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徒嘉珩在当今那里的地位,肯定是比不得当年的义忠亲王在太上皇那里地位的。徒嘉珩那样的性子,做个亲王世子,那是绰绰有余,但是当太子,当皇帝,圣上就得担心这位被下头架空了。
实际上,顾晓对圣上这般做法也有些微词。这天底下,哪有人天生就能当皇帝的,圣上自个也是历练出来的,先是跟着义忠亲王,又是在各部走了一圈,才算是明白了朝廷的运转逻辑,别看太上皇弄权,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太上皇也是在为圣上托底。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上的皇位才算是暂且安稳了下来。他要是想要用徒嘉珩,就算不像是太上皇当年对义忠亲王那样手把手教导,也该给他几件差事,叫他历练起来,他见多了外头那些事情,自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直就是个铁憨憨。
但是这种话,顾晓也没法说给别人听,她如今发现,太上皇退位之后,自己竟是还没有以前自在了。毕竟,原本的妯娌如今一下子就变成了上次,原本的伯子,一下子做了皇帝,她不能再如同之前那般,反倒是要赔上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她现在私心里头竟是期盼着徒嘉珩在圣上那里受挫,如此,她才有可能推动宗室王爷成为外藩之事。
这般想着,顾晓对徒嘉钰说道:“不管怎么说,皇长子那边,这些话你也不用说,他已经够难的了,不要再叫他担心!”
徒嘉钰面色不好,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小大人一样长叹了口气:“唉,这日子,怎么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顾晓神情古怪,忍不住说道:“你要是还嫌日子不好过,难道就忘了之前在外头看到的那些人,那些寻常百姓,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连你这般伤春悲秋的功夫都没有,他们是正经地手停口停,一日不作,一日不得食!而你呢,生下来就在人家拼了命都够不着的地方了,还有什么可叹气的!”
徒嘉钰嘟囔道:“话是这么说,但正是因为衣食无忧,才会有别的烦恼啊!”
“行吧!”顾晓觉得自己有些求全责备了,忘了人本身就有不同层级的需求,正是因为徒嘉钰什么都有了,才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她干脆转移了徒嘉钰的注意力,“你之前不是说看着西洋那边的商船,设计了几款新船出来吗?有没有将模型做出来?”
徒嘉钰果然不想别的了,有些兴奋地说道:“模型已经做出来了,还在水池里面试过,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顾晓说道:“海上情况比起大江大河都是不同,水池上能行走,放在海上,光是那海浪就够呛,你准备怎么尝试?”
徒嘉钰说道:“这有什么,我叫人拿了大扇子扇风,又在旁边浇水,虽说不能跟海上风浪相比,但那就是个模型,本来也扛不住多少风浪,同样的结构,大船一般比小船更能扛得住狂风暴雨,所以,还是得先造出来才行!”
顾晓沉吟一番,她上辈子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了解,参观各种航海博物馆之类,也都是走马观花,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因此,这会儿并不能给徒嘉钰什么建议,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回头便叫人拿了图纸试制一番,下水看看情况再说!”
徒嘉钰听了有些遗憾,说道:“可惜我不能随便离京,要不然我得亲眼看着造船下水才好,要不然的话,也不知道图纸到底有没有问题!”
顾晓安慰道:“船厂那边都是老船工了,人家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船更好用,便是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我也叫他们写信,在图纸上标注出来,你回头对照着看看便是!至于别的,就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徒嘉钰有些兴奋,说道:“回头皇伯若是也跟皇祖父一样南巡,我一定得求着随扈才行,到时候就可以真的看到大海了!也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
顾晓上辈子倒是见过,但这辈子却没这样的经历,只得安慰徒嘉钰,说道:“那你可得早点跟你皇伯说,要不然的话,临时抱佛脚,可不行!”
徒嘉钰用力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先跟珩大哥说才是!”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要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徒嘉珩就好了,他们一块长大,有的时候比亲兄弟还亲,那样的话,他要是开口跟着随扈,珩大哥肯定会同意的。
这个想法就是一闪而过,他自个都吓了一跳。
见徒嘉钰面色有异,顾晓不免有些奇怪,问道:“你想到什么了,脸色变个不停!”
徒嘉钰回过神来,忙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着出海的事情呢!”
顾晓笑道:“一山望着一山高,还没跟着南巡呢,就想着出海了!”
徒嘉钰看着顾晓,试探道:“妈,要是我有机会出海,你肯答应吗?”
顾晓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有什么不答应的,好男儿志在四方,能看看外头的世界有多宽广,那是好事啊!要是我有机会,我也想要出去!”
后世的顾晓节假日宁可宅在家里,也不想出门,但是如今,却是不能出门,这根本就是两回事!王府虽然大,也能找机会出去,但是不是去外头做客,就是烧香礼佛,最多就是去庄子上,顾晓早就腻了!
这个时代对于顾晓来说,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囚笼,除了住得宽敞一些,上哪儿都有一大群人伺候着,别的方面真不如后世那般方便。
后世只要有钱有闲,随时都可以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可以走遍地球的没一个角落。而现在呢,顾晓便是人上人,许多事情也没那么方便。
听得顾晓这般说,徒嘉钰不免眼睛一亮,笑嘻嘻凑过来:“妈,你真好!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呢!”
“那下面不还有个游必有方吗?”顾晓含笑说道,“你虽然是我生的,但又不是提线木偶,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我比什么都高兴!”
徒嘉钰听得顾晓这般说,又想着末儿如今还在折腾他的油画,不免愈发动容起来,相比较起来,李氏对徒嘉泽就没这样了,李氏如今将徒嘉泽盯得死紧,就等着徒嘉泽什么时候开府,什么时候跟过去呢!要是徒嘉泽说要出远门,李氏只怕立马能跳起来。
徒嘉钰心中腹诽了一下李氏,然后才笑嘻嘻说道:“妈,你放心,不管我去哪儿,最终总归是要回来的!”
顾晓温和地看着他:“好,那妈可就记着了!”
母子两人温情脉脉,一时间都将之前那些闲言碎语忘得干干净净。外头说什么,与他们也没什么干系,各家的日子各家过,何况,很快,平王府就成了各家羡慕的对象。
封爵的旨意下来了,徒嘉钰继承平王之爵,徒嘉泽封了镇国将军,而末儿这边,却是另外册封为荣王,由内务府择地另建王府,等着日后迁出。
一时间,整个宗室都震动了。
第175章
这些年来, 宗室封爵愈发吝啬,人口多一点的人家,庶出的子女想要捞到爵位, 简直比登天还难。结果如今平王府一个原级袭爵也就不说了,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谁让先平王死得早呢!只是, 连嫡幼子也跟着封了亲王,这就让许多人难以接受。
许多宗室没法去找圣上和太上皇做主, 只能去宗人府叫不平,凭什么人家一府两个亲王, 自家连个最低的奉国中尉都捞不着。一些阴暗一点的,都联想到桃色新闻上去。尤其当年宫里李才人闹出来的事情, 如今还有人记得,原本以为平王太妃会因为不孝吃顿排头, 最后却是先平王直接被改了玉牒, 李才人一撸到底,直接给打发到冷宫去了。
如今圣上下的册封诏书上, 又明确写了奉太上皇旨意,册封平王府嫡次子为荣王。又是亲王,这封号也比平好听,这叫人难免不想歪。
好在圣上早就将此事跟庆王还有几个宗室长辈通过气,说了顾晓之前的功劳, 明说此事就是酬功,谁要是不服气,你也一年给朝廷百万两银子花销?
当年平王府并未对外张扬, 因此,大家都不知道此事内情, 如今说出去,许多人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更多的人倒是信了,不免说什么的都有。
顾晓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其他各府摆酒请客,她就也跟着摆酒请客,也没想着自家多了个亲王,然后多请一次。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低调一点没有坏处。
不管是宗室封爵还是外头功臣封爵,都有相应的爵产,内务府这边前脚拿了许多舆图过来圈修建王府的地方,后脚就将安排给末儿的庄子铺子还有附带的下人名录都一块儿送了过来,等着末儿点头了,这些人就要一波波过来先给末儿磕头,看末儿怎么安排差事。
末儿那是真的觉得是一块天大的馅饼平白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原以为自己顶多是个镇国将军呢,如今到手居然是个亲王,人都傻了,居然先跑去问徒嘉钰:“哥,我这个年岁了,应该不用再去弘文馆读书了吧!”
徒嘉钰只觉哭笑不得:“皇祖父与皇伯既然没有别的恩旨降下,那自然是不需要的!”
末儿不免松了口气,嘀咕道:“那就好,在家里好好的,谁耐烦跑到弘文馆去!”他不像是徒嘉钰,因为原本就是府里承爵的人,之前常常出去交际,又在弘文馆跟徒嘉珩同窗,因此对圣上,也有几分孺慕之意,他其实跟隔壁几个小的更熟一点,当然,也就是比跟宗室里头其他堂兄弟略熟一点,至于多深的交情,那是没有的。
见末儿没心没肺模样,徒嘉钰笑道:“你也别想着躲懒,如今也是亲王了,许多事情却是躲不过去!便是二弟那边也是一样,袭爵了就是大人,各个场合都得参加,要不然就是不恭!”
末儿本来就是个有些怕麻烦的性子,不过实际上因为没有官职的缘故,徒嘉钰给他算了一下大致需要出席的场合,发现也就是每年三节两寿之类的节日,他们需要露面,其他时候,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最多就是正月里头,不像是之前一样,可以叫徒嘉钰一个人代表平王府出门,如今他们可就都得出去了。
这么一算,倒也没有比之前忙多少,无非就是进宫朝贺之类的事情繁琐一些,末儿顿时喜气洋洋起来,说道:“哥,快,帮我参详一下,我的王府选什么地方为好!得近一点的,地方也要大一点,回头我也接了妈妈过去住着!”
徒嘉钰不乐意了:“怎么就你接了,妈是平王府的太妃,我也是家里的长子,自然是跟着我住!”
末儿赶紧说道:“我没说不是啊,但是妈老是住在平王府里头,天天看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不也觉得无聊嘛,到我那边小住几日,换个地方,也换个心情!”
“最好只是小住!”徒嘉钰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末儿从小跟着顾晓,跟屁虫一样,回头别人接过去了,不肯送回来了!
兄弟两个为了这事磨了一番牙,才一块头碰头寻摸合适的地方。因着太上皇下头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儿子也到了封爵的年纪,因此,之前几个获罪的王爷留下的王府也都已经分出去了。如今内城里头空地也不多,内务府圈出来的多半是官房,一般是赁出去给京中官员们住的,这些租金也是内务府收入的一部分。如今既然要兴建王府,圈好地方后,就得将人清出去,另外择地居住。
好在京中真正得用的大臣,便是自家没有宅子,圣上也会赐宅,需要赁宅居住的也多是些品级不高的小官,他们搬出去之后,估摸着租的还是内务府的官房,因此,倒也不怕引起什么怨言。
两人对着舆图看了半天,才选中了一块地方,跟平王府就隔了一条街,那边地方也宽敞,回头收拾起来也便宜。
只是选好了地方还不算,还得翻修重建,从普通的官房建成王府的规格,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好在末儿也不急着搬出去,因此,只是先叫人将图纸画出来,自己这边再调整,然后就乐滋滋回自个院子去了。
徒嘉泽跟李氏也是欢喜,他们倒是没有嫉妒末儿的运气,顾晓的功劳无论如何不会落到徒嘉泽头上,便是没有末儿,皇家也只会额外加恩徒嘉钰,比如说赏他双亲王俸禄,或者是允他这个爵位下一代可以不用降级。
原本徒嘉泽作为次子,能封个辅国将军就不错了,如今上来就是镇国将军,母子两个也是喜出望外。
徒嘉泽的府邸倒是不用另建,宗人府里头就有现成的,回头挑一个便是。倒是辅国将军该有的产业也分了下来,虽说就一个庄子,一个铺子,但这就是徒嘉泽正经的私产,看着契书,李氏只觉这辈子别无所求了。
好不容易将契书仔仔细细都看了一遍,又郑重其事地拿了个填金紫檀木匣子收起来,李氏又说道:“虽说已经封爵了,你还没成婚呢,且没必要搬出去!留在府里头,就有你一份份例,吃喝用度不用你自个操心,要是搬出去了,可就没这样便宜。”
徒嘉泽就这么老老实实看着李氏掰着手指算账:“你一个镇国将军,一年不过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俸禄,便是加上庄子铺子的出息,了不得多个几百两银子。可是你留在府里头就不一样了,一个月就七两银子的月例,四季衣裳配饰什么的,一年下来加起来也有个二百两银子,生日的时候,一般还能得个差不多五十两银子左右的礼,逢年过节,也能收到不少荷包,加起来又有一百多两银子!伺候你的丫头小厮,月例也都是府里出,你一出去,这些就得你自己掏,还有人情走礼什么的,里里外外一合计,那就是你半年的俸禄了!”
徒嘉泽以前没细算过,如今听李氏这么一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都封爵了,还赖在家里头……”
李氏如今也不急着出去做老封君乐,笃定地说道:“怕什么,你还没成婚呢!娘娘也还在,犯不着这么早就分家!横竖你身体也不好,也该晚点娶妻,最早,也得等到大婚了再搬出去!依我的意思,只要娘娘不开口,你就留在府里得了!”
徒嘉泽愈发脸红起来,这不是占便宜没够嘛!结果李氏倒是理直气壮:“他们两个都是亲王,指头缝里头漏出一点,就够你用的了,你跟亲兄弟客气什么!”
徒嘉泽没好意思说,这终究是隔了母的,他琢磨一番,如今自己还没成家,的确没必要现在就搬出去,不过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厚着脸皮在府里住着,既然以后自己有俸禄了,不如每年年节的时候,好好准备一份节礼,给娘娘送去,也是自己的一片孝心。
当然,自家母妃这边也不能少了,免得她有想法。瞧着李氏神采飞扬的模样,徒嘉泽也有些高兴。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年为了他封爵的事情,李氏一直也有些悬心,毕竟,府里头三个孩子,一个已经原级继承了王位,按照道理,便是好几个嫡子,也只有一个能封镇国将军,其他的只能封辅国将军,轮到庶子,能捞个镇国中尉就算不错,有的甚至连个奉国中尉也捞不着,他们府里虽说人口少,但若是正院记恨当年的事情,略漏出点口风,回头宗人府那边定封的时候笔一歪,爵位就落下去了。
只是这些年正院一直宽厚,李氏就怕事到临头,那边冷不丁来个狠的,叫他们母子有苦说不出。如今一看,正院果然没有心里藏奸的意思,她反倒是热络起来,乐意留在府里了。
说是去跟着儿子做老封君,实际上,她这个出身,回头也辖制不住儿媳妇,而且她在府里头,如今跟几个太姨娘也熟络起来,大家没事抹抹骨牌,逗逗闷子,也算是热闹,等出去了呢,她这个身份,也不方便出去跟人交际,若儿媳妇不贴心,岂不是天天得闷在家里。
换做以前,她琢磨着会给儿子找个肯孝顺自己的侧室,但是如今她不敢这样想了。家和万事兴,宗室里头,总归是嫡子嫡女更贵重一些,她回头闹出这些事故来,只怕平王府这边也不肯与她往来了,到时候又算什么呢?
因此,如今李氏算是下定了决心,便是赖,也要赖在府里,最好等着自己有孙子孙女可以逗弄了,再搬出去,到时候含饴弄孙,也不用再找几个太姨娘做牌搭子。
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跟儿子说的,因此,她也只好跟儿子算经济账。徒嘉泽尴尬之下,只得跑去找徒嘉钰和末儿,拐弯抹角地将这事说了。
徒嘉钰一挥手,直接说道:“咱们是亲兄弟,说这些做什么,真要是封了爵,就得搬出去,我妈那边能跑宫里哭去!要我说,平王府地方也大,尽管住着就是。便是以后你们分出去了,这几个院子也是留给你们的,就怕你们到时候嫌逼仄了!”
末儿笑嘻嘻说道:“妈在这里,反正我是要经常回来的!”
见徒嘉钰和末儿都不计较的模样,徒嘉泽也是松了口气,心里想着,今年头一年拿俸禄,回头就拿了置办一些东西,好好送一波礼才行。
这边兄弟之间其乐融融,其他几家已经开始张罗着分家了。
端王府那边庶子庶女都有,庶女得留在府里待嫁,庶子封了个辅国将军,内务府那边也安排了府邸,端王太妃也不管庶子年纪还小,就直接叫人带着生母搬了出去。
颖王府也是一样,嗣王早就记在了颖王太妃名下,偏偏那会儿年纪已经大了,生母又是侧太妃的身份,这些年一直各种不满,觉得颖王太妃夺了她的儿子。如今儿子袭爵,她却不能跟着做太妃,还顶着个侧太妃的名字,后院最好的院子也是颖王太妃的,她只能住在偏院,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颖王太妃因为儿子不是亲生的,如今也不管事,横竖只要少不了她那份孝敬,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侧太妃也不敢犯到她面前,免得她撕破了脸,直接将她打发出去,毕竟,颖王太妃都顶了个夺人子嗣的名头了,做实了也算不得什么!
因着颖王太妃曾经想过扶持另一个庶子的缘故,哪怕如今尘埃落定,侧太妃也容不得了,直接吵着要将人打发出去,新任颖王本来就更听自己生母的话,在颖王太妃那边就是个面子情,一直觉得生母受了委屈,如今既然生母不喜,他本身跟那个兄弟也不算亲近,可不想留在家里吃自己的米粮,因此,也直接将人给一并打发了。
真正绝嗣的安王太妃只有继续猫着的份,只能盼着太上皇驾崩,回头再求当今给自己做主。她如今算是知道,一个没孩子寡妇的艰难之处,虽说她手里也有王府的产业,自己也有俸禄,可是她下面没有儿子,府里便是下人,也不是很服管,一个个明着将她当冤大头。她却不敢过于追究,毕竟,她能信得过的人就那几个,真要是不肯叫那些下人占便宜,他们联合起来,便是不至于弑主,恶心安王太妃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现在也是后悔,要是当初没有被简王妃糊弄,老老实实听从了太上皇的意思,甭管过继的是谁,半大的孩子,很快就养熟了,也跟自己亲生的没什么两样。而如今,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便是过继,过继来的起码也是半大的孩子,早就记事了,估摸着不掏摸了自己这边的家当去贴补生父生母就不错了!
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无用,只能熬着。也就是那些下人还知道,一旦她出了问题,他们那些下人也没好果子吃,便是她死得早一些,他们也捞不着更好的差事了,因此,即便各种贪婪无度,该伺候安王太妃的地方还是伺候了的。
等着宗室里头什么封爵宴,乔迁宴都办了个差不离,时间已经到了盛夏。
宫里头,夏守忠总算是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你是说,太上皇并不知道这事?”圣上听着夏守忠的话,有些不相信。
夏守忠赶紧说道:“奴婢仔细打听了一番,似乎太上皇只是有心给义忠亲王过继嗣子,倒是不知道义忠亲王尚有血脉在世!”
圣上听了,便若有所思起来,再看看密折上头的文字,轻笑一声:“这贾敬倒是有趣,将人偷出去,往养生堂一丢,便不管了!”
夏守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时乱糟糟的,义忠亲王那个侍妾惊惧之中早产,孩子一开始连哭声都没有,因此,硬是没引起什么注意,就被发现的贾敬趁乱运了出去。东宫那场大火烧得厉害,许多人都直接被烧成了干尸,自然没人想到里头还有个孕妇,只看了主仆人数都对得上,便没有再追究。
贾敬将人藏在自家庄子上,叫一个刚死了孩子的仆妇养着。饶是如此,后来这仆妇夫妇也被灭了口,那一年,养生堂也燃起了一把大火,不少孩子死在火海中,贾敬趁机就将人送到了养生堂。然后顺天府没钱重修养生堂,只好鼓励京中富户收养养生堂的孩子。
然后当时不过是个从八品营缮所所副的秦业,就在贾敬的安排下,去养生堂收养了一儿一女,结果没两年,那个儿子就死了,只留下这个女儿。
后来工部营缮司被查,秦业却逃出一劫,还升了官,如今已经是营缮郎,前年的时候,老妻竟是老蚌含珠,又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对外说这个儿子是收养了长女才带来的,对长女愈发疼爱起来。
秦业这等没什么根基的小官,家里清寒,当年受过贾敬的恩惠,虽说不知道秦可卿的身份,却也妥妥帖帖将人养在家中。因着秦可卿从小就一副好容貌,秦业怕被人惦记,愈发不肯叫外人见她。夏守忠的人费了不少力气,才算是见到了秦可卿一面,见了之后,就确定,这位应该就是义忠亲王之女,因为她眉眼之间跟义忠亲王颇有些相似之处,身上还有一块玉佩,虽说没有御制的标记,但是详查之后,就发现是东宫当年在造办处定制,赏给东宫女眷的,上头隐秘之处,还有东宫的印记。秦业位卑职小,没什么见识,不知究底,但是宫里的人略一分辨,就能看出来。
贾敬倒也没有真的不管,按照秦业的说法,贾敬说过,等到这孩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就去找他,他早就给这孩子准备了一份嫁妆,叫她可以风风光光出嫁。因此,秦业一直以为,这孩子其实是贾敬的私生女,不过是因为生母身份上头有些不可告人之处,所以才托付他养着。为此,贾敬曾经将一个小庄子记在了秦业名下,但是这个庄子每年的出产却不是个小数字,这只能是贾敬额外贴补的。
圣上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也能明白贾敬的苦心。毕竟义忠亲王一直没有平反,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认祖归宗,甚至一个不好,还要被人利用。与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卷入旋涡,不如做个小官家的女儿,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一辈子也能平平安安。
只是这事既然圣上知道了,就不能将秦可卿放在外面不管。对于有心人来说,秦可卿是女孩子又如何?既然当年秦业从养生堂抱养了一儿一女,他们就可以说,贾敬当年救出来的是一双孩子,或者说,秦可卿根本就是放在外头掩人耳目的,到时候再弄出个义忠亲王的遗腹子出来,回头骗过了太上皇,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这事就不能瞒着太上皇,反而得早点跟太上皇一起商量,该怎么对待秦可卿。是将人认回来,还是找个妥当的人家将人嫁出去。但凡牵扯到义忠亲王的事情,就别想绕得开太上皇,否则他回头知道了,追究起来,自己又要落得一身不是。
这般一想,圣上在心里复盘了一下说辞,便拿着密折还有一并奉上来的玉佩往大明宫去了。
大明宫那边,甄家刚刚又截取了一批盐税献给了太上皇,太上皇又要安抚贵太妃和纯王母子,便叫人从自己私库里头寻了几样好东西,准备赏赐纯王一番,听得外头传话的太监说圣上来了,竟是生出了一点心虚来,忙对戴权说道:“再找几样东西,回头给珩哥儿,嗯,其他几个皇子也分一分吧!”