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对对,来,进屋说。”孙太后笑着转身进屋。
两人只好跟着进了殿内,孙太后于暖榻坐下,向左右道:
“赐座。”
宫女搬了两张椅子来,青萝绿竹你看我我看你,却谁都不敢坐。
孙太后见状,亲切的向她们招呼:
“没事,到老身这儿,别拘束。”
青萝绿竹不好再推辞,便依言落座。
李嬷嬷向其他宫女递了眼色,众宫女会意,跟着她一齐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她们三人,孙太后方缓缓开口:
“哪位是绿竹姑娘呀?”
“奴婢是。”绿竹应。
“听说你今天救了万——”讲到这里,孙太后停了一下,又改口道:“救了太上皇。”
“回太后,奴婢进不得南宫,真正动手救太上皇的是钱娘娘,奴婢不过是在外面口授了些急救的土法子,幸而有用,算不得什么。
孙太后目露欣赏:“做事不居功,真是好孩子。你且跟老身讲讲,当时是个怎样的情境?”
绿竹知她心系儿子,便讲述起来:
“奴婢今日去送果,刚把果盒放进去,手腕便被一个人抓住,然后听见他喊——”
“喊什么?”孙太后忙问。
“娘,你来接我了,娘。”绿竹小心翼翼地答。
孙太后听了,静默不语,良久,怔怔滑下泪珠来,凄声道:
“我的儿......”
绿竹不想她过于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接着道:
“太上皇应该是因为太过焦虑,引发了癔症。”
孙太后点了点头,拿帕拭泪,哽咽道:
“他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生却这样大起大落,精神哪里受得了?”
青萝、绿竹皆不说话。
“后来呢?”孙太后又问。
绿竹继续讲道:“后来奴婢挣脱,太上皇后退,一不小心磕在了柱子上,当场昏了过去。奴婢瞧着像是急火攻心咬到了舌头,便在墙外告诉钱娘娘如何做,然后太上皇就慢慢醒来了。”
“他醒来后,情况可好些了?”孙太后追问。
“看着好多了,已恢复如常。”
“有没有再说什么?”
“奴婢当时急着回宫复命,不敢久留,因此不知他说了什么。”
“哦......好孩子,多亏你了。”孙太后又转向青萝:“你就是青萝姑娘了?”
“是。”青萝应。
孙太后脸上泪痕已干,换上和蔼的笑:
“听贞儿说,你时常逗沂王开心,他总是盼着你去。”
“回太后,奴婢看着沂王孤零零的,总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便想给他带些欢笑。”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孙太后倍感欣慰,“老身会亲自去找皇后,升你们做六品司苑——”
谁知,绿竹听了此话,立即拉着青萝扑通跪下:
“奴婢不敢奢求赏赐,请太后收回成命。”
孙太后微微一怔:“哦?”
绿竹将头埋得低低的:“奴婢救人,和他的身份无关,即便当时是一个乞丐,也会去救。再者奴婢之功甚小,实在无足挂齿,不值太后赏赐。”
青萝见她如是说,也跟着道:“奴婢也是,在奴婢眼里,沂王和普通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请太后收回成命。”
孙太后定定望着她们,思索了下,缓声道:
“不论我儿是天子也好,是乞丐也罢,有人救了他,我这当娘的总该谢一下。沂王同理。虽说我这老婆子久居深宫,无权无势,倒也从不乱发赏赐。知道的,是你们不肯领我这份心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老婆子不如寻常百姓家懂事。另外嘛,这也不算什么封赏,说到底,老身也有私心在里面,只盼你们日后再去南宫,能方便些,那边有什么事,回来跟老身讲个一二,只当缓一缓老太婆这六年见不到儿子的苦楚。”
两人见她说得诚恳,皆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担心会牵累月人,不敢开口答应。
孙太后观察着她们神色,又道:
“老身也是看你们人好,打心眼里欣赏,才想将你们收作自己人。”
接着她又微微俯下身来,望着她二人:
“你们放心,虽说在宫里,老身这片云不是最大的,但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只要你们忠心做事,这外头的风雨呀,吹打不到你们。”
青萝听了此话,心中思量:
护得住我们,护得住月人姐姐吗?
可话说到这份上,若不应她,岂非连太后也得罪了?
唉,我们三姐妹,原本好好的过日子,怎就卷入这等麻烦里了?
他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关系,真是好生危险!
只听绿竹道:“我等身份卑微,甫一入宫便获升迁,如今再受太后恩赏,犹如蒹葭倚玉,必遭人嫉。”
孙太后面露愠色,旋即转瞬而逝,顿了一顿,放低了声音:
“只当老身求你们。”
第41章 夜访
两人见她如此纡尊降贵放低姿态,全部愣住。
青萝心呼:完了完了,这回没有退路了,她与万岁之间,免不了要得罪一个,往后在这宫中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了。
这时,绿竹抬起头来,轻叹一声:
“太后如此抬举,真是折煞奴婢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奴婢只怕此举会连累太上皇!”
“哦?”
“奴婢进宫时,已与青萝、月人义结金兰,情如姐妹。如今月人圣眷正浓,这宫中上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们,巴不得在我们身上找出错来。当年太上皇以金刀赐内臣,便掀起轩然大波,太上皇也因此差点蒙冤,最后南宫被封,不能再见亲人。若我二人与太上皇走近,被人寻了借口做文章——”
绿竹讲到这里,目光直视孙太后:
“太上皇又会被如何处置呢?”
孙太后被刺到痛处,心头一震,目中精光闪烁:
“兴安今日找你们时,都说什么了?”
青萝连忙道:“他说复辟死罪,要诛九族,还要将我们打入大牢去审!”
绿竹点头,接着道:“其实奴婢究竟与太上皇有没有勾连,对万岁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缺一个杀太上皇的理由,而奴婢这一次,恰好给了他一个理由而已。”
孙太后缓缓起身,背转过身子,望向窗外,连连冷笑了几声,却是不语。
忽然,她转回身来,抓起桌上茶杯,猛地掼到地上。
啪!
茶杯摔个粉碎。
青萝吓得一哆嗦。
“来人呀!”孙太后大喝。
青萝不知她为何转变忽然如此之大,愣愣的望着。
只见李嬷嬷带着一众宫女涌进,看见眼前情形也是一怔。
孙太后指着她们,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
“给我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赶出去!交由宫正司发落!”
她看起来情绪激动,甚至重重咳了起来。
李嬷嬷赶紧到她跟前,帮她顺气:
“太后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孙太后的声音似气得微微发颤:
“让宫正司好好打她们一顿板子,消一消我心头怒气。”
“是是。”
李嬷嬷一边应着,一边向宫女使眼色。
两名宫女立即上前,押着青萝、绿竹退了出去。
出门后,还隐隐听到孙太后和李嬷嬷的声音:
“老身好心抬举她们,她们竟不知天高地厚,敢拒了老身!”
“她们有眼无珠,这种人不要也罢,太后不值当为她们生气。”
青萝和绿竹对视一眼,均明白过来太后用意,只有处置她们二人,才能消除朱祁钰的疑心,更不会再给他第二个金刀案的口实,所以此举定是明罚暗保。
想明白此处,青萝便将计就计,发挥特长,装作惴惴不安的模样,咧嘴向绿竹哭道:
“绿竹,你跟太后求求情呀,怎么办呀,我们会被打死吗?我好怕呀。”
绿竹只是叹气:“听天由命吧。”
两人被送入宫正司,掌管宫正司的正是杨尚宫,在她的授意下,各打了二十虚板,皮肤一片红肿,然后命人高调抬回。
回去路上,所遇宫人纷纷侧目。
一时间,二人被太后责罚一事传遍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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