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思里
但是时间无法倒流。两人顺着?一路上的?荧光棒向前走?去。来到一个转角,佩斯利看到隐约的?灯光自转角处照射过来,刻意压低的?人声轻轻落入两人耳畔。
红头罩走?到佩斯利身前。他贴着?下水道的?墙壁凝神细听,侧着?身子观察远处的?动静,随后露出冰凉的?微笑(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企鹅人……怪不得在广场上没看到他,原来藏在这?里。”
佩斯利突然兴奋起来:“企鹅人!”她立刻掏出望远镜,怀着?十二万分的?科研热情朝着?远方望去。只见几?个面色凝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男人围成一圈,中间则是一个圆圆胖胖的?身影。他带着?一顶高?高?的?礼帽,身着?考究的?燕尾服,青白色的?脸中央挂着?一只长而尖的?鹰钩鼻——真的?很像企鹅。
佩斯利满足地?收回了望远镜,颇为中肯地?评价道:“他的?确不能放在野生动物图鉴里——社会化程度太?高?了。”
“……”红头罩懒得理她,这?场下水道之?行的?目的?已经彻底被改变了——企鹅人在这?里偷偷交易军-火,非常完美的?黑吃黑的?机会。他粗略地?数了数对?方有几?个人,再简单回忆一下自己有几?发子弹,一声不吭地?冲了过去。
在两个人被迅速撂倒之?后,敌人终于?反应过来。随着?一声不知道是谁(但佩斯利推测是企鹅人)发出的?尖利叫喊,枪林弹雨的?战斗开始了。佩斯利躲在角落里观察着?一切。她那阴魂不散的?队友至尊蝙蝠侠在打?斗中明显占据上风,趁着?他正忙,佩斯利完全可?以?先一步离开——但是,她好想看看企鹅人是怎么跑步的?。佩斯利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并如?愿看到企鹅人扑腾着?手臂摇摇晃晃地?逃命以?及被扑倒的?珍贵画面。
企鹅人的?手下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被摁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个袭击者:“你是谁!”
“我是送你上路的?人。”红头罩的?枪口抵着?企鹅人的?脑袋,就差那么零点几?秒,他就能开枪了结这?个盘踞在哥谭许久的?毒瘤。但一个人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至尊蝙蝠侠!”
红头罩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耐烦地?回答佩斯利:“干嘛?”
“你不能杀他。”佩斯利站在不远处,镇静地?看着?这?里。她用温和但不容拒绝地?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不能杀死任何人。”
“哈?别拿你那一套愚蠢的?道德理念绑架我!”红头罩暴躁地?捏住企鹅人的?脖子,把枪口对?准佩斯利,“——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能杀人,因为外来群落的?尸体会带来致命的?污染。”佩斯利毫无惧色,“我的?大耳菊头蝠会因此受到伤害——你在杀死同类的?时候,也在谋杀一个无辜的?族群。”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蝙蝠!”
佩斯利眨眨眼睛:“无所谓。你已经不会动手了。”
红头罩的?动作顿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把举枪的?手放了下去,躺在地?上的?企鹅人正在偷偷喘气。
有时候杀人就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大脑中的?激素一消退,所有情绪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佩斯利看了眼手表:“……我想把他们送进警局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是红头罩最最后悔的?一件事。他竟然真的?听信了鬼话,没有杀死企鹅人,或者割掉他的?舌头。现在想想,哪怕什么也不做,把企鹅人打?晕了就地?掩埋,恐怕最后的?结局都会好一点。
然而事已至此,祸根已经埋下。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复盘都是没有用的?——杰森·陶德将因为这?个荒诞的?夜晚而付出非常沉痛、非常悲伤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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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次短暂的?睡眠后,佩斯利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
她暂时没有调到警用频道,而是回到了自己常听的?《哥谭之?声》,语调冷漠的?播音员正在播放一则热点消息:“……被打?晕之?后出现在警局门口。据悉,‘企鹅人’科波特?将面临走?私贩卖境外武器的?指控。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击败他的?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蝙蝠侠,而是一个叫做‘至尊蝙蝠侠’的?神秘男子——这?是科波特?在审讯中透露出来的?名字——这?是否是蝙蝠侠的?另一位勇敢的?崇拜者?哥谭是否会迎来新的?蝙蝠侠?本台记者将为你持续追踪……”
佩斯利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她试图喝一口茶水平复心?情,但笑容是怎么也忍不住的?。愉悦的?情绪冲淡了一点困倦,她继续听下去。
“最新报道,‘无头骑士强闯韦恩集团’事件已经有了现场照片——我们看到照片里,一个骑着?黑马的?人影正从韦恩集团医疗部的?大楼里冲出来,肩膀往上的?部分模糊不清。据目击者称这?个骑马的?入侵者脑袋上套着?一个麦片包装盒,不过有更多目击者表明此人根本没有脑袋,很像传说中的?无头骑士……”
“……”
这?一次,佩斯利不得不放下茶杯,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去,好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夸张——她想不到维卡的?效率竟然这?么高?,直接闯进去抢药了。佩斯利努力让自己产生一点愧疚感:说到底,这?两起混乱的?事故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不行。佩斯利笑得更大声了。
第30章
莉莉蹑手蹑脚地走进阶梯教室, 像幽灵一样轻轻坐在离后门最近的椅子上。
她缩在一件长长的针织外套里,用?黑色的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越过好几排肩膀,佩斯利站在教室最前面。她拄着拐杖,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正在用拉丁语复述一条冗长的语段。莉莉的父亲是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 说西班牙语, 所以她懂一点词根, 能听出来佩斯利正在讲“癫痫性分裂样精神病”。
她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没心思去搞明白。莉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佩斯利身上。她看见佩斯利的视线在自己的位置上停顿一下, 不由得?屏住呼吸, 等?到对方转到另一个方向,又立刻松了口气。
在那个癫痫什么的病症结束之?后, 佩斯利又开始讲“西沃德高速公路谋杀案”。这一部分?明显更有意思, 学生们也开始活跃起来, 但?是莉莉仍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坐在教室里, 就好像来到了外星球似的如坐针毡, 有好几次都想站起来直接离开。但是出于某种并不坚定的决心, 她还是忍耐着坐了回去。
大概过了一百年之?后,这节课终于结束了。坐在莉莉前面?的学生陆续站起来走向后门?,让她紧张得?一动?不动?。好在基本上没有人关注她,莉莉像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一样缩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 默默地等?待教室里的人离开。
可能又过了一百年, 大家终于都走了。莉莉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子, 中间还?有一根手杖。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看见佩斯利带着笑意的绿眼睛。
“你好。”佩斯利朝她打招呼。
莉莉无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勉强笑了一下:“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新月酒吧见过。”
“我在调查一起案子, 你和你的朋友帮了我的忙,所以我请你们喝了两杯酒——我记得?很清楚。”佩斯利跨坐在莉莉前面?的座位上,和她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我还?记得?你的朋友叫你莉莉,你说过要来听我的课。”
佩斯利温柔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
莉莉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听懂……对不起。”
“没关系。大部分?学生也搞不清楚我在讲什么。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擅长教书育人——我在努力改正了。”佩斯利观察着莉莉那些过于频繁的小动?作?:“而且,比起听课,你其实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莉莉眼神飘忽,看了看佩斯利摆在身边的手杖:“你,你的腿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其实我现在也用?不着这东西。”佩斯利也看向手杖,“……但?还?是得?有个东西防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学生们认为我瘸腿的时候更酷一点。”佩斯利朝莉莉眨眼睛,“——我不介意为他?们保留这个形象。”
“那么你现在是在假装瘸腿?”莉莉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佩斯利也跟着压低声音:“好像有几个人看出来了,但?是大部分?都蒙在鼓里。所以是的,我在假装瘸腿。”她看到对方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紧跟着说道:“莉莉,能跟我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要害怕,你可以信任我。”
“……”莉莉又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佩斯利,“她们都说这是小题大作?,而且我也不敢去找警察……但?是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从上周开始就没有见过维多利亚了……她是我们的大姐,在酒吧里也见过你的。”
“个子高高的,穿粉裙子的姑娘?我一开始搭话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莉莉急切地点头,“我找不到她了。”
“你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她说了什么吗?”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莉莉凑近了一点,眼中浮现出一层恐惧,“她跟我说了一些……我从没听过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不会来麻烦你的。我看上去笨,但?是我也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大家都不相信我。”
佩斯利安抚性地握住对方的手指:“别紧张。维多利亚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有人在犯罪巷诱拐孩子。”莉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还?说她有天下班的时候看见了那些人的脸,她知?道是谁。”
莉莉的眼眶开始泛红:“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维多利亚就不见了——她总是这样,想逞能做好事……我们这种?人不会在一个地方久住的,大家都说维多利亚是去另谋出路了,但?是我知?道她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的,她一直把我们当家人——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抛弃家人!”
“冷静下来,莉莉,深呼吸。”佩斯利拿出纸巾递给她,顺手把莉莉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这件事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
莉莉哽咽着摇头:“没有人了……我告诉过维多利亚,如果真的有孩子失踪,警察会管的,可是她根本不相信警察……”
莉莉的哭诉在佩斯利的耳中渐渐模糊远去。佩斯利表情柔和,同时缓缓地、不着痕迹地侧过头,用?余光注视着刚刚为莉莉梳理头发时手指碰到的地方。那是耳垂后面?的一小块皮肤。佩斯利再一次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符号,十二个弧形,带着冰凉的嘲讽,刻在莉莉的脖子后面?。这是迄今为止佩斯利见过的最?新鲜的一个疤痕,或许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出现。这个痕迹可能与佩斯利正在寻找的东西毫无关联——但?它出现的频率也实在是太高了。
令人厌烦。
莉莉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回握住佩斯利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有一双美丽的,水汪汪的眼睛,这么看过来时仿佛把整个人生都托付给了对方:“佩斯利,你能帮帮我吗?我不能就这么……丢下维多利亚……我做不到。”
她的伤心和无助都是真实的——和那个疤痕一样真实。佩斯利收回视线,轻轻把莉莉的手拉回自己?身前:“告诉我,维多利亚一般在哪里活动??还?有,她在哪里看到孩子被诱拐的?只要是你说的地方,我会一个一个去找。”
莉莉狠狠地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着佩斯利,说出了几个陌生的地名,随后又快速补充道:“——如果你觉得?太麻烦了,能帮我告诉警察吗?你说的话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我还?是一个人先找找看吧。”
“……可是你看上去有点为难。”
“没这回事,莉莉——我看上去什么样?”
莉莉认真地看着佩斯利的脸:“很……伤心?”
“我并不伤心。”佩斯利笑着站起身,把手杖立在身前,“倒不如说,我很生气。”
莉莉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
“不是对你生气,亲爱的——是对我自己?。”佩斯利看向空旷的教室,自己?刚刚写在黑板上的字还?留在那里:癫痫性分?裂样精神障碍。这一串字符恍如隔世。佩斯利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可以很平静——上课、为渡鸦干活,然后休息。但?就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分?裂的。或许她早就被盯上了,而就是因为生活被分?割成了互不相干的碎片,连她本人都变得?过于迟钝,以至于对方开始当面?挑衅她。
“我发现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佩斯利喃喃自语,“看上去忙活了半天,其实根本没办法拯救任何人。”
“你可以拯救维多利亚。”莉莉鼓起勇气反驳她,“你也可以拯救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强大的人,佩斯利。你那天走进酒吧,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维多利亚脾气不好,但?是我敢打赌她和我想的一样——我们都很羡慕你。”
佩斯利冲她笑。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伤心。
“……我果然不适合教书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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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西亚·沃克坐在小小的铁床上,正认真地端详着手里的千纸鹤。
她把纸鹤拆掉平摊开,再沿着折痕慢慢地叠回去。马西亚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这项工作?,仿佛是在主刀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牢房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狱警走进来,站在马西亚面?前。
“前天晚上有个叫企鹅人的家伙因为走私军-火被抓了。”狱警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马西亚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他?也要坐牢吗?”
“那家伙是个有钱的阔佬。他?贿赂了检察官,被转到阿卡姆疗养院去了——不出三个月就能恢复自由身。”狱警一脸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你说是吧?”
马西亚笑着点头:“是啊,有钱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
“你的判决书就快下来了,终身监-禁,你得?在这地方呆上起码二十年。”狱警叹了口气,“看来你钱没给到位啊……”
马西亚轻轻揉捏着纸鹤脆弱的双翼:“对不起,我没办法继续工作?了。”
狱警严肃地摇头:“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渡鸦的仆从把那个鱼人弄死了,有很多事情需要再安排,我们还?得?另找办法解决她。”他?把别在口袋边缘的一支圆珠笔拿出来,递到马西亚面?前:“该咱们发挥余热了。”
马西亚把纸鹤放在床上,然后接过圆珠笔,默默看着尖锐的笔头。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得?去阿卡姆,无论如何都得?去。”
“……”
马西亚点头。她站起来,握住圆珠笔,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助跑冲向狱警,把笔尖深深地扎进对方的喉咙。
一道细细的血柱溅在她的脸上。狱警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气音,但?他?没有挣扎。马西亚把笔拔出来,再捅进去,如此反复。她的表情和刚刚折纸时没什么两样。
五分?钟后,巡逻的狱警发现她正在用?圆珠笔切割狱警的尸体。在一阵混乱中,马西亚被架起来摁在地上。她听见有人大喊:“再找几个人来!——这女人疯了!”
她的脸上、身上全是血,面?前则是脖颈和下半张脸鲜血淋漓的同事。带走一个生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既不会让她恐惧,也不会让她满足。
但?马西亚还?是由衷地笑了起来:“我会去阿卡姆的,对吧?”
第31章
佩斯利在一家小餐馆的后门找到了维卡。
苏联人浑身脏兮兮的, 领口有干涸的血迹,头?上的麦片盒拉上去一半,露出下半张瘦削的脸, 正蹲在垃圾桶旁边喝酒。她喝的是那种扁扁的玻璃小瓶装的威士忌, 一般要兑水或者绿茶进去才能入口。佩斯利第一次见到有人像喝可乐一样对着瓶口猛灌, 不由得生出一些敬意。
维卡的鼻尖红彤彤的, 不知道是穿得太少还是喝醉了的缘故。她迷茫地看了一眼?佩斯利, 慢吞吞地收起只剩一小半的酒瓶,还特地放在远离佩斯利的口袋里。
佩斯利一脸冷漠:“我又不会抢你的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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