人我跟你说,你个衅囚。”
“哕,你这个酱都长了醭了,你还卖,哎呀我娘来,别拿手搲 ,瞅你手上那皴——”
那市吏正吆五喝六的指挥着摊贩,忽然有只手在他肩头一拍。
回过头一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那男的生的朗目疏眉,气宇轩昂,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神采奕奕,只穿了件粗布道袍,却透着股仙风道骨的劲儿。
那女的一袭青衣,小腹微微隆起,似怀有身孕,腰间挂着一个香囊和一条宫绦,香囊上绣着一枝青翠欲滴的青萝,宫绦是成色上好的青玉,再往上瞧,头上戴了一个帷帽,被垂下的轻纱遮住了脸。
轻盈薄透的白纱下,清秀俏丽的五官若隐若现,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隔着轻纱也能感受到它的灵气四溢,明媚烂漫。
好一个灵秀天成的美人。
市吏在脑内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未曾想起龙王乡有这两号人物,不免一脸疑惑:
“外乡人?”
那道士作了个揖,彬彬有礼:
“烦劳这位小哥,我们想找个人。”
“没看我忙着嘞,哪有功夫帮你们找人?”
那道士微微一笑,自怀中摸出一粒碎银出来,递到那市吏面前。
“弄啥嘞这是,瞧不起人,说了忙不开,还以为是图你银子。来,恁看看,这集上好几百人,大事小情方方面面都归我管,好几百人呀,哎呀,跟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说不清。”
市吏说完转身要走。
“哥!”那女子用一声脆脆的河南话叫住了他:“我们寻个亲。”
“噫,这妮儿是老乡呀,咋不早说嘞,恁寻谁?”
“哥,这儿有没有一个叫老丁头的人?”
“啥丁老头?木有!”
“他说书的。”
“想听书早说啊,喏。”
市吏用手一指,只见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个十岁出头小娃娃正在支摊儿。
“还没出摊儿嘞,想听书等一会儿。”
那女子有些发急:“我不是想听书,我想找老丁头,他们又不是,哎呀,老丁头你都不认识,你是龙王乡的吗?”
市吏脖子一梗:“不是啊,我和庄的。”
“哎呀,瞎耽误功夫,以前的那个市吏呢?圆脸胖胖的那个?”
“哦,你找他啊,早说。”市吏回头向远处喊道:“叔儿——”
就见远处的面摊儿站起一个矮胖的老人,正是当年的市吏。
老市吏端着碗,将一根儿烩面条唆噜进嘴里,骂道:
“我歇一会儿都不中,鳖孙。”
说完抹了把嘴,晃晃悠悠的过来:
“烂泥扶不上墙,就知道离了我一会儿你都不中。”
“谁不中了,有人找你!”市里用手一指那对男女。
老市吏拿眼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觉着实在脸生,自己并不认识,便问道:
“二位啥事儿?”
那女子问道:“这里以前有个说书的老丁头,哪里去了?”
“啊,他啊!”老市吏眼睛一闭:“死了好几年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老市吏问:“您二位是他什么人?”
那男子道:“算是有些亲戚。”
“木听他提起过呀?”
那男子笑了笑:“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女子问:“他埋在哪儿了?”
“倒是没多远,就在前面。”
“劳烦您,带我们去看看吧。”
老市吏点了点头,引着一男一女出了集市,隔着一条小路,指着树底下一个土丘道:
“他生前爱热闹,俺俩关系还挺好,他就跟我说,他这辈子活得孤苦伶仃嘞,哪天他要是没了,就让我把他埋这儿,一到赶集,就热热闹闹嘞,他看着也可得劲。”
那一男一女来到土丘旁边,只见那土丘上的草长的老高,果然有些年头了。
“他是咋没的?”那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
“唉!”市吏叹了口气:“他一开始书说得挺好,后来年纪大了就不中了,说着说着就忘了,好在他以前还养了个妮儿,那妮儿也机灵,嘴皮子活泛,也会看眼色,就算他忘了词,也能帮他插科打诨圆过去,还能帮着他讨不少赏钱。后来呀,他把那个妮儿卖了,就不中了,听书的越来越少,他也说不动了,熬了两三年,人就不行了,有回我见他没出摊儿,就去寻他,到地方一看,人早凉了。”
那女子奇道:“他卖那个妮儿,钱财应该不少得吧?”
“是,得了不少呢。”
“既然有钱,咋还熬不下去呢?”
“嗨,这人呐,没了精气神儿,有多少钱也没用,卖了那个妮儿以后,他就像掉了魂儿,疯疯癫癫嘞,后来越发说胡话,动不动就在集上嚷嚷,说他那个妮儿嫁给了皇上,当了贵妃娘娘,将来要回来接他嘞,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女子默然不语,男子叹道: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把人卖掉?”
“噫,你知道啥?”老市吏白他一眼,“他一个穷老光棍,不卖哪儿养得起呀?再说了,那小妮儿越来越大,带着也不方便。唉,有次俺俩喝酒,他说打地底下拾起这小妮儿的时候,小妮儿冲他笑,他心都化了。可是想想吧,实在养不住,还不如卖了得点养老钱,他怕卖的时候舍不得,从小就对小妮儿没个好颜色,敢错一点,那是又打又骂,也不肯让她随自己姓,最后拉扯十来年,总算卖个好价钱。谁知道,那小妮儿一走,他心里还是舍不得,见天念叨,没事就去路口张望,估摸着,他后来身子不中,也跟这心病有关。”
那女子身子一颤,微微偏过头去,一行清泪自脸庞无声滑落。
老市吏没有察觉,自言自语道:
“他这个人抠的很,穷苦了一辈子,得了银子也舍不得花,到死还剩下不少,我就拿剩下的银子,给他买了口好棺材,给他雇了几个孝子,请了吹打班子,让他走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嘞。再剩下的,我就买成酒,没事儿就来这儿陪他喝一口儿,嘿嘿。”
那男子点了点头,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市吏:
“我们住的远,不能常过来,这坟以后还劳大叔多照料些。”
老市吏忙接过银子:“好说,好说。”
那男子对身侧佳人道:“咱们走吧。”
女子点了点头,二人向老市吏作了个揖,携手飘然远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老市吏久久出神,那小市吏忙完一圈儿凑了过来,问道:
“叔儿,他们是谁呀?”
“看着像——”老市吏喃喃着,又摇了摇头:“不能够啊,这个像仙花,那个是凡草,咋会是同一个人嘞,一定是我眼花啦!”
再说那一男一女,穿过集市,正好路过那说书的爷俩儿。
那中年男子的书说的不好,絮絮叨叨,听的本来就没几个,一见那小男孩儿端着个小簸篱来要钱,剩下的也都散了。
“爹,又没收着钱。”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回吧!”
那小男孩儿一脸沮丧,刚要往回走,却听哗啦啦一声,一把大子儿扔进簸篱之中。
小男孩儿眼睛一亮,抬起头时,只见眼前站一男一女,方才扔钱的便是那女子,她摇摇头,啧了一声:
“故事不是这么讲的。”
既嫌弃他们的故事,却又扔赏钱,小男孩儿的好奇心不由得被勾起,眨巴着眼睛问:
“那故事该怎么讲?”
那女子掀起帷帽上的白纱,水灵柔软的大眼睛弯成一对月牙,笑眯眯道:
“讲故事啊,要有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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