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法拯救世界 第37章

作者:丹思里 标签: 英美衍生 轻松 BG同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浑身湿透,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折,手上拎着一把长而?锋利的军刀。他有一张黝黑的脸,咬紧牙关,带着某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着里面的人?。

  他的胸膛中传出?一阵沉闷的笑声?,随后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放声?大笑。可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回荡,被扭曲成痛苦的嚎啕。紧接着他止住笑,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红头罩身上。

  “我来杀死猎人?。”他哽咽着说?道,“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佩斯利认出?了他:“……阿道克船长?”

  红头罩高举着武器:“他不是在西伯利亚吗!”

  “我没见到他被带进?西伯利亚,所以……他是怎么逃走的?”

  “别管这些了——他嘴上说?的杀死猎人?,为什么要看着我?”

  “我必须做!”船长痛苦地大叫,“为什么……整整一百年!我却被一个人?类毁了!”

  “事实上,是一百四十六年。”佩斯利小声?插嘴。

  船长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大笑,笑声?听起?来却悲痛万分。他指着角落里的鱼人?:“你能?相信吗?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丑陋的、卑贱的深潜者,身上流着肮脏的血,在那?个该死的渔村里乱-伦……你知道为了摆脱命运,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只要能?获得自由,把所有人?杀光都不足惜!”

  “哇哦,冷静下来。别往前走了。”红头罩瞄准他,“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仇也别对着我——你会后悔的。”

  船长摇了摇头:“我们都互相憎恶。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

  维卡突然向侧边冲过去,抱住佩斯利的腰把她扑倒在地。下一秒,船长猛地跑向红头罩,子弹像打?在水里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却没能?减慢他的速度。冰冷的风像惊涛骇浪般裹挟着所有人?。佩斯利的后脑勺磕在墙上,不由得眼前一黑。她捂着脑袋坐起?来,红头罩和船长却都从原地消失了。

  “他们去哪儿了?”

  “先别管他们!”维卡把佩斯利拽起?来,“——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

  “祭坛的入口。”她一只手握拳砸向地面,金色的波涛从她的手心流出?来,在地上画出?一圈一圈的波纹。随着一阵震颤,地面开始出?现裂痕。

  “这里不是最后一层,下面还有东西。”维卡神?色紧张,“这两个空间是粘在一起?的……”

  佩斯利还想问些什么,但她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向下坠去。没等她反应过来,温暖的液体就将她包裹住,咸腥的水填塞进?呼吸道,几乎是一瞬间就榨干了她肺部?的空气。

  她在努力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正浸泡在一大团浑浊的黄色液体中,四周飘浮着各种难以辨别的碎屑,却看不到边界。她向前游了一段距离,看见一个蜷缩着的东西飘浮在面前,大概十二英寸,一根长长的管状物连接着它,旁边还有一根断掉的。充满刺激性的液体不停灼烧着她的眼睛,但佩斯利不愿闭眼。过了大概十秒,她终于看清楚管子是干嘛用的。

  ——那?是一根脐带。她掉进?了巨大的子宫里。

  将近半人?高的婴儿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它抬起?那?颗畸形的脑袋,露出?鲨鱼一样?圆溜溜的黑眼睛。它拥有半透明的皮肤,手脚上长着白色的蹼,柔软的鳍状组织物沿着脊椎排布,在尾椎处生出?一条尾巴,看上去像是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咬断了。

  长久的窒息让佩斯利头脑发晕。几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间,她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海伦。”

  海伦打?开裂成三瓣的嘴,露出?遍布口腔的尖牙。它在羊水中移动的速度很?快,等佩斯利抽出?后腰的手枪扣动扳机时,它差一点就能?够咬断她的脖子。

  子弹进?入它脆弱的身体,海伦发出?尖细的哀号声?,粉色的内脏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佩斯利开了第二枪,这一次打?中了它的脑袋,但没能?阻止它再一次冲过来。第三枪瞄准了眼睛,但海伦灵巧地侧身躲了过去。

  没有子弹了。佩斯利把手枪扔过去,海伦张开嘴咬住。那?东西大概不太好吃,因为它很?快就把被咬碎的零件吐掉,径直朝着佩斯利冲过来。佩斯利已经没多少余力了,她努力朝后游,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冷意,随后是大力的拉扯感。

  佩斯利从破裂的子宫中钻出?来,羊水和血像瀑布一样?砸落。维卡拽着她的领子不停朝后跑,被冲出?来的婴儿紧随其后。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维卡才停了下来。海伦趴在佩斯利面前,脐带缠绕着它的身体。它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尖锐高昂的嚎啕声?。佩斯利痛苦地捂住耳朵,但声?音依旧能?钻进?她的脑袋。她的眼睛开始泛红,血液从眼眶的边缘流出?来。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佩斯利的手上。

  “对不起?……是我的错……”维卡语无伦次地说?道,“看着我!阿什瓦塔!看我,不要闭上眼睛!你能?听到我吗?求求你,跟我说?话?……”

  佩斯利躺在地上吐出?肚子里的液体。她大口喘气,努力看着坐在身边的维卡,露出?虚弱的笑容:“能?听到……”能?够影响神?智的叫声?渐渐远去,维卡的声?音在耳畔变得越来越大。

  “阿什瓦塔,你只需要听我说?,把外面的声?音忽略掉……”

  “我在听呢。”佩斯利点点头,“呼……你想说?些什么?”

  “我该说?什么呢?”维卡也笑了,她卷起?袖子,再一次展示刻在手臂上的名字,“维卡,这其实不是我的名字。1951年,冬天,有一个女?孩出?生在第比利斯首都医院,两个月后死于肺结核。她是我的女?儿,我给她起?名为维卡——从我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天,我就选好了这个名字。如果她能?健康,如果她能?活下来,现在也应该是个白头发的老太太了……我有时候会想象她坐在椅子上读书的样?子。她有一双绿眼睛,翡翠的颜色,和你一样?。

  “你说?得对,阿什瓦塔,我是个失败者。这全都是我的错。我认得我亲手写的符号,从头到尾就只有我,没有别的猎人?。那?个东西,那?个婴儿,是我创造的,但是我忘记了。我不知道之前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大概早就不是个好人?了。”

  维卡的泪水滴在佩斯利的额头上。

  “我做出?选择,又因为懦弱而?逃开……我活得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

  佩斯利止不住地咳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攥住维卡的手腕:“天呐……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电影结局里,准备慷慨赴死的主角在交代?临终遗言。”

  “……”

  维卡没有回答,但沉默就是回答。

  “……我不会放手的,维卡。”佩斯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论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

  “只有一个方案——我要带着这个孩子进?入裂缝。我会在那?里找到杀死它的办法,我必须这么做。”

  “不,我们带着它回到印斯茅斯,它是新的柴油发动机,是不是?我们把它送回家,让那?些鱼人?也有家可回——”

  “这回不一样?了,阿什瓦塔。”维卡轻轻擦拭着佩斯利脸上的水渍,“这个东西,它不是神?,只是个畸形的人?造物。它的存在本身就会污染世界——污染你。”

  佩斯利紧紧握住维卡的手:“你知道我不会放手的。”

  “我知道。”维卡平静地看着她,“我常常觉得你像个先知。你总是能?看穿人?类的灵魂,但是你又不愿意掌控它。这是不对的,阿什瓦塔。你得把它牢牢地抓在手里,才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就像我一样?。”

  “……什么?”

  维卡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现在,战略指挥官。”

  ——人?类的灵魂没有防火墙。同样?的招数在书记官身上适用,在指挥官身上也同样?适用。随着特定?的那?句话?说?出?口,埋在灵魂深处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回忆仿佛汹涌的潮水拥抱住佩斯利,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佩斯利感觉自己在下坠。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试图抓住维卡的衣袖,但握进?手中的只有一片虚无。

  畸形的胎儿在地上挣扎着,不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嚎叫声?。维卡把佩斯利放平,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物件塞进?对方的衣领。她踉跄着站起?来,看着那?个被世界所厌弃的造物。

  她不再流泪。她拿出?那?瓶威士忌,还剩下最后一口,但一口就够了。临行前,她低下头,露出?很?浅的笑。

  “再见,同志。”

第50章

  如?果要挑选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对于犯罪巷的应召女郎莉莉来说,最重要的回忆就是维卡带着她闯进酒吧的那一天。她?们踹走老板和他的手下,灌醉了剩下的人, 大声宣布今天晚上不想上班的完全可以不上。她?明白当时的快乐是短暂的, 但反正未来也是一片迷雾, 疯狂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得矫情一点:所有的痛苦在此刻结束。

  而在同样出生于犯罪巷的红头罩看来, 最重要的回忆, 是自己被打断全身的骨头,躺在那个仓库里?等待炸弹启动的时候。他意识到一分钟的倒计时已经是他全部?的余生, 而他的结局又是如?此悲惨而孤独, 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比身体上的伤口更难忘。说得再矫情一点:所有的痛苦在此刻开始。

  至于佩斯利——她?像管理图书馆一样管理自己的记忆,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对她?来说, 所谓的记忆只不过是信息, 不分轻重缓急, 每一条都是有用的, 只是派上用场的时间或早或晚。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必须承认, “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是存在的, 它过于重要,过于突出,以至于佩斯利不得不主动淡忘。她?把它从?书架上抽出来,埋进?存放过期信息的小盒子里?,免得自己时不时都想着看一眼。

  她?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泥泞的土地, 潮湿腐烂的干草堆的气味, 蚊虫在耳边的鸣叫。当时是初夏, 刚下了场小雨, 傍晚的农场里?闷热异常。她?的手腕被扭断了,胸口中了两?枪, 小腿被生锈的钢筋扎穿。发炎的伤口使她?发烧,失血过多又让她?觉得很冷。佩斯利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内脏的碎片顺着血液流出来。

  她?侧躺着,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半边身子浸没在泥地里?。黯淡的金色的余晖照亮她?面前的角落。一个瘦弱的、眼睛很大很亮的孩子蹲在那里?。她?头发稀疏,皮肤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灰白色,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她?的脸上全是青紫的瘀伤,脚腕拴着铁链。她?用悲伤而绝望的眼神与佩斯利对视。

  佩斯利很想说些什么?,比如?“别担心,孩子,我的同事马上就来了”或者“我的靴子里?有一把匕首,你?可以拿出来自卫”。但她?的喉咙里?全是血沫,恐怕只会发出吓人的声音。她?没有办法,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佩斯利拼尽全力也要把最该说的话说出来:“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直到被拯救之前,都不要再去观察这?个世?界。

  这?就是佩斯利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她?并不畏惧死亡,但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一个惊恐的、饱受折磨的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某个人在她?面前慢慢死去,看着尸体?在潮湿温暖的草堆里?腐烂。她?意?识到死亡的痛苦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它不在结局,而在过程,不在死者,而在见证者。

  那一天,佩斯利遇见了一只会说人话的渡鸦。它告诉她?活下来的代价很大,要用全部?的自由?做交换。

  “如?果你?选择了我,佩斯利,你?就得放弃你?的大好人生——工作、朋友、生活。你?将永永远远地属于我!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佩斯利看着那个孩子。她?战战兢兢地爬过来,冰凉的小手握住自己粘着血的手指。

  “别担心。”她?小声说,“妈妈马上就回来了,她?会救我们的。”

  这?只是安慰人的话。在她?被拐卖的第三年,妈妈就已经自杀了。

  但佩斯利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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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陶德踉跄着跑进?了新房间。

  他拽掉被打碎的面具,站在原地喘了会儿气。和船长的斗殴让他身心俱疲——他甚至从?没招惹过那家伙。总之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带进?了某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我讨厌空间系。”他拿出只剩下一半的大种姓之刃,开始照着维卡所说的,劈开头顶的墙壁,一层层往上走。

  很快他就来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房间。

  这?里?很亮堂,简直不像地底,反而很像八十年代的医院大厅。大厅周围散落着各种医疗器械,仿佛有什么?人在匆匆逃跑时顺便做了一轮破坏。房间中央有一个干瘪的巨型水袋,黏糊糊的黄色液体?混合着血液流得到处都是。佩斯利就躺在房间的边缘。

  杰森走近她?,首先试探对方?的鼻息——很微弱,但起码没死。佩斯利半阖着眼睛,似乎在注视着虚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红头罩尝试了一下简单的急救,但没什么?用,反而让她?的呼吸更微弱了。

  “好,没关系,我背着个人也能出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完全是我自作自受,都是我自找的……”红头罩正骂骂咧咧地把佩斯利抱起来,突然顿了一下。

  随后,他又把佩斯利放平,揉了揉头发,开始思考这?一路上维卡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吧?那家伙还说我想得远……”

  他看着佩斯利,手指碰了碰她?冰冷的脸颊,然后深呼吸,试探着说道:“保尔·柯察金说过,不要在你?的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

  下一刻,佩斯利睁大眼睛,猛地大口抽气。她?蜷缩着身子爬起来,颤抖着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往昔的幻影。有那么?一瞬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她?迅速冷静了下来。她?跪坐在地上环顾四周,维卡和那个不停叫嚷的婴儿已经消失了,仿佛转瞬即逝的梦境。

  “……你?还好吗?”红头罩不自觉地放轻声音。

  “不好。”佩斯利弯下腰杆,把脸埋进?手心,小声骂脏话,“……非常不好。”

  “维卡去哪儿了?”

  “走了。”佩斯利的声音闷闷的。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她?胸口晃荡,她?从?领子里?拿出来看,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汽水瓶盖*,以及一枚亮闪闪的红星勋章。

  佩斯利把这?两?个小物件攥在手里?,尖锐的轮廓戳得手心生疼。她?疲倦地闭上眼睛:“那句话不太对。”

  “什么??”

  “不要在你?的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佩斯利颓废地倒了下去,头发落在一滩脏兮兮的水中,“——痛苦的回忆比快乐的回忆更难忘记。”

  红头罩坐在她?身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阿什瓦塔。”

  “我叫佩斯利。”

  “哦……那阿什瓦塔是你?的代号?”

  “……只是个蠢名字罢了。”佩斯利看向?红头罩,“我又不是你?,代号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红头罩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你?之前说话也是这?么?阴阳怪气吗?”

  “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佩斯利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隐隐作痛,大概是之前泡在羊水里?被伤到了,现在看什么?都感觉蒙着一层白雾。

  “……你?之前就知道,那句话是用来唤醒我的吗?”

  “我三分钟前想到的。主要是维卡说漏嘴了,她?一开始说这?是‘锚点’,后面又变成了‘钥匙’……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离开了?”

  “……”佩斯利不太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个船长,还活着吗?”

  “我杀了。”红头罩表情平淡,“他一直在往枪口上撞,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被我杀死一样。”随后,他迟疑地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佩斯利慢慢坐起身:“如?果你?听到我的回答,一定会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