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闲
钟离微微有些怔忡,询问道:“你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蒲从舟略过这个问题,问钟离:“爹地,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不小心救了一个人,而正因为我这样做,他杀了很多人,但如果我没救他,或者早一点救他,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我很自责,我该怎么办?”
——这大约就是那维莱特难过的原因吧。蒲从舟想。
但是蒲从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毕竟柯莉黛儿说的话,在眸中意义上也是对的。
如果蒲从舟没有让那维莱特迟一些救下塔伦,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有连环杀人案,塔伦也不会……
“舟舟。”钟离神情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只要你做的事不违反‘契约’,你的选择无人可以质疑。”
“那如果……是我做错了呢?”蒲从舟认真地问。
“你若因此淋雨,我仍然会心疼。”钟离平静地说,“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做。”
……你若因此淋雨。
蒲从舟只觉得心尖轻轻揪了一下,说不清是为什么,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蒲从舟轻松地笑了,小步泡着跟在钟离身边,撒着娇说:“爹地这是要去月海亭吗,带我一个啊,我想看卷宗……”
“哦?又是有关曾经权力过大的氏族么?”
“是哒!”
……
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轻策庄雨水叮咚,瀑布声仍然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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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从舟从似乎是沉溺于深海中的梦境里落到实地的时候,不出意料,又是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和上次一样,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除了那维莱特之外还有其他人。
塔伦站在那维莱特面前,正在和那维莱特谈天。
“……只是终身监/禁而已,最高审判官大人,我觉得我这种人应该判处死刑。”塔伦对那维莱特说,脸上竟然带着点笑。
“……枫丹的律法中,从未判处过死刑。”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伸手将一封文件递了过去,礼貌地说,“我很抱歉,塔伦先生。”
“不必抱歉。”塔伦耸了耸肩,“梅洛彼得堡是枫丹廷的监狱没错,但对我来说,或许比我的家族干净很多。如果出于这点考虑,我或许还应该感谢您,那维莱特先生。”
“我……”那维莱特怔了一会,才轻声说,“我很抱歉。”
“真没必要。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被判处监/禁的是我,你看起来比我更难受?”塔伦拿了文件就走,那维莱特也跟着站起身,将他送出办公室。
就在塔伦走向梅洛彼得堡的人时,忽然回过头,对那维莱特笑了下,说:“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你这个正直到有点固执的性子,不太可能那么快找到我,你身后有人帮你支招吧?和最开始拦着你,让你晚一点救我,等舆论发酵的人是同一个?”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塔伦,在他漫不经心的笑容中,再看不见一点初见时天真干净、为着美露莘挨打的少年身影。
塔伦也没追问,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忽然问:“这样一来,美露莘估计就能留在枫丹廷吧?”
那维莱特停了停,没有回答。
塔伦也没想回答,只是长长一叹,轻松地说:“啊,这大概是死了那么多个混账后……唯一的一点好事了。”
梅洛彼得堡的人早就不耐烦了,拿起手铐铐着塔伦,推搡着他往前走:“去去去,赶快走,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不断有人路过那维莱特,向他微笑着致意。那维莱特也回以点头问好。
等人走尽了,那维莱特回头,正好见到蒲从舟站在他身后,风吹起她的长发,蒲从舟笑吟吟地向那维莱特张开手,说:“总算解决好啦?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那维莱特眸光温柔了些,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蒲从舟向他一步步走来,轻轻抱住他的腰。
长风卷起两人的头发将其缠绕,那维莱特低头,恰好见到蒲从舟头顶可爱的发旋。
真好……就像有人始终停留在喧闹之外,什么都不问,只是等着他回家。
“看来亲亲是有限制的。”蒲从舟抱着那维莱特,闷闷地找了个话题,“不能一直亲一直亲我就能一直留在你这里啊……”
那维莱特轻“嗯”了一声,说:“没关系,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蒲从舟忽然想起那维莱特那可恶的吻技,重重推开——蒲从舟自以为的重重推开,实际上那维莱特动都没动一下。
蒲从舟气急败坏地双手叉腰,对那维莱特说:“你你你……上次亲我亲的这么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枫丹
“啊……我很抱歉。”那维莱特停了下,才歉疚地说,蹲下身,平静地看着蒲从舟,问,“你想要怎么向我算账都可以。”
蒲从舟噎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那维莱特继续说:“如果你不在意,等下一次……”
蒲从舟瞬间爆炸,“还有下一次?”
那维莱特看起来是真的有些讶异,迟疑了下,认真地问:“不能有吗?”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对上那维莱特专注的双眸,算是一点脾气都没了,无奈地摆摆手,嘟囔说:“算了算了,和你一个幻影计较什么。走了,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发呆……”
说着,蒲从舟踢踢踏踏走向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从紧闭的门穿了过去。
那维莱特沉默一会,若有所思,却还是跟着蒲从舟回到了办公室。
“塔伦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你就别担心他了。我看过你们那个监狱……叫什么,梅洛彼得堡来着,内部虽然乱归乱一点,但是他毕竟有着神之眼,心也算善良,说不定还能帮着整治一下梅洛彼得堡内部呢。”蒲从舟捧着脸瞧着那维莱特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懒洋洋地笑着说。
“……善良?”那维莱特捕捉到了关键词,皱了皱眉头。
“他不善良会救卡萝蕾嘛?”蒲从舟无辜地说。
那维莱特摇头,不置可否,绕过蒲从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熟练地整理起了卷宗,低头说,“我打算将部分有意愿参与枫丹内部管理的美露莘编排入逐影庭,负责治安部分,剩余的……”
“等等,你说什么?你又想让美露莘留下来啦?”蒲从舟打断那维莱特的话,震惊地问。
那维莱特的指尖一顿,疑惑地问:“……不可以吗?之前不是你说,当美露莘拥有很好的声望、能被人所接纳时,就可以让她们回来?我认为,现在是很好的时机。”
“什么很好的时机啊。”蒲从舟彻底无语了,抱怨说,“我最亲爱的审判官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对大众的态度敏感一点……现在连环杀人案刚刚结束,美露莘才立下功,你就迫不及待想给她们奖赏,很多贵族啊平民啊不说,心里肯定不满。”
那维莱特停了停,才垂下眸,轻叹一声,说:“到底我不是真正的枫丹人。”
“是是是,你是一条龙。”蒲从舟瞪了那维莱特一眼,双手抱在胸前,“少拿龙啊龙的当借口,我还是一朵蒲公英呢。不懂人情世故就多学,知道吧?等等——你笑什么笑?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啊。”那维莱特掩住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地停驻在蒲从舟身上,放下文件,认真地说,“非常抱歉,蒲从舟女士。你常常让我忘记你是一朵蒲公英的事实。”
“怎么,我太像人了?”蒲从舟没好气地问。
“准确来说,蒲从舟女士,你是我接触过最像人的……非人之物。”那维莱特若有所思地说,“甚至比一些人类,更让我觉得真实。”
“直接说我圆滑得了。”蒲从舟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走了走了,睡了睡了。美露莘的事等下次我回来了再说哈。”
“好。”那维莱特站起身,略微拾掇了下办公桌,就把办公室的灯关了,领着蒲从舟离开。
蒲从舟边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走,边懒洋洋地逗他:“怎么,这次这么听我话啊?”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建议的价值和你的正义。”那维莱特推开卧室的门,目光温和地掠过蒲从舟。
“不让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蒲从舟很认真地翻着那维莱特的黑历史——初见这条水龙的时候,蒲从舟也是让那维莱特将美露莘送走,那时的那维莱特让她不要继续说。
“嗯,不会了。”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的记仇极其耐心宽容,指尖轻柔地解开领结上束缚着的皮筋,脱下外披,挂在架子上。
蒲从舟继续不依不饶,凑到那维莱特身前,盯着他说:“也不像当时我拦着你不去救塔伦的时候那样推我了?”
“绝不,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只穿着件雪白修身的衬衫,雪白的发丝垂落,隐没入清劲的一截窄腰,引得蒲从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漂亮的水龙颇有些无奈地走到蒲从舟身前,问:“如果我现在诚恳地向你发誓,并且对曾经对你的冒犯致以诚挚的歉意……蒲从舟女士,你能放我去沐浴吗?”
蒲从舟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不行啊,你这什么道歉,都是空话啊,啥实质性的补偿都没有!”
“千灵慕斯如何?我上次看你喜欢吃。”那维莱特思索了会,询问道。
“两个!”蒲从舟讨价还价。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眸光柔和,似是在轻笑。
“成交!”蒲从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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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那维莱特带着一点水汽走出,湿漉漉的雪白长发还滴着水,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茸茸的澡巾,慢慢沥干头发。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的长发,实在眼馋,忍不住凑上前摸了两把。光滑柔软的质感,像是抚摸璃月最上等的丝绸,还带着一点湿漉漉的水珠……嗯,不错,不错。
那维莱特覆在澡巾上的手顿了下,目光停留在蒲从舟把玩着他长发的指尖。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干嘛了又?这样看我。”
“没什么。”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思考片刻后才问,“你是否……想再打个结?”
蒲从舟算是完全被问蒙圈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反问:“我上次不是给你头发打了个璃月结,被你剪下来了?”
“嗯。”那维莱特说,“收起来了。”
蒲从舟眼皮跳了跳,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想再要一个?”
“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点点头,“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洗澡。”
蒲从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握着那维莱特长发的手一抖,雪白的发丝从她怀里纷纷扬扬散落开来,蒲从舟磕磕绊绊地问:“你你你……不是,什么叫帮我洗澡?你没疯吧?”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时,曾提过与我共浴的要求。”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说,“那时我与你的关系并不熟稔,此事有些难以接受。而现在,我认为……”
第17章 枫丹
蒲从舟想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遥远的记忆忽然就这么攻击了她。蒲从舟气笑了:“怎么着?你现在又同意了?已经晚了!”
“晚了?”那维莱特微微一怔,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也就只有那天我来得太匆忙,啥都没准备。”蒲从舟翻了个白眼,“太早睡下去,没洗澡也没吃东西,又饿又脏的,所以向你要了小点心还想洗澡来着。现在我来之前做了准备,就不需要啦。”
“嗯。”那维莱特微微点头,眸子似乎黯淡了下。
蒲从舟瞧了那维莱特一眼,看他一贯冷静的样子此时竟然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态,一时间有点于心不忍,试探着问道:“……嗯,如果你实在想帮我洗澡,也不是不行?”
“不必了。既然你不需要。”那维莱特平静地摇头,走到蒲从舟面前,俯下身,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缓缓走到床沿坐下,指尖掠过蒲从舟的发丝,目光凝滞在蒲从舟的唇上,欲言又止。
蒲从舟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如果她有毛的话,警惕地说:“你又想干什么了?”
这条可恶的水龙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的,让蒲从舟起了防备心。
“如果亲吻可以让你留得更久一些,那么我们或许可以……”那维莱特斟酌一下,说。
“什么!你想干什么!”还没等那维莱特说完,蒲从舟就打断了那维莱特的话,一巴掌拍上了那维莱特的长发,“别乱来啊!我警告你啊……”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注视着蒲从舟,一时间竟然有一点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蒲从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